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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養婿》第20章
第二十章

  對於賀征的疑問,沐青霜隻雲淡風輕地回了句「既有客登門,換身衣衫有什麽稀奇」,便不再理他,脚步匆匆地回了自己院子。

  大丫鬟桃紅早已爲她備好了熱水,也照她的吩咐早早爲她取出相應的衣衫首飾候著。

  她簡單沐洗後,利落地換上杏紅流波綾齊腰襦裙,戴上賀征送的銀鐲與指環,神色平靜地坐到銅鏡前。

  她特地回來沐浴換衫,自是爲著今夜的送行祈福。

  桃紅站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替她梳頭,忽然想起什麽似地,輕聲詢問:「大小姐,要不,咱們換別的首飾?」

  「做什麽要換?」沐青霜淺淺揚唇,「以往爹和大哥出征前,我也……」

  話說一半,她突然哽住,杏眸驀地瀲灩了水光,旋即猝不及防地掉下一顆狼狽的泪珠。

  這幾日她待賀征幷無任何怨懟爲難,與他碰面時的態度與對待兄長沐青演別無二致,仿佛當真說放下就放下,從此就做家人、做异姓兄妹相處。

  兄嫂及家中衆人都說,小霸王這回是真長大了,豁達通透得叫人刮目相看。

  但桃紅不比別人,近身照顧沐青霜十幾年,可以說比任何人都更瞭解她。

  甚至,比沐青霜還瞭解沐青霜。

  沐青霜抬起手背壓住突然酸燙的雙眼,深深吐納著胸腔內驟然淤積的鬱氣。

  銀鐲上的雪青色纏絲冷艶張揚地襯著她的蜜色肌膚,芙蓉石福氣小葫蘆與銀絲流蘇無助輕晃。

  哪有這麽容易就放下?哪裡就真的一點怨尤也無?

  可她是循化沐家大小姐,自小被視作沐家二十萬明部府兵的下任少帥栽培,雖平日胡鬧些,也知道在大事上不能胡攪蠻纏。

  所有道理全是明明白白的,她都懂;心裡的難過也是真真切切的,她只能受著。

  「紅姐,我能怎麽辦呢?撒潑打滾嗷嗷哭一通,然後提刀剁了他的腿不讓走?」她揉去眼底殘泪,無奈一笑,「雖然我很想。」

  行伍之人今日不知明日事,她不願讓賀征帶著愧疚與不安奔赴前綫,只能用平和的姿態將兩人之間的恩怨糾葛化於無形。

  天還沒塌,她扛得過去的,一定扛得過去的。

  ****

  酉時,衆人一道步出沐家的牌坊。

  賀征去往衙門指定的集合地點,沐青演則帶著大家前往循化城西郊。

  「小頭頭,你怎麽把阿黃也領來了?」向筠好笑地揉了揉沐青霓的腦袋。

  沐青霓嘻嘻笑著晃了晃腦袋:「阿黃也要見見世面的。」

  她身旁站著一隻足有她肩膀高的大黃狗,一身燦燦金黃的毛油光水滑,簡直威風又俊朗。

  是了,一隻狗子,居然給人以「俊朗」的觀感,真是荒唐。

  站在沐青霜身後的令子都小聲笑道:「循化沐家真是了不得。」

  「犬杰地靈,犬杰地靈。」齊嗣源拊掌笑望著那隻被沐青霓攥著頭頂毛髮的大黃犬,發自肺腑地贊嘆。

  阿黃循聲扭頭看向這兩個陌生少年,幷未像尋常同類那樣發出吠叫或低咆,只是警惕地弓身,以狀似打量、評估的冷淡眼神與這兩人對峙片刻。

  沐青霓見狀,圓乎乎的小爪子拍了拍它的頭:「阿黃,是客人。」

  阿黃安靜地又看了他倆一會兒,冷漠地撇開了頭,漸漸恢復慵懶從容的姿態,舉步跟著沐青霓往前走。

  「這大兄弟了不得啊……」齊嗣源嘖嘖稱奇,邊走便用手肘拐了拐令子都,「你覺不覺得,他方才的神情很眼熟?」

  令子都憋著笑點點頭,假作不經意地抬手撓臉,擋在自己唇畔,小聲道:「跟阿征一模一樣。」

  走在前頭的沐青霜回頭橫了他倆一眼,兩人齊齊心虛地清了清嗓子,各自將臉扭向兩旁。

  ****

  循化火舞是祈福、祭祀的盛會,慣例是官民同樂,沒有太多拘束。

  今夜主角兒是即將入營的熱血兒女們,禱祝祈福後,循化城守與沐青演分別作了莊嚴豪邁的勉勵之詞。

  賀征一身戎裝列隊在祈福台下的陣列中,明明裝束與旁人別無二致,遠遠站在後頭旁觀者中的沐青霜却一眼就認出了他。

  那個筆挺如參天白楊的身影,是她少女心事裡深刻隽永的夢,即便隔著人很人海,她也不會錯辨。

  隨著祈福臺上慷慨激昂的陳詞模模糊糊傳到她耳中,她的心跳漸漸開始紊亂。

  她打小就是個奇怪的姑娘,對待越是重要的事,越是後知後覺。就譬如當年她的母親病逝,她到母親頭七那日才隱隱有些難過,之後的兩年偶爾恍惚落泪,到第三年,才徹底回過神來,不可抑制地發狂痛哭,瘋得將家人都嚇壞了。

  如今她已是十五六歲的大姑娘,根子上的許多事似仍沒多大改變。

  明明早就知道賀征即將離開,也千百遍地說服了自己,他沒有錯,她該無怨無尤,平靜地送他心無挂礙地離開。

  這十日來她都做得很好,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深信——她豁達通透地放下了對賀征的執念。

  可直到這一刻,她才逐漸清晰地體味到某種刻骨淋漓的痛意,終於有些回過神,想起這是多麽殘忍的割捨與訣別。

  她終於想起,此去別後,她與這個少年將不知何日才會重逢。

  甚至……若天不遂人願,或許此生都不會再重逢。

  戰場上的刀光箭雨從不認人,不會因爲那是賀征就避著他走。若然不幸,她可能連替他收屍的機會都不會有!

  沐青霜抬起頭不想讓眼泪落下,最終發現這是徒勞。於是她狼狽轉身,撥開人群,悄然走向還空無一人的篝火堆之後。

  ****

  沐青霜獨自躲在火堆後的樹影下,背靠樹幹席地而坐,抱住屈起的雙膝,大口大口地深深吸氣,緩解著心中乍起的絞割般遽痛。

  好半晌後,她終於有些緩過氣來,握拳揉去眼底的霧氣,怔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呼嚕呼嚕毛,氣不著。」她小聲對自己說。

  沒事的,沒事的。這是賀征自己選的路,他沒有錯。

  道理她都懂,她不怨。不怨的。

  「沐青霜,你怎麽了?」

  沐青霜猛地抬頭,見鬼似地瞪著不知何時來到自己面前的令子都。

  令子都見她似是被自己驚到,歉意地笑笑,隨意在她旁邊尋了塊石頭坐下,彎腰看著她。

  「跟個兔子似地,轉頭就跑沒影了,」他平日裡待人就溫和,此刻的語氣更是輕柔和煦如三月春風,「怎麽?沐小將軍也有經不住離愁別緒的時候?」

  被勘破心事的沐青霜有些惱羞成怒,順手從背後的地上摸了塊小石子朝他丟去:「你管得倒寬!」

  饒是天色已黑,令子都仍舊耳聰目明,輕易就躲開了這偷襲:「你這小姑娘真是……難過就難過,我又不笑你。」

  沐青霜瞪了他一會兒,見他似乎沒有落井下石的嘲笑之意,這才抿了紅唇扭頭看向火堆。

  祈福台那頭的儀式已了,此刻衆人陸續聚往篝火堆這頭,熱熱鬧鬧勸起了壯行酒。

  令子都笑笑,起身去火堆另一頭找人要了一罎子酒和兩個空碗來。

  「喏,解千愁。」他將一個空碗遞給她。

  沐青霜輕嗤一聲,還是接下了他遞來的碗:「謝了。」

  兩人在樹影下席地對座,隔著火堆,遠離的人群,對飲那罎子酒,有來有往地聊些閒話,漸漸衝淡了沐青霜心頭那股驟起的痛與怨。

  「從前你總來我們班找阿征,大夥兒都說你傾慕他,」令子都以手背抹去唇邊酒漬,笑道,「你倆也是毛病兮兮的,就說一句『他是你二哥』,會死是怎麽的?」

  沐青霜剜他一眼,伸直了腿以脚尖踹了他兩下:「閉上你的鳥嘴!這什麽場合?開口閉口沒個吉利話!」

  令子都驚覺失言,訕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由得她踹:「是是是,我嘴瓢了。」

  不管怎麽說,令子都刻意的打岔使沐青霜心中緩和不少。於是她抱起身旁的酒罎子塞到他懷裡。

  「你說錯話了,認罰不認罰?」沐青霜抬了下巴,凶霸霸地橫著他。

  令子都抱著酒罎子站起來,認命地長嘆一口氣:「你這語氣,若我不認罰,怕是要被你一脚踹進火堆裡。」

  「行,既認罰,一口氣喝完吧。」

  令子都真想給她跪下:「這還有大半壇呢!一口氣?」

  「要不怎麽叫罰?」沐青霜笑了。

  兩人這麽一站起來,火堆旁的許多人自是瞧見了。

  不知是沐家哪個膽大包天的小少年大笑起哄:「青霜姐,這可還沒到鑽林子的時候啊!」

  「喲喲喲,青霜姐這不江湖,很不江湖。」

  與她相熟的少年少女們紛紛起哄著圍過來。

  「該罰!」

  「來來來,你與這小哥一人一罎子。」

  沐青霜笑駡:「再胡說八道瞎起哄,信不信我將你們全當成劈柴架火堆裡去!」

  令子都沒見過這樣的架勢,見一群少年少女來勢汹汹,便將自己手中半罎子酒遞給沐青霜,自己去接那群人送來的滿滿一罎子。

  「我認這壇好了。」

  「好兒郎!知道顧著自家姑娘的都是好……」

  起哄的話音未落,賀征撥開人群走過來,將那罎子酒接了,二話不說就仰脖子開灌。

  硬生生將那罎子酒灌完後,賀征抹了抹臉,對令子都道:「嗣源找你過去喝酒。」

  這撲朔迷離的一幕讓起哄的年輕人頓時無言,紛紛裝模作樣清著嗓子,互相傳遞著微妙眼色。

  沐青霜故作鎮定地擺擺手,笑道:「行了行了,我賀二哥幫我認了那罎子,這罎子我也認了,你們快散了,再鬧我可要打人。」

  既她發話,衆人便一哄而散,令子都也隨賀征一起去找齊嗣源了。

  ****

  熱熱鬧鬧勸了好幾輪壯行酒後,大家都有了些醉意。

  沐青霜喝得不少,便扶著額頭對大嫂向筠道:「嫂,我先回了。」

  「要人送你不?」向筠關切道。

  「不用,又不遠,我自個兒回。」

  沐青霓帶著阿黃走過來,自告奮勇:「青霜姐,我叫阿黃馱你回去!」

  「你可別爲難它,」沐青霜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它馱得起你,可馱不起我。」

  說完揮了揮手,徑自往家回了。

  夏夜月華如練,滿城的人大都去了西郊,循化街頭靜謐安寧。

  脚步略虛浮的沐青霜驀地停下,伸手撑住道旁的墻面,眼神銳利地回頭。

  賀征披一身皓月清輝,靜靜停在她身後三五步遠的位置。

  說不上來爲什麽,沐青霜突然就委屈到不能自製地泪流滿面,脚下一軟,搖搖欲墜。

  賀征慌忙迎上來扶住她,啞聲帶著深濃酒香:「我背你。」

  沐青霜半點不客氣,立刻圈著他的脖子趴到他背上。

  或許有些借酒撒瘋的意思,沐青霜在他背上越哭越凶,最後竟將泪漣漣的小臉一偏,狠狠咬住他頸側與肩相連的那處軟肉。

  這一口咬得恨極惱極,理智全無,直到她嘗到了淡淡血腥味才鬆口。

  賀征從頭到尾沒有吭聲,每一步走得極緩極穩。

  「我不會等你的,絕對不會。」沐青霜哭著將臉埋進他的肩窩。

  賀征似乎澀然一笑:「好。」

  「等你將來得勝凱旋,便是哭著跪在我面前,我也不要你。」

  賀征喉頭滾了滾,沒說話。

  沐青霜抬手在他腦袋頂拍了一下,哭腔凶凶地質問:「你怎麽不說好?」

  賀征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隻猶猶豫豫地顧左右而言他:「那你親手織的那條同心錦腰帶……」

  「別緊張,那是織給家裡狗子咬著玩的,不會硬塞給你,」沐青霜口齒含混地冷笑,果然被他帶跑偏了。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任誰都會說,這世間,有許多事都遠比小情小愛重要。

  可是,年少時初次悸動的單純熱烈,一生隻此一次,憑什麽就微不足道了呢?

  中宵夜靜,一雙小兒女各自心中的苦澀無奈與忍痛割愛,依依不捨的眷戀,多日來極力壓抑的怨與惱,千回百轉的緣淺情深,只有月亮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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