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a城的冬日來得格外早,瑟瑟的寒風如刀割,紛紛揚揚的雪花不多時便鋪滿了街道。
某高級娛樂會所裡,重金屬音樂混合著昏暗的橘燈,將人的影子拉長,藏匿在半明半昧的光影裡。
舞臺的中央,穿著暴露,身材火辣的跳舞女郎隨著節奏感極強的電子音樂,雙手扶著鋼管舞姿妖冶如水.蛇,台下各色男女交.纏著融進舞池裡,空氣中的曖昧與激情一觸即發。
台下某處僻靜的角落,一群公子哥興致頗高地看著臺上的跳舞女郎,時不時目光曖昧地調侃幾句。
一群道貌岸然的年輕男子中,那名身形纖瘦高挑的長髮女子顯得格外惹眼,女子一襲香奈兒黑色短裙,勾勒出玲瓏有致的曲線,那雙筆直修長的腿是俏生生的白皙,嫩得像要掐出水來。
於子敬慢悠悠地搖晃著手裡的紅酒杯,唇角勾著笑,目光玩味地滑過方筱那雙誘人的大白腿,唇齒間嘖了一聲。
注意到身後男子的目光,方筱轉身,精緻的妝容在旋轉的光影裡顯露出來,女子的五官極為深刻,i麗的眉眼頗具異域風情,饒是這張臉在娛樂圈就十分受歡迎。
對上於子敬不避不躲的大膽目光,方筱媚眼微挑,顧自翻了個白眼,臉色不善地將手中的鏢投進靶心,走到於子敬面前,不輕不重踹了他一腳,「宋允行人呢?」
「老娘在這等了他一晚上,人影沒見著,連電話也不接?」
面前的女人雖是笑著,可眼底蹭蹭蹭冒著火光,此時紅唇緊抿,似乎下一秒就有掀桌子的預兆。
挨了方筱一腳,於子敬收回目光,卻也不氣不惱,他笑眯眯地拿出手機,撥通了那串熟悉的號碼。
電話那頭依舊傳來嘟嘟的聲音,根本打不通。
於子敬挑眉:「看見了吧,不止你的電話,我的也不接。」
這都快100多通電話了,要不是清楚那傢伙跟著救援隊,於子敬差點以為他也嗝屁了。
方筱皺眉,瞥他一眼,順勢從他手裡拿過手機,問道:「他到底去哪了?」
於子敬淡笑著將女人的神情看在眼底,翹著二郎腿,懶懶道:「抗震救災去了唄。」
聞聲,坐在一旁的年輕男子鬆開懷裡的嬌軟美人,直接湊過來,「你沒騙我吧?宋小四那弱不禁風的身子骨還抗震救災?」
男子身上一股子濃重的香水味,於子敬嫌棄地將他推遠了點,眉梢輕挑:「可不是嘛,這貨今天下午接了通電話,也不知道抽哪門子風,直接坐著救援車走了。」
於子敬說完,年輕男子噗嗤一聲,像是聽了個笑話,咧開唇樂了半天,顯然對宋允行直奔災區的傻缺行為難以理解,男子退了回去又將美人抱在懷裡,該吃吃該喝喝。
一旁的方筱冷笑,將於子敬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去,臉上的神情僵了僵,語氣冷淡:「真的假的?」
她可從來沒聽過,宋家這位公子哥還有抗震救災的能耐。
於子敬聳了聳肩,依舊那副吊兒郎當的神態:「騙你幹嘛,他接了電話就走了,現在可在抗震救災第一線。」
想到宋允行今天下午接到電話火急火燎往外衝的模樣,於子敬差點以為他是要去見哪個小情人,後來才知道,宋家有人在w縣,那裡今早發生了地震,看新聞失蹤的人還挺多。
方筱面無表情地坐回到沙發上,紅唇抿著,鼻間微不可聞的輕哼一聲,拿起一杯紅酒一飲而盡,豔麗的酒紅色指甲油紅得刺眼。
於子敬笑著幫她又添了一杯,胸前的領帶歪到一邊,他倚著沙發,眼皮子微抬:「人都來了,別掃興,還是老規矩,輸的隨便玩。」
幾年不見,這人還和以前一樣會來事,方筱一直冷冰冰的臉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唇角輕挑,應了一聲。
燈紅酒綠的成人世界裡,曖昧的夜色裡可以肆意放縱。
開往w縣的救援車穿梭在崎嶇顛簸的環形山路上,後車廂裡塞滿了救援物資,駕駛座上,穿著消防服的隊員專心開車之餘,一顆心隨著顛簸的路途也忐忑了一路。
他的目光時不時看向副駕駛座位上,此時抱著手臂,正閉眼休息的人。
男子穿著一身做工精良的深色呢大衣,黑色的圍巾將他的脖子和半張臉都圍住,隻隱隱露出另外的半張臉,這人皮膚白得比姑娘還水靈,精緻的五官十分出挑,微揚的長眉濃而密,那雙略顯薄情的桃花眼正閉著,斂去了霍然的目光,高而挺拔的鼻樑下面,嘴唇此時緊抿成一條線。
這位京都來的大佬此時就坐在他的車裡,平時也就在財政新聞裡能看到他的影子。
車裡雖然開了空調,但效果不大,尤其到了夜裡,g省的冬天比京都還要冷,即使沒下雪,但氣溫卻很低。
當消防員第n次偷瞄副駕駛上的人時,男子埋在圍巾裡的腦袋動了動,長而密的睫毛輕顫,有轉醒的跡象,消防員迅速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開車,路過一個陡坡,消防車整個顛了一下。
半夢半醒的人一頭撞向玻璃,一聲悶響後,宋允行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黑眸倏地睜開,額頭像磕到了石頭,他捂著發疼的腦門臥槽了一聲,長眉擰成一團,隨即拉了拉下滑的圍巾,重新坐好。
窗外是透著冷氣的深藍色天空,若有若無的彎月藏匿在雲霧中,宋允行皺眉閉了閉眼,當瞄到顯示器上的時間,他煩躁地抓了抓腦袋,聲音有些沙啞,問那司機:「還有多久能到?」
他昨天晚上才疏通關係坐上這輛車,去w縣的路差不多都已經封死,所有救援的車輛都得繞遠路才能到達目的地。
聞聲,司機正襟危坐,慌忙看他一眼,對上男子那道漆黑銳利的眼,心慌道:「報告,還有兩個小時才能到。」
宋允行垂下眼,長睫蓋下一層淡淡的陰影,他頓了頓,抿唇嗯了一聲。
車輛開到途中又是一陣巨大的顛簸,他的屁股直接離了座位,臉差點衝著前鏡飛出去,幸虧系了安全帶。
像是坐著碰碰車,顛了一路,宋允行忍著胃裡的翻江倒海,臉色慘白地緊抿著唇,喉嚨裡像含了砂礫。
消防員開著車,握著方向盤的手緊繃,忐忑不安地看向一旁的男子,宋允行一言不發地注視著窗外,薄唇拉成一條僵直的線,看不出情緒。
他的瞳孔裡倒映出遠處的群山,它們似有似無的隱匿在清晨的薄霧裡。
靜謐又安寧的景色,一點也看不出來,昨天這裡發生了特大地震,數以千計的人下落不明。
好在宋允舒被發現得早,現在人已經送去了醫院,宋家的一大家子人此時全守在醫院,但另一個人卻還在w省,那裡隨時都會有餘震。
水光鎮希望小學的操場上,搭建了大大小小的避難棚,這裡的人大多都是附近的村民,好在他們住的都是土坯房,地震房屋倒塌後,受重傷的人不多,但學校卻是鎮上最好的建築,宋允舒就是被水泥塊砸到了腿,情況很不好。
被送去醫院之前,宋允舒囑咐校長將村民暫時安頓在學校,校長也是個聰明人,又將學校裡的十幾袋麵粉都拿了出來,這會正蒸了幾大籠饅頭。
地震發生時,姜知在去學校的路上,她帶著午飯準備給宋允舒送過去,當時走在空曠的路上,所以才逃過一劫。
附近沒受傷的村民都在幫忙,提前趕來的消防隊員已經把第一批物資運到這。
因為天氣太冷,很多人都沒有防寒的衣物,此時頂著淩冽的寒風,學生們一個個凍得臉頰通紅,在單薄的校服下瑟瑟發抖。
學校裡臨時搭建的避難棚成了人們唯一的去處,學校食堂的大嬸將冒著熱氣的饅頭挑出來,放進圓形的竹筐裡,看到一旁正忙碌的女孩,招招手將她叫過來,「丫頭,把這個抱過去。」
大嬸指了指避難棚前的那張破舊的木桌。
姜知好不容易將兩箱礦泉水搬放到角落,吃力地悶哼一聲,聽到大嬸叫她,她連忙擦了擦手跑過去,明明是五官清秀的一張臉,但臉頰上卻有兩處被寒風吹出的紅痕。
那雙凍得青紫的手拖到竹筐底下,她試了試重量,覺得自己能抱起來,就在女孩準備起身的那一秒,身後有人大步走過來,腳下生風。
男子將帶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伸過去,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從姜知腦袋後面冒出來,只聽到那人說:「我來。」
未等她反應過來,身形高大的男子動作輕鬆地拿過她手裡的那筐饅頭,從她頭頂接過,大步朝前走去。
姜知眼前隻閃過那人的衣角,等手上空空如也,她愣在原地,圓澄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
那人穿著一件深色的呢大衣,頎長高挑的背影看起來要比她高出許多,鋥亮的皮鞋沾了泥看起來風塵僕僕,他長腿邁開,幾步就將饅頭放到避難棚前的桌子上。
就像一陣風,來時一聲不響。
宋允行放下手裡的東西,很快回頭,他走到姜知面前,緊繃許久的俊臉終於露出一抹笑來,看到她的一瞬間,黝黑的眼底有明媚的光芒閃過。
他薄唇微動,輕吐出一口氣,心中的巨石瞬間落了地。
一年未見,女孩的變化並不大,清婉的五官長開了些,眉眼還和以前一樣,只是現在的這張臉,像是被寒風吹久了,兩頰紅得有些不正常,嘴唇也幹得起了皮。
姜知的神情待呆傻傻,目光在男子臉上停留片刻,慢慢瞪大了眼,臉上滿是錯愕。
宋允行低頭看她,接著俯下身,將脖子上的黑色圍巾解下來,一圈一圈地圍在她光.溜溜的脖子上。
厚實的圍巾終於將女孩裹了個嚴實,抵擋了淩冽的寒風,只露出那張靈動撲閃的雙眸,和凍得通紅的鼻尖。
姜知恍惚了一下,大腦短暫的空白之後,終於緩慢的反應過來,她驚訝地張了張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男子清雋的神情終於緩和,緊鎖的眉頭舒展,薄唇慢慢浮現一抹笑意,眼底有光芒浮動,宋允行低頭看向她,嗓音微壓,慢慢開口:「姜知,還記得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