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他不忍心看他哭

　　「應該很愛吧，我幷不是很清楚。」蕭棠答。

　　唐蕭再沒說話，蕭棠陪他到晚上，然後告別回家。

　　蕭驀然在蕭家大宅是自由的，但他不願意出門，於是蕭父不得不勒令他每天必須下樓吃飯。

　　他會很順從地下樓吃飯，也吃不多，面上沒什麼神色，雙目空洞，像個死人似的。

　　蕭棠回家之後，只有爺爺一個人坐在客廳看報紙，他也沒打招呼，他和爺爺關係幷不好。

　　他換了衣服，洗完澡，就去看他蕭驀然。

　　蕭驀然看見他，眼神亮了亮，但却沒說話。

　　蕭棠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到書桌旁的椅子上，對站在窗臺邊的瘦削身影道：「爸，我今天去看蕭哥了，他很狂躁，我去的時候 ，他正拉著護士姐姐撒潑，他說……」

　　蕭驀然終於轉過頭來看蕭棠，一雙眼盯著蕭棠，就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蕭棠嘆了口氣，道：「他說他很想你。但是那裡的人根本不知道去哪裡找你。」

　　蕭驀然聽到這句話，只覺一陣揪心的痛。

　　他失憶了，他還那麼脆弱，自己就不得不離開他，讓他在陌生的世界獨自生存……

　　眼泪不自覺地滑下臉龐，他恨自己的無能，非得以離開他的方式才能救他的命。

　　蕭棠看著他哭，心裡竟然覺得快慰。

　　等蕭驀然哭得差不多了，他才繼續道：「我今天見到了一個人，他自稱是蕭哥的律師，他能解决蕭哥的醫藥費。」

　　蕭驀然驚愕地睜大眼睛看著蕭棠，蕭棠滿足於他現在的表情，他緩緩地道：「我可以確定他說的是真的。」

　　「他把前段時間那份報紙給蕭哥看了，他什麼都沒說，但蕭哥却誤會了。蕭哥認爲，你在知道他是你兒子之後，還和他這樣。」

　　「你是沒看見，當時蕭哥臉上的表情，可精彩了。」蕭棠笑道。

　　蕭驀然抓著蕭棠的肩，緊張地問道：「他說了什麼？」

　　蕭棠道：「他說他不想再見你了。」

　　蕭棠說完，蕭驀然就無力地軟倒在地，眼睛木木的，沒有神采。

　　「蕭驀然，你說，這是不是報應呢？」蕭棠笑道：「父子的血緣沒讓你們分開，生死考驗也沒讓你們分開，却因爲一場失憶，因爲你最不屑的金錢，因爲一個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他就不想見你了。」

　　「我估計他當時那個表情，應該就是噁心。」

　　「你想啊，誰能不噁心呢？」

　　「一覺醒來，被告知自己和親生父親竟然是那種關係，那個父親還那麼不要臉地纏著他，任誰都會噁心的吧？」

　　蕭驀然聽到這裡，突然起來，推著蕭棠，瘋狂地道：「你滾！我不要聽，他不會不愛我的，他說了會保護我，他不會不要我的，你滾，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你肯定是嫉妒他愛我，所以故意編故事來騙我的……」

　　蕭驀然說著，自己却軟倒在地，失聲痛哭。

　　他能有什麼辦法，改變這無力的人生？

　　他只是愛上了自己的兒子而已？爲什麼要讓他陷入這樣的絕境？進不得，退不得，只能等待歲月的裁决。

　　他逆倫背德，沒有人會幫他。

　　朦朧中，有一雙溫熱乾燥的手溫柔地撫摸他的臉，然後將他抱上床，蓋上被子。

　　蕭驀然抓住那雙手，嘴裡無意識地喊道：「老公，老公，不要離開我。」

　　蕭父無力地坐在床邊，任兒子抓著他的手，眼裡閃著晦暗不明的光。

　　他伸出空閒的手去輕輕摸了摸兒子的頭，在兒子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阿傾，是我不對，是我沒照顧好我們的兒子。」蕭父輕輕地道。

　　蕭驀然這一夜竟然出奇的睡得安穩，早上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

　　想著昨晚出現的人，他的臉色變得更不好了。

　　這個家裡就三個人，蕭棠昨天那樣報復他，不可能會來將他抱上床。

　　其實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那是誰，這個家裡，只有父親才會對他溫柔。

　　蕭驀然生氣地將枕頭丟在地上，卷著被子，打算再睡會兒，也許在夢裡，能夢見他的阿蕭。

　　然而，也許阿蕭也是恨他的，竟然都沒有在他夢裡出現過。

　　中午的時候，和蕭父一起吃飯。

　　蕭驀然道：「阿蕭的醫藥費已經有人付，我可以出去找他了。」

　　蕭父淡淡地掃他一眼，道：「你以爲他現在願意見你？」

　　「那又如何？我想見他。」蕭驀然道。

　　「那你去吧。」蕭父道。

　　蕭驀然驚訝地看著蕭父，沒想到他那麼好說話。

　　「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泪，我只是想讓你死心而已。」蕭父說罷，就起身離開，沒有多看蕭驀然一眼。

　　蕭驀然把自己打扮得很年輕漂亮，他出門的時候，蕭父還讓司機送他了。

　　他興奮地衝進唐蕭的病房，却看見一個高瘦的男人正在給他看材料。

　　唐蕭神色懶懶的，明顯提不起興致。

　　「阿蕭……」蕭驀然喊道。

　　唐蕭抬頭，茫然地看著他。

　　前幾天還親密無間的人，現在露出這個表情，却也沒比陌路好多少。

　　蕭驀然抓住唐蕭的手，哽咽道：「阿蕭，你這麼變成這樣了？他們沒有好好照顧你嗎？臉都瘦了……」

　　唐蕭漠然地看了他一會兒，就决然地將手抽回來，轉過頭去不看蕭驀然。

　　蕭驀然著急地又去抓他的手，哭訴道：「阿蕭，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氣我不要你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蕭驀然。」

　　蕭驀然聞言抬頭去看唐蕭，唐蕭也與他對視，眼裡幷無多少情緒。

　　「給自己留點尊嚴吧，靠欺騙得來的感情，你以爲能堅持多久？」唐蕭冷靜而殘忍地道。

　　「阿蕭，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阿蕭，你有什麼想法告訴我，告訴我，好不好？我有多久沒聽到你說話了，阿蕭……」蕭驀然哭道。

　　唐蕭厭煩地摔開他的手，對黎輝道：「把他拉出去，我不想見他。」

　　「阿蕭……阿蕭……」蕭驀然不甘心地喊道。

　　唐蕭不耐煩地用枕頭蓋住頭，聽見蕭驀然的呼喊聲，他覺得很難受，心裡很難受。

　　他很想衝上去，將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男人抱在懷裡，軟語安慰。

　　他不忍心看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