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同居時代》是張辭秋策劃了有小半年的綜藝真人秀，從遊戲內容到公寓選址，他都做到了盡善盡美。

　　前期準備早已經充足地不能再充足，如今又邀請了令他滿意的四組嘉賓，張辭秋迫不及待地想讓自己的作品問世。

　　其他三組嘉賓的日程安排都已經確定好。

　　鐘策和程愫愫這邊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只是在開拍前，需要拍攝宣傳照。

　　好放到官博上吸引粉絲眼球。

　　不過這項工作，張辭秋隻先通知了另外三組嘉賓，他老闆老闆娘這邊當時洽談的時候被他不小心給遺漏了。

　　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張辭秋惱地一拍大腿，火急火燎地就衝向了大廈頂層，「快快，我找老闆。」

　　其實也不用那麼急的。

　　通知什麼時候來拍就成了。

　　但畢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親自過來也顯得有誠意些。

　　秘書處的高鵬全程冷漠臉，對他的催促無動於衷。

　　「快啊。」張辭秋更急了。

　　他忍不住嘀咕：就高鵬這行動效率，怎麼轉正的？

　　高鵬自然是不知道張導的腹誹，他抬著腿，昂起下巴，真誠地望著對面的人，須臾，無奈攤手，「不巧，鐘總不在。」

　　「……」

　　張辭秋被堵地停頓了兩秒，兩秒過後，又趕緊追問：「那老闆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

　　高鵬眼底泛著笑，他尋思著可以再回趟老家捉隻老母雞，不過這回可不能把老母雞懟到老闆娘眼前了，「張導你有事兒可以跟我說，等鐘總他們回來了，我會替你轉告的。」

　　「行，那就麻煩你了。」

　　張辭秋將事情轉告給高鵬，拜託他務必把話帶到。

　　高鵬是最瞭解鐘策行程的，包括鐘策他下個月要參加綜藝這事兒他也了如指掌，這會兒聽了張辭秋的話，他下意識地抿緊了唇，糾結了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湊過去輕聲提醒，「你可要記牢了，在節目裡對老闆娘好點。」

　　千萬別讓她做那些危險又刺激的遊戲。

　　這事兒高鵬其實也不好明說，這當秘書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替老闆守口如瓶。

　　只好重重地拍了幾下張辭秋的肩膀，擠眉弄眼地暗示。

　　他今早照舊去別墅接鐘策和程愫愫。

　　由於醒的早，去的也比平時早了許多。

　　車都停到門口了，結果突然接到老闆的電話，說今天不用來接了，他們要去趟醫院。

　　他當然是照做，剛準備倒車，就看到老闆老闆娘從別墅裡出來，老闆緊皺著眉，嚴肅認真中又飽含擔憂，而老闆娘呢，則弱柳扶風著，時不時地垂下眼去瞅她那平坦的小腹。

　　車窗沒有關緊，留有小縫。

　　高鵬那會兒也不知怎地，聽力極好。

　　就聽見老闆娘羞羞答答地說：「我喜歡女兒。」

　　這特麼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喜事啊！

　　不過要是真的像他想的那樣，老闆和老闆娘還會去參加張導的節目嗎？

　　想到這個，高鵬不免有些同情張辭秋。

　　他覺得張辭秋可能要面臨「煮熟的鴨子飛了」的情況。

　　真慘，太慘了，慘不忍睹。

　　高鵬搖頭惋惜，「唉。」

　　頓了頓，又很有責任感地回歸正題，「要拍宣傳照是吧？放心，我會跟鐘總說的。」

　　……

　　鐘策現在的心情很微妙，也很複雜。

　　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手裡拿著檢查結果的單子，耳邊還循環迴響著醫生的話。

　　「恭喜兩位。」

　　「懷孕初期要格外注意。」

　　「准媽媽的身體條件很好，先生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簡而言之，他真的是，懷孕了。

　　鐘策七魂六魄都丟了個乾淨，整個人恍恍惚惚著，滿臉滿眼寫著迷茫和無措。

　　早上出門前他還覺得不太可能，他還有心思跟程愫愫開玩笑呢，這會兒結果就在眼前，消息太真，他就啞巴了。

　　他摸了摸肚子，感受著裡面的小生命。

　　好半晌，才緩緩地回過神。

　　他當爸爸了。

　　初為人父。

　　同時又初為人母。

　　鐘策：「……」

　　離開醫院，鐘策駕車回家。

　　「現在怎麼辦？」程愫愫坐在副駕駛座上，側眸看向鐘策。

　　他們都被現實震地懵住了，大腦空白了死機了許久，直到此時此刻，才被摁了重啟鍵。

　　她最開始也就隨口那麼一說，就是提個可能性。

　　哪曾想，一語成讖。

　　程愫愫的心裡還挺不是滋味兒的，脹脹的，酸甜苦辣鹹都有。

　　那是她的身體，她的身體裡孕育著和她血脈相連的寶寶，連拳頭大都沒有，可能就是顆小豆芽。

　　就很神奇的，明明這會兒她不能真真切切地去體會小豆芽藏在肚子裡的感覺，可就是能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而後，心底的某塊地方轟然塌陷，柔軟地一塌糊塗。

　　女人的靈魂會讓她感性，相對的，也許是自己占的是男人的身體，男人的身體在感性之餘又督促她緊緊抓住了理性。

　　大概有程父程母的原因。

　　這種本該是最親近的父母與子女的羈絆，在逐漸冷靜下來變得理智過後，讓她下意識地生出了想抗拒想遠離的想法來。

　　像星星之火，燒了一點，就足以燎原。

　　她和鐘策的婚姻沒有感情基礎。

　　以後的日子可能也是沒有定數的。

　　再者，她那由不安生出來的離婚的念頭到現在還沒有滅掉，雖然說在聽到懷孕的刹那，猶豫了動搖了，可這會兒，她那些該死的理智和矛盾又跑出來了啊。

　　要是換回來後因為種種原因離婚了，孩子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鐘策的恢復能力簡直驚人。

　　仿佛剛剛嚇到手抖的不是他一樣。

　　他這會兒又勾起了唇角神采飛揚了，還知道用點非白話語了，文縐縐地，「既來之則安之。」

　　他都想好了，懷了就懷了。

　　是他的種，而且還很有可能是由他來生的，嘖嘖，這種感覺，讓他瞬間認定了，在他肚子裡的小生命，特麼的就是天下第一無人能及的大寶貝。

　　「……」

　　程愫愫都不知道要怎麼跟他開口，她轉過臉，視線飄向車窗外，晃著神兒欣賞著不斷倒退的風景。

　　就這樣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她忽然艱難地開了口，「要不然，不要了吧。」

　　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她心裡明明有歡喜有不捨的，但就是還有這樣那樣的顧慮。

　　說到底，也是有點作。

　　程愫愫自己也明白，所以話剛說出口，她就後悔了。

　　她噤了聲，抿緊了唇。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那刻，車身忽然拐了個彎兒，繼而發出冗長尖銳的聲響，不多時，驟停到了路邊。

　　鐘策擰了眉，猛地別過臉看向她，「你說什麼？」

　　程愫愫被他突然的情緒嚇得一縮，「我……」

　　其實也不能說突然。

　　任誰聽到她這種話都會跟她急的。

　　「你不要說了，我不聽。」

　　程愫愫：「……」

　　鐘策是真生氣了，但他生氣時的言行舉止卻令人啼笑皆非，就這瓊瑤劇裡經典的「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莫名地都被他刻畫地入木三分。

　　他根本不給程愫愫說話的機會，斜著眼，冷聲諷刺，「這種話虧你說的出來，你可真能行。」

　　「渣男。」接著又狠狠地啐了她一下，「你太渣了。」

　　程愫愫：「……」

　　鐘策將車熄了火，眯著眼沉默了一會兒。

　　就在程愫愫以為事情過去了的時候，他又突然爆發了，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腦袋，「程愫愫你個死渣男，特麼的孩子不是你生的你說得倒輕巧。」

　　程愫愫低著頭，忽然羞愧難當。

　　她是想多了，但心裡最直觀的，也是不捨的啊。

　　「你一句不要了。」

　　「知不知道躺在人流手術臺上容易一屍兩命的。」

　　「有了就生，別想那些沒用的。」

　　鐘策警惕地瞥了兩眼程愫愫，他沒有想到程愫愫會這麼狠心，以至於現在，他還心有餘悸。

　　幸虧現在崽子在他肚子裡，他有絕對的控制權。

　　他這會兒連著把程愫愫都當成了敵人。

　　一臉「勞資自己的崽勞資自己心疼」的表情。

　　程愫愫：「……」

　　程愫愫突然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想那麼多。

　　她憋著一口氣，片刻後，小心翼翼地湊過去，「你願意生？」

　　讓男人自己生孩子，他會願意嗎？

　　程愫愫本來是有點懷疑的，但鐘策這廝的行為軌跡，實在是不該用常人的目光來斷定。

　　「廢話。」鐘策還是氣著的，他翻了翻白眼，哼哼嗤嗤，「換不回來，當然是我生了。」

　　「你給我小心點，不許再有那些壞心思。」

　　鐘策牽過程愫愫的手，把她的手放到他的小腹上，「這也是你的孩子。」

　　「還有醫生的話你也聽到了。」

　　「請你務必做好准爸爸該做的。」

　　「你也少惹我。」鐘策象徵性地衝程愫愫揮了揮拳頭，「我現在是孕婦，脾氣很爆的。」

　　聞言，程愫愫終於乖乖點頭。

　　他既然願意生，那就生好了。

　　程愫愫眯了眯眼，須臾，控制不住地勾起了唇。

　　她笑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

　　但她真的很高興很慶倖鐘策會那麼喜歡在意孩子。

　　「我希望是兒子。」她輕聲說。

　　至此，這場小鬧劇總算拉下了帷幕。

　　「女兒好。」

　　鐘策掛了檔，踩了油門。

　　「你知道我剛剛的反應代表了什麼麽？」

　　程愫愫搖頭。

　　頓了幾秒，忍不住問：「什麼？」

　　「不告訴你。」

　　「……」

　　他剛剛的行為，

　　鐘策他本人覺得是，

　　傳說中的，

　　為母則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