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姜知被宋允行帶去了宋家大宅。

　　一進大門，姜知才注意到，這裡的房屋居然也有像村裡那樣的院子，不過周圍的花卻是被人精心修剪過的，跟自家種菜的院子不太一樣。

　　車停在一樓，宋允行將車鑰匙丟給管家，右手自然而然地牽著姜知，剛準備敲門的時候，裡面的人率先開了門。

　　「小叔！」

　　伴隨著一道尖銳又刺耳的女聲，一個長髮披肩的女孩風風火火地衝出來，宋依依懷裡抱著零食，穿著毛茸茸的卡通睡衣，頂著一張燦爛的笑臉突然冒出來。

　　她剛才在臥室的時候就看到小叔的車開過來了，於是馬不停蹄地衝下樓，此時看著面前站著的一男一女，宋依依神情僵住，小嘴巴張成了「o」形，頓時驚呆在原地。

　　她的小叔居然帶了個女孩回家，這是什麼情況。

　　依依的大腦還在飛速運轉，相比於小侄女一副被雷劈了的反應，宋允行狹長的黑眸習慣性輕挑，依舊面不改色，淡定地牽著姜知進去，順便關上了門，漫不經心的口吻：「你今天沒去上學？」

　　宋依依眨巴著眼含糊地嗯了一聲，一臉好奇地打量，面前這個看上去比她年紀還小的女孩，注意到兩人牽著的手，她眼底八卦的火苗蹭蹭蹭往上冒。

　　這就是有情況了。

　　宋允行挑眉，蜷起手指在依依額頭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問你話呢。」

　　依依嗷嗚一聲，捂著額頭，一臉哀怨地解釋道：「我今天放假。「

　　注意到女孩不加掩飾的打量，姜知抓緊了衣角，冰涼的手心全是汗，於是忐忑不安地向她問好。

　　面前的依依看著她善意的笑，略有深意的目光讓姜知心底發毛。

　　宋允行脫了大衣，又將一雙新的藍色拖鞋放到她腳邊，感覺到姜知的慌張，他不露痕跡地掃了眼宋依依，順便低聲安慰姜知：「不用緊張，依依比你小兩歲，是我侄女。」

　　聽小叔說這姑娘比自己大兩歲，宋依依的嘴巴驚得半天沒合上，看著姜知那張極具欺騙性的臉陷入沉思，為什麼她一眼看過去，覺得這妹子像是還沒初中畢業......

　　宋允行剛到家就被宋老爺子叫去書房，走時宋依依十分好心地拽著小叔的袖子認真的囑咐：「爺爺說要打斷你的腿哦。」

　　「你注意安全。」雖是關切的話，但宋依依臉上幸災樂禍的笑意早早出賣了她。

　　宋允行勾唇笑了笑，那雙桃花眼懶懶地微眯，低沉的聲音透著絲威脅：「你挨打的次數難道比我少？」

　　對上小叔危險的目光，依依突然噤了聲，不敢輕舉妄動，宋允行掃了她一眼，不急不躁地上樓，不就是挨頓打嘛。

　　偌大的客廳只剩依依和姜知，剛來的女孩穿著身略顯寒顫的衣服，與裝修豪華精緻的洋房顯得格格不入。

　　姜知乖巧地坐在沙發那，此時挺直了身板像是認真聽課的小學生，依依坐在她不遠處，時不時瞄她一眼，總覺得在哪見過。

　　思索片刻，依依腦中白光一現，忽然想起來這熟悉感從哪來的了。

　　想了會，她馬不停蹄地跑過去，自來熟地挨著姜知坐在一塊，雖然面前的女孩臉頰很紅，而且穿著破舊，但依依卻見過她，在小叔的書房裡，那裡有個文件夾，文件夾裡有很多很多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她。

　　應著女孩的靠近，姜知渾身僵直，坐著的姿勢像個機器人，這會更是緊張地不敢說話。

　　依依笑盈盈的模樣，友善地拍拍姜知的肩，試圖讓她放鬆點，溫和道：「我見過你的。」

　　聞聲，姜知側目看她，不禁睜大了眼睛，神情有些茫然，見過嗎，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依依嘿嘿一笑，一臉神秘地湊到她耳朵邊，小聲問道：「你是不是叫姜知啊？」

　　面前的女孩愣愣地點點頭。

　　那就對了，依依笑得高深莫測，語氣有點自信：「那你肯定是我小叔女朋友吧？」

　　話語剛落，姜知像被雷劈了一樣僵坐在原地。

　　書房裡，宋老爺子拄著拐杖佇立在窗邊，他似乎等了很久，窗臺邊的煙灰缸裡落滿了煙蒂，周圍還飄散著淡淡的煙味。

　　宋允行關了門，看著不遠處那道蒼老的背影叫了聲「爸」。

　　宋毅國慢慢轉過身，堅毅英俊的容顏留下被歲月雕刻過的痕跡，老人沉沉的眸子對上小兒子那張情緒寡淡的臉，漆黑的劍眉頓時擰在一塊，掩下心底的怒火，語氣滿是不悅：「你小子跑得倒挺快，一聲不吭就走了？」

　　老人的聲音比平日裡滄桑了不少，儼然這次宋允舒住院的事對他打擊不小，眼底滿是遮不住的愁緒。

　　w省發生地震，最近新聞裡天天報導，救援部隊雖然趕過去了，但餘震依舊在，宋允舒好不容易被救出來，這會還在醫院昏迷不醒，宋允行這個小兔崽子連聲招呼都不打，偏偏這個緊要關頭去了那個小縣城，要是真發生個什麼，他這把老骨頭還要不要活了？

　　宋毅國沉著臉，拿起拐杖重重地敲在宋允行的小腿上，揚聲呵斥：「一點規矩也沒有！你三姐還在醫院躺著，你說說，你這一聲不吭的去災區，你倆都躺醫院才讓我安心？！」

　　老人說話間，抬手對著宋允行直挺挺的脊背又是狠狠一拐杖，老爺子一聽他去了災區，提心吊膽了一天一夜，更是一宿沒合眼，這會看到小兒子回來，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

　　宋允行微垂著眼，臉上沒什麼情緒，他閉上嘴鼻間悶哼一聲，結結實實挨了打，老爺子正在氣頭上，也是下了狠手。

　　宋毅國這輩子有四個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兒子，生老三的時候終於是個女兒，可惜這女兒性格古怪得很，長大之後就愛往外跑，一天到晚不著家，後來宋毅國夫妻倆又老來得子，宋允行排行老四，打小體弱多病，身子骨弱得堪比林黛玉，禁不起風吹雨打，家裡人個個都慣著他，前面三個哥哥姐姐年紀都比他大一輪，就連小孫女都跟他差不了幾歲。

　　見兒子不說話，宋毅國哼了聲放下拐杖，這會才慢慢消了氣，斂了神色問道：「你把那個叫姜知的丫頭帶回來了？」

　　宋允行眼皮子微動，低聲嗯了一聲。

　　宋毅國聽了點點頭，有點明白過來，果然這小子是跑去找人的，想了想，他不甚在意地開口：「接回來也好，你姐現在還在醫院，讓姜知一個人在那待著，她肯定也不放心。「

　　「既然接來了，就讓那孩子安心住下。」

　　宋允行垂眸靜靜聽了會，理了理有些歪的領帶，接著語氣冰涼涼的開口：「你讓家裡那兩位離她遠點就行。」

　　宋毅國一開始沒明白他口中的那兩位是誰，緩慢的反應過來後，舉起拐杖又想抽他，這小子說的是他那兩個嫂子，沒大沒小！

　　宋允行輕鬆躲過那根殺傷性武器，走到門口不忘囑咐他老人家：「您老悠著點，別總上火，傷身。」

　　和老人談完話，宋允行下樓找姜知，看到客廳裡貌似在說悄悄話的兩個姑娘，他神情微頓，目光停留幾秒繼而勾唇輕笑，幸好家裡有個依依，姜知也不會太拘束。

　　宋允行並不知道她們在談什麼，走過去正想聽，依依眼尖地瞥見他，跟隻猴似的麻溜地跳開，離開前還衝著姜知意味不明地眨眨眼，姜知坐在原地，臉頰更紅了。

　　宋允行以為是家裡的溫度太高，輕聲詢問：「是不是有點熱？」

　　腦中飄過依依的話，姜知覺得耳朵根都有點燙，連忙紅著臉搖頭，「不熱。」

　　姜知說著話，卻不敢抬頭看他，宋允行挑眉，視線移向不遠處坐著的侄女，果然依依拿著遙控器，那傢伙雖然盯著電視看，但臉上狡黠的笑意未散，一看就沒好事。

　　宋允行眼底略有深意地掃了她一眼，帶著姜知上了二樓。

　　「以後你就住這間房，我在三樓，有什麼事可以找我。」來之前，宋允行讓家裡的阿姨，打掃好了房間，並添了些姜知以後要用到的生活用品。

　　姜知的新臥室很大，浴室和更衣室都有，所有的擺設都換上了新的，這跟她以前住的房子簡直天差地別。

　　宋允行走在她前面，這會拉開了陽臺邊那道粉紅色少女心的窗簾，還耐心地問她喜不喜歡，姜知神情有些複雜，聽依依說，這間房原本是宋允行的臥室，因為她的到來，他主動搬去了樓上的客房。

　　姜知感激的話很多，卻不知從哪說起，只好對著面前的男子又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聲音溫和又誠懇：「謝謝宋大哥。」

　　宋允行垂著眼看了她一會，就在姜知抬頭的瞬間，他斂了笑意，一本正經地囑咐：「不用太拘束，宋老師出院之前，你就安心住在這裡。」

　　宋允舒把她當女兒看，住進宋家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晚上，宋允行接了通電話便離開了，走時還不大放心，抬手叫來依依，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不准欺負她，還有多陪她說說話。」

　　依依一聽，亮晶晶的雙眼冒著光：「有什麼獎勵？」

　　這可是佔便宜的最佳時機。

　　宋允行唇角一勾，條件反射想拍她的腦袋，這會忍住，淡聲道：「老規矩。」

　　依依大手一揮，一臉豪邁：「成交！」

　　夜裡，姜知翻來覆去睡不著，聽到臥室外敲門的聲音，她跑過去開門，門外的女孩穿著一身淡粉色的睡衣，還抱著一塊圓形的枕頭。

　　依依笑眯眯地朝她打招呼：「咱倆一塊睡呀？」

　　姜知微愣，連忙點點頭，讓她進來。

　　依依走進房間，看到小叔的臥室改得和以前大不相同，嘖嘖兩聲之外，對面前的女孩充滿了好奇。

　　畢竟宋允行以前住這的時候，不允許任何人進他的臥室，那次依依進去找東西，被宋允行二話不說，黑著臉，拎小雞似的扔出了門外。

　　但姜知就不一樣了！

　　一來就駐紮在了小叔的臥室，這天差地別的待遇，依依幼小的心靈被某人摁在地上摩擦！

　　入夜，依依纏著姜知聊八卦，問起她和小叔什麼時候認識的，姜知想了想，慢慢回答：一年前見過一次。」

　　依依驚了，「你們就見過一次面？」

　　姜知搖搖頭，橙色夜燈的光芒落在她眼底，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星，她語氣認真地開口：「加上這次，就是兩次了。」

　　依依眨了眨眼，深覺不可思議，想到小叔書房裡放著的那些照片，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