第93章

　　北湖廣場附近有家川味火鍋店。

　　正宗的四川重慶那邊的火鍋， 挺有客源的。

　　特別是在寒風瑟瑟的冬天， 每到飯點，在這周圍工作的上班族們都愛到這家消費。

　　程愫愫不想吃頓午飯還「跋山涉水」地跑老遠，再說，還帶著鐘意，小孩子的抵抗力不比大人， 實在沒必要這樣來回折騰，她向鐘策提了幾句， 鐘策也覺得她言之有理。

　　於是，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就去廣場對面的那家川味火鍋。

　　這個時間點， 火鍋店那邊已經得拿號排隊了。

　　鐘策先去那邊定了位， 十幾分鐘後， 等快要輪到他們的時候， 他才又過來把程愫愫和鐘意接過去。

　　「這麼點路，直接走過去就行了吧？」程愫愫實在是不理解非要把她拽上車的鐘策，她的力氣不及他，只能半推半就， 身體雖然不由自主，但嘴上還是能夠不贊同地嘮叨幾句的， 「你開過去還得找車位，多麻煩。」

　　「而且， 你打個電話過來就行了。」

　　「你這樣親自來接，我怎麼就那麼慌呢。」

　　鐘策手一抖， 先慌了，他有時候真的不得不感歎女人的直覺，他默默地歎了口氣，目光若有似無地往後車廂上瞟，在程愫愫抬眸的瞬間，立馬回過神，「把兒子凍著了怎麼辦？」

　　程愫愫看了眼小鼻子通紅的鐘意：「……」

　　她打消了繼續嘮叨的念頭，甚至有那麼一秒鐘的時間直接叛變了。

　　覺得鐘策考慮得真周到！

　　火鍋店的煙火氣十分濃鬱。

　　和外面冰天雪地的冷截然相反，這裡連空氣都是帶著「高溫」的。

　　大堂內，人聲鼎沸。

　　鐘策出示了號碼牌，由服務員領著，進入二樓包廂。

　　包廂門拉上，這才隔絕了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鬧聲兒。

　　「怎麼會想著來找我一起吃午飯的？」程愫愫脫了外套，掛在沙發背上，側眸瞟了眼桎梏著鐘意的鐘策。

　　鐘意現在真的是鬧騰的很，別人上桌，他也想跟著上桌，蹬著他的小胖腿，爬呀爬，爬呀爬，再努力努力，都能直接滾到鴛鴦鍋裡了，程愫愫趕緊把他的小腦袋推回去，「燙的。」

　　奮鬥了那麼久，猝不及防地就回到了解放前。

　　鐘意扁扁嘴，濕漉漉的眼眸裡閃著淚花，哼唧哼唧，要哭不哭。

　　過了會兒，覺得受盡委屈的他將小臉埋進了鐘策的懷裡。

　　鐘策趁機刷好感度，輕聲細語地哄著鐘意。

　　順道，轉移程愫愫的注意力，瞪了她兩眼，埋怨道：「你這麼凶幹什麼？」

　　「凶點總比讓他爬到鍋裡好。」程愫愫調好醬料，遞給鐘策一碟，又把蓮藕、青菜、丸子、牛羊肉等下到鍋裡，她果然沒有再追究上個問題，「你這樣能不能吃的？」

　　「不能吃的話把孩子抱給我吧。」

　　自從鐘意到了不能自娛自樂的年紀，吃飯就成了鐘策和程愫愫最頭疼的事情。

　　有些時候，程愫愫都在懷疑，是不是這小崽子自己吃不到後，也不想讓他們好過。

　　鍋裡加著底料的湯沒過多久就沸騰了，咕嚕咕嚕地往外冒泡。

　　鐘策搖頭：「你先吃吧。」

　　他現在心事重重，根本就沒有什麼食欲。

　　後備箱的玫瑰悶久了會不會蔫了？

　　等下要怎麼樣誘使程愫愫去打開後備箱才能不被懷疑？

　　光這兩個問題，就足夠鐘策頭疼了。

　　買花的時候是爽快的，爽快完了之後後續要跟進的東西一大堆。

　　驚喜，驚喜，真的是需要絞盡腦汁的驚喜。

　　鐘策歎了口氣，幽幽地望著大快朵頤的程愫愫。

　　程愫愫抬起眼，撞進他的視線裡，瞧著他怨念極了的眼神，以為他也想吃，以為他剛剛的拒絕只是紳士的舉動，她抿了抿唇，幾秒後，拿了筷子涮了塊羊肉，再放到碟子裡蘸醬。

　　她站起身，彎著腰，夾著羊肉送到鐘策嘴邊，「來，解解饞。」

　　鐘策：「……」

　　鐘策心不在焉地被程愫愫喂了好幾口。

　　頭腦風暴過後，還是沒能想到妙招。

　　總不能因為沒有合適的藉口，而讓後備箱的花兒無法重見天日吧。

　　思忖良久，鐘策咬了咬牙，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待會兒要是實在不行，破罐子破摔得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鐘策的思緒。

　　鐘意「啊啊」叫著又來啃鐘策的臉，鐘策左躲右閃，順便接起電話。

　　躲不及了，乾脆站起來，把鐘意夾到腋下，拎著他站到窗前。

　　窗外明明有陽光，卻還是因為冬日的蕭條，而看起來像是被裹了層銀白。

　　程愫愫擱下筷子，跟著走過來，要把鐘意給抱過來。

　　她站到鐘策身側，接過撲騰撲騰的鐘意，稍稍抬眼，便從她這個方位看到了鐘策的車。

　　程愫愫沒多想，只聽見鐘策說：「行，就這麼安排。」

　　隨後，匆匆忙忙地就掛斷了電話。

　　不知道為什麼，程愫愫總覺得今天的鐘策奇奇怪怪的。

　　但具體是哪裡奇怪，她又實在說不出來。

　　她狐疑地望了鐘策兩眼，最終還是沒能抵抗住食物的香味，埋頭繼續吃。

　　一頓午餐，程愫愫吃的是心滿意足，而鐘策則是坐立難安。

　　「要是我工作室離你公司近點，還真可以每天中午約飯。」多好啊，她完全可以蹭吃蹭喝。

　　鐘策付了賬，根本就沒注意去聽程愫愫她說了什麼，只是機械性地點頭「嗯」了聲，隨後，又在糾結自己待會兒要怎麼出其不意。

　　太煩了，花錢找罪受！

　　快走出門口的時候，鐘策忽然停下腳步。

　　「我去上個廁所。」然後，迅速折回。

　　動作快到讓程愫愫根本來不及應聲「好」，其實那麼近，到她工作室再上也可以的啊，還更乾淨點。

　　程愫愫歎了口氣，只能和鐘意在室內等。

　　此時此刻的鐘策，則站在拐角處，掏出手機，在查攻略。

　　天時，地利，人和。

　　美酒，美景，美人。

　　鐘策：「……」

　　去特麼的攻略吧！

　　花裡胡哨的，半點不管用。

　　搞了那麼久，到最後還是得自力更生。

　　鐘策歎氣。

　　從火鍋店到停車位，短短的一截路，讓鐘策走出了漫長人生路的感覺。

　　第一，他的確也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

　　第二，他也是頭一次做這種事情，沒經驗，容易怯場。

　　車門的暗鎖一開，程愫愫就迫不及待地帶著鐘意鑽進車裡。

　　鐘策站在門外，迷茫到望天。

　　過了會兒，就看到程愫愫把臉懟在車窗上，在那兒喊：「上車呀，你不冷呀。」

　　鐘策：「……」他不冷，他心冷。

　　他深深地望進她的眼裡，然後上車，發動車，再又下車，走向後備箱。

　　幾秒後，他再次出現在程愫愫眼前，抿著唇，默不作聲。

　　而後，咬咬牙，直接打開後車門，冷風灌進去，刺地程愫愫一哆嗦。

　　程愫愫一抬眼，就看見鐘策漆黑的眼底藏著波濤洶湧似的委屈，她一愣，下意識地把氣兒給順了下去。

　　問：「怎麼了？」

　　「後備箱打不開。」鐘策這樣說。

　　程愫愫懵了懵：「？？？」

　　側過身，擋住風，鐘策抿了抿唇，一本正經地撒謊：「好像壞了。」

　　「我要拿東西，但是打不開。」

　　鐘意爬過來，像是要鐘策抱，鐘策趕緊搶佔先機，把娃抱到了自己懷裡。

　　程愫愫「哎」了聲，剜他一眼，「抱出去幹嘛？」

　　父子倆親親密密，根本不在意程愫愫的抱怨。

　　見此情景，程愫愫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連帶著說話聲兒都加重了幾分，「有什麼東西非要現在拿嗎？」

　　鐘策鄭重點頭。

　　「我來試試看。」程愫愫凝望了他片刻，沒從他眼底看出什麼異樣，索性，自己下車看看好了，她讓鐘策讓開，下車的時候還不忘吐槽：「就沒聽說有什麼後備箱是打不開的。」

　　「平時也沒見你身嬌體弱的啊。」

　　鐘策別開臉，望向別處，心虛的吹了口哨。

　　後備箱的蓋子是虛掩著的，程愫愫才碰到它，稍稍往上一提，它就自己彈開了。

　　後備箱內，簇擁著花海，每個縫隙都沒有留下來。

　　藍玫瑰加紅玫瑰，鮮豔奪目。

　　霎時間映入程愫愫的眼簾。

　　程愫愫一怔，剩下的「數落」的話戛然而止。

　　她咽了咽口水，看看花兒，又看看鐘策。

　　鐘策站在她身側，衝著她挑眉。

　　路過的行人看到這邊的情況，都湊熱鬧似的起哄。

　　剛剛還和鐘策父子情深的鐘意，這會兒又準備「拋棄」鐘策了，扭著身子衝程愫愫張開雙臂，要抱抱。

　　程愫愫估計自己只是個踏腳板，到她懷裡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車廂裡的花兒。

　　小孩子喜歡鮮豔的東西，程愫愫就這麼胡思亂想著。

　　沒過兩分鐘，就被她給想通了。

　　怪不得剛剛過來吃飯的時候鐘策死活要把車給開過來。

　　怪不得剛剛火鍋吃到一半鐘策有電話進來，還說什麼「就這樣安排」之類的話。

　　怪不得剛剛都要出店門了他又突然折回上廁所，恐怕就是為了去拿車鑰匙的吧！

　　可以說，除了第一條，程愫愫剩下的猜測都是錯的。

　　明媚的陽光灑在鐘策的身上，在他英俊的輪廓下打上陰影。

　　他唇角微微上揚，噙著笑，似乎是在等著她看到驚喜後的反應。

　　程愫愫垂下眼，彎下腰，手指摩挲著花瓣。

　　是挺讓她意想不到的，她抿了抿唇，偷偷地笑。

　　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很想笑。

　　好像有什麼在悄悄地撥動著心弦，止不住地癢。

　　鐘策猜測，程愫愫會明明心裡高興地要死卻還是要故作矜持地來一句「老夫老妻了這是幹什麼」。

　　這是鐘策認為的尚且在情理之中又不讓他驚喜白費的回答。

　　這種回答俗套是俗套了點，但他喜歡啊，他覺得，他還能順著這回答再多延伸幾句呢。

　　上次程愫愫給他表白，他答非所問最後被踹下床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這次，正好，正好可以讓他說些自己想說的話。

　　但傻站在這兒引人圍觀確實不太好，鐘策讓程愫愫先上車。

　　程愫愫點頭，抱著鐘意回了後座。

　　心臟砰砰砰地在劇烈跳動。

　　這，還真挺俗的，但好像沒有女生能夠拒絕這種俗吧。

　　待她漸漸冷靜下來，再結合之前的猜測。

　　鐘策坐上駕駛座的刹那，他聽到了程愫愫說：「其實辦公室裡的那束花是薛菲送的，所以你其實不用這麼有危機意識地趕緊補送一車的。」

　　鐘策：「……」

　　鐘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