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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冤》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番外一

  他和楊良輔相識於二十年前的初春舞會。

  嚴在芳被友人拖著過來,穿的黑的西裝衣服。他不想跳,便自顧自地喝酒。瞧著面如冠玉,高深莫測,其實是他老實得要死,因為他不敢抬頭,他怕讓人看出他是個窮學生,他丟臉。

  楊良輔一眼就看中了他。他一眼看中過很多人,因此並不值得稱道。他是楊家的獨苗公子,只是楊家日漸衰落,他又揮霍無度,坐吃山空,山也吃沒了,開始吃他老爹的棺材本。

  他老爹的棺材給他吃得大約只剩蓋兒,譬如他此刻身上體面的白西服,實則夠他府里兩個月的開銷。

  他坐去嚴在芳的身邊,背挺直了,彷彿自言自語一樣地:「你聽過麼?這個曲子……」

  嚴在芳看了他一眼,此人長得較為符合古典審美,可以想見五官在娘胎里早早有了精密的安排。嚴在芳不曉得他是哪裡來的顯貴,便輕聲道:「我對音樂沒有研究。」

  楊良輔不看他:「你可以不用研究,」他笑:「這首曲目本就是來寫你的。」

  嚴在芳將酒杯放下來,直直地看著他:「什麼?」

  楊良輔向後靠著椅子,微微側了臉,三根手指扶在眼睛邊:「是佛斯特譜的,」他撿過嚴在芳的酒杯,輕輕地啜飲了一口:「《美麗的夢中人》。」

  嚴在芳是情場處子,沒有經過這樣的撩撥。他傻愣著不知言語,楊良輔轉過臉,衝著他笑起來:「你是燕華大學的學生麼?今晚是不是沒有課上?」

  他不僅是情場的處子,他真的是個處子。

  楊良輔是他所有的啓蒙。他不曉得男人的雙腿可以如此柔軟地張開來,接著跪坐下去,將他熾熱地包裹起來。楊良輔的額前帶了汗滴,他的雙手抵著嚴在芳的胸膛,慢慢地起伏腰身,:「你……可、可真是——」他沒有講完,貓一樣地反弓了背,呻吟起來。他拉過了嚴在芳的手,撫在自己的腰間,說話斷斷續續地:「小先生,你不要害羞,碰一碰我呀……」

  處子的天真之處在於,他會將床笫之間的奉承作真。沒有人這麼喊過他,小先生!這實在是過於催情了。

  嚴在芳不知輕重,他只是有一股力氣,他以為這力氣是為楊良輔而生的,便用力地去頂撞他。

  翌日,嚴在芳發覺他赤裸著,跪坐在自己身邊。

  他的背朝著嚴在芳,屁股的兩瓣肉分開來,手指小心地將嚴在芳昨夜的痕跡清理出來。

  嚴在芳聽見他喃喃地:「哎!我的好先生呀……」

  晨光熹微。嚴在芳看著他的龍骨,他想這個人是美麗的。楊良輔好似發覺身後的目光,他回過頭來,衝嚴在芳笑:「你瞧瞧,這麼多!」

  嚴在芳亦爬了起來,他的臉是通紅的。這通紅里隱藏著他極為罕見的幻想:他想他兩個是相愛的了。

  或許他們確實是相愛過的。他們的相愛建立在楊良輔父親的棺材蓋上。

  嚴在芳後來在大學外頭見過楊良輔,他開著車,穿著他一貫的白西服,他說:「小先生,我來接你了!」便變出三支玫瑰來,帶他去昆園飯店,吃完了,再去看一場電影,接著去做夫妻。

  而後沒有玫瑰,而後沒有白西服,再後,也沒有車了。

  嚴在芳記得那是秋天,楊良輔的父親過世了。他找到了大學里教書的事業,這是可喜的。他興衝衝地去找楊良輔,楊良輔卻很疲憊,衝他笑:「你知道從前在昆園吃一餐,抵你半個月的薪水麼?」

  「你知道吳府小姐的嫁妝是多少?在芳,我哪裡過得了這種日子呀?」

  楊良輔這個人,博愛。誰都愛,意即誰都不愛。他是頂自私的。

  他結婚去了。和吳府的小姐,結了婚,給他爹辦了喪禮,終於不用操心棺材的問題了。至於嚴在芳,他和嚴在芳講:「我和你生不出孩子,可是我和阿吳的孩子,你不許記恨他!你要好好地教他!」

  往後的歷史,便是楊少廷的歷史。

  楊少廷那天夜裡將他的手抓痛了,滿眼通紅地:「為什麼現在才講?」他的眼睛瞪著:「是我爹。我爹讓你瞞著我的,是不是?」

  是。

  但他不作聲。

  楊少廷的胸膛起伏,他咳出一聲笑:「好,好。」

  楊少廷撳滅了煙頭,他好像是喜怒交加地,表情格外地生動起來:「嚴先生,嚴先生啊!」

  楊少廷去奚平的那一日,嚴在芳徹夜未眠。他想:若是我去了奚平,楊良輔會否來尋我呢?

  他的思緒又分開來,先不論會否來尋他,光憑楊少廷要去打離婚的官司,楊良輔要如何地對待他?他能想象出楊良輔的神色,暴風驟雨一樣地:我是怎麼告訴你的?在芳,你要騙我!

  他想得鬱鬱,恨不能哭一場,但他沒有什麼淚可以流。他曉得這眼淚不值得流,愈是流,便愈是知道自己何等的自作多情。

  不過幾日,楊家亂作一團的時候,他終於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三祥城。

  他要活著,他重又尋了大學教書。他始終熱愛這個不算富裕的工作,他望著底下青蔥面孔,底下的孩子衝他笑,畢恭畢敬地:嚴先生早!便感覺自己還有一點活的氣息。

  他批改作文,這些孩子是天馬行空的,他也隨他們天馬行空。他會在作文簿上偶爾地寫些文字,和他們暢談。

  然而他不曉得這樣的學生里,竟也會有問題。這是一個他向來欣賞的學生,這回的作文,他寫得很長,嚴在芳卻什麼也沒有批注,只有一個字:覽。

  這個學生喚作陸海名。生得挺拔,眉目間很有些舒朗氣息,他為人心胸寬廣,不和人計較。

  但他對嚴在芳很不寬廣。陸海名當天下午就來找嚴在芳,他氣壞了,他要向嚴在芳撒潑:「先生,你怎麼能單單批一個覽字呢?我盼你的回信盼了七天,你不能對我這麼壞!」

  不是嚴在芳不想回復,一名他最最喜愛的學生,就是眼前這個氣得冒煙的陸海名,寫了作文告訴他:我仰慕先生。

  嚴在芳看了一句便想合上。

  陸海名在旁邊說個沒完,他握著嚴在芳的手腕:「先生,你仔細看過了麼?你不肯寫,你就現在答復我!」他低著頭,眼睛望著嚴在芳。他的臉泛了紅色,這是少年的紅色,是荷爾蒙的譜曲,是對心上人泛的——不是該對比他長了二十餘歲的先生。

  嚴在芳被他拉著手,動彈不得。

  「海名,有一句話,叫做‘五十而知天命’,」嚴在芳很少這麼又好氣又好笑過:「我四十五了!你昏頭了麼?」

  陸海名的眼睛眨了眨。他彷彿思考了什麼,接著整個人愈發地紅起來。他咕咕噥噥地,一掃方才的凌人盛氣:「那麼,那麼,我是先生的天、天命麼?」

  天不饒我嚴在芳!他如是想。

  他攤開陸海名的作文簿,立刻龍飛鳳舞地批下了:狗屁不通,重新寫過!

  他將作文簿塞回陸海名的懷裡,邊是笑邊是罵地:「你給我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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