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等我出去了， 絕對會報復這些混蛋！」

　　「這些人也是勢利鬼！我不就是暫時……」

　　「爸爸。」金露忽然喚了他一聲，她的聲音清脆，在這個小房間裡聽得格外清楚。

　　寧維楞了楞，抬頭看向她，少女已經安安穩穩地坐在了他的對面了，長髮如瀑，在明亮的燈光下肌膚瑩白如玉，她正微笑著看著自己， 表情平靜到有些不正常了。

　　寧維直覺有些不對勁， 但他一貫在金露面前高高在上慣了， 他蹙眉，很不悅地吩咐道：「小妍，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你趕緊給你媽媽打電話把我弄出來。」

　　他才不要在這種地方待下去！

　　相比較他的心急如焚， 這個女孩却顯得很閒適， 安靜優雅地坐在不遠處， 將男人焦急不悅的表情收入眼底， 緩緩勾起嘴角：「爸爸想出去？」

　　「當然！」

　　「可是爸爸已經犯錯了呀， 犯錯了之後不應該受到懲罰嗎？」少女微微蹙眉， 一臉不解。她的手指輕輕滑過桌子，目光幽暗。「而且連我都沒有想到爸爸居然會這麽玩。」

　　那個隨身碟的東西她雖然沒看到，但是她大概已經猜到了，只是戚晨科已經把這些東西交給警察了，聚衆吸毒甚至……不是活該嗎？

　　這都什麽時候了， 還慢悠悠的！

　　寧維內心越發煩躁，直接拍桌子：「什麽叫做犯錯，明明我什麽都沒做！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按照我說的那樣做就可以了！馬上給你媽媽打電話！」

　　金露仰頭看著男人，這個角度看上去真的很可怕啊。

　　這個男人一度是她的噩夢。金露在穿書的第一次輪回中最怕的就是他了，那樣憤怒的表情如同發怒的野獸，男女之間的力量差距也大得很，加上還有所謂父親的權威，她根本不敢反抗。

　　只是都到現在了……

　　金露輕輕一笑。

　　「爸爸到現在還想命令我嗎？」少女坐在椅子上，抬起下顎，傲慢極了，光亮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一瞬間像極了展列櫃上精緻昂貴的娃娃，冰冷薄情，她的話語慢慢悠悠，奇特的韵律悅耳動聽，高高在上如同王一般，她道：「爸爸到現在都沒還弄清楚，到底您爲什麽會落得這個下場啊。」

　　少女明明近在咫尺，却一瞬間遙遠得很。

　　兩人四目相對。

　　少女的黑眸毫無情感，却黑得純粹，好比晶瑩剔透的寶石。整個房間安靜的嚇人，仿佛只剩下他越來越重的呼吸聲。

　　「我這次來只是想讓爸爸知道爲什麽自己輸得這麽慘，告訴你一些真相。」她緩緩地道：「可不是來救你的。」

　　寧維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了。

　　男人死死地盯著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雙目圓瞪，「你，你到底在說什麽？」他幾乎都要站立不穩了，只能靠著後面的墻才勉强站立，喝酒過度的腦子也開始暈乎乎了，不知道是因爲喝酒還是血壓。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寧妍到底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真相？這個傢伙到底在說些什麽？

　　「說爸爸輸了的原因啊，爸爸應該很想知道吧。從一個風度翩翩的商業富豪變成現在的階下囚……」

　　金露幷沒有顧忌他的暈乎乎，口中開始了帶著笑意的叙述：「這一切都得從我剛回家開始了，我背著爸爸做了很多事情啊，比如揭穿寧安煜不是爸爸的親生兒子，比如收買曾瑩娜，比如慫恿媽媽轉移婚內財産……最後在爸爸最落魄的時候，再把從曾瑩娜那裡買到的東西……」

　　少女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扣著，規律至極的聲音傳入心底却莫名地讓人覺得煩躁。

　　她說著說著就仰頭看著他，忽然輕笑一聲。「爸爸真是好可笑啊，從一開始到現在都還分辨不出誰才是幕後主使。現在居然還想向我求救？」

　　是她做的？！

　　都是她害了自己？

　　她還在說些什麽，寧維已經聽不下去了，只覺得身體都在顫抖——「閉嘴！」男人的表情越來越難看，最後越發猙獰可怖，他喘著粗氣，死死地看著她。他忽然間用力地拍向桌子，桌子被拍得都震了震，這種聲音在空間小的地方不斷迴響，他暴跳如雷，「我叫你閉嘴！」

　　少女保持著原本的坐姿，艶麗如血的紅唇微微閉著，她沒有再說話了，似乎覺得這些就已經够刺激這個男人了。

　　男人狠狠地喘了幾口氣，滿是紅血絲的眼睛盯著她，居高臨下，扭曲的臉根本看不出原本威嚴的模樣，只剩下恐怖。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這些都是你做的？」

　　「推波助瀾而已。」

　　這些人的本性就已經很歪了，她只是把這些人的所作所爲捅出來而已。

　　明明表情已經很可怕了，但男人此刻却像是在暴怒之後短暫的平靜，房間的空氣都在此刻顯得粘稠極了，充滿著壓迫感。

　　「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喘氣聲越來越明顯了。

　　爲什麽？

　　金露偏頭。這個問題真的有趣極了。她也想問啊，這都什麽時代了，爲什麽這個男人還執著於一個男孩？

　　「大概是因爲我很討厭爸爸吧。」少女沉思片刻，忽然眨了眨眼睛，像個正在調皮惡作劇的孩子，攤了攤手，「爸爸從來都不關心我，明明是因爲爸爸的原因我才被偷走，但是爸爸却絲毫不管不問，只知道把注意力放在外面的小三和寧安煜身上……」

　　「可是我是你親生父親！」

　　「親生父親？」少女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她覺得好笑極了，寧維什麽時候把她當做親生女兒過，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她用手撑著腦袋，語氣很是輕鬆:「所以呢？」

　　「那又怎樣？」

　　一旁閒置的凳子忽然被掄起，凳子接觸桌子的聲音震耳欲聾，還有木頭的碎屑飛濺，男人暴怒的聲音傳來，「寧妍！」

　　門被撞開，將瞬間暴起的男人按在桌面上，男人的五官被狠狠地壓在桌上，都有些變形了，他却依舊死死地盯著少女，嘴巴還在艱難地咒駡著，「你這個xx，我可是你親生父親，你……一定會被天打雷劈……」

　　少女依舊坐在對面。

　　哪怕是剛才那樣嚇人的場景，她都安靜地坐在那裡，面對暴怒的男人沒有絲毫懼意。她現在越來越難感受到恐懼了，這種情緒仿佛在她的世界裡都消失了。

　　她的視綫落在他的臉頰上。金露覺得自己已經算是笨的了，這麽多次輪回才慢慢學會了該怎麽辦。

　　她看著駡駡咧咧一直不停的男人，勾起嘴角，臉上是得體愉悅的笑意，男人似乎被刺激到了，猛烈地掙扎起來，恨不得打死這個孽種。

　　「xx，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情就是生下了你……你這個xx！」

　　駡的太難聽了，就連聽到的警察都不自覺地看向被咒駡的少女，她却很平靜，整個人小小的一個，看上去太乖巧了，儘管她的平靜在此刻有些違和。

　　「爸爸這句話就不對了哦。」少女微抬下顎，漆黑純粹的眼眸凉薄得很，如同一個冷眼旁觀的人，冷靜的很。

　　「爸爸做的唯一一件錯事就是活在這本書裡。」

　　…………………………………………

　　盛夏的天陽光猛烈的很。

　　金露一步一跳地走出了這個地方，還沒準備好去找姜恒玩還是去找戚晨科玩得時候，手機就響了。

　　「喂，媽媽。」

　　小孩子的聲音總是這麽生氣勃勃。周啓雪總覺得這個小傢伙一旦活潑起來都是去做了什麽壞事。

　　「你在哪兒呢？」

　　「在外面玩。」

　　「有什麽事嗎？沒有什麽事情的話就早點回來吧。今天媽媽做了好幾道好吃的菜，在家等你。」這可不容易啊，周啓雪的手藝超級棒，但是一般都不太樂意下厨，加上最近剛接手公司，都不是很有空，這次居然要做飯，太讓人驚喜了。

　　「好啊。」她可開心了，「我馬上就回來。」

　　成功解决掉了寧維，那簡直是太開心不過的事情了。而且這個世界越來越有希望了，再解决掉章昊天那些人，說不定三十歲的願望就能實現了。當然，前提是要收拾掉寧薇薇。

　　——某人才興高采烈地踏入家門，迎面而來就是一隻彩炮，彩帶飄飄，對面是十幾張很是開心的臉，以及熱烈的歡迎：「小妍，生日快樂！」

　　金露也不知道爲什麽會有這麽多的人，有她在育乾的同學，很多都是那天晚上在山上露營時見過的臉孔，有姜家小妹妹，有戚晨科，有周啓雪，甚至連周易都含笑站在一旁，笑容幷不顯得疏離。

　　他們站在房間裡，祝賀著她的生日。

　　衆人都以爲小傢伙會很感動的時候，畢竟很少在她臉上見到怔神的模樣，可愛得讓人都想捏捏她的臉蛋了。

　　但還沒來得及取笑一二，就聽見對面明艶好看的少女頭頂著一堆彩帶，嘴裡嘟囔了一句，「我還以爲有人想打我呢！聲音這麽響，差點拳頭都出去了……」

　　負責放彩炮的姜恒：……感謝大佬不動手之恩？

　　金露都忘記自己什麽時候的生日了，金珊如果記得的話一定會給她買個小蛋糕，但是通常她都不會記得這種小事情。金露更是對生日沒什麽概念，儘管她知道姜恒和戚晨科已經默默準備了很久。

　　每次她想看看手機的時候，兩個人都緊張得不行，想不知道都難。

　　這棟別墅顯然被很精心地準備過了，到處彩帶飄飄，每處地方都還貼著祝賀金露十八歲生日字樣的小紙條，在客廳的桌子上還放著一個巨大的蛋糕。

　　有女生哄笑道：「許願，先許願！好想知道露姐這次有什麽心願啊。」

　　「對，沒錯！」

　　「千萬別太俗，畢竟咱們露姐啥都有了。」

　　「你們叫姐還真是熟練啊，也不看看金露才滿十八歲，你們也叫得出口。」

　　衆人：……

　　「難道……叫金露小妹妹？」

　　「……」

　　提出建議的某人被人捂住了嘴巴，衆人連忙轉移話題，「露姐，快快快，快許願啊！」解决不了的問題，就應該解决掉提出問題的那個人。

　　「對對對，快許願。」

　　蛋糕幷沒有很精緻，甚至處處都透著一股隨性，據他們說，這是他們每個人糊弄了整整一天的結果。

　　恩，有點辣眼睛。好吧，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蛋糕做得怎麽樣幷不是那麽重要。

　　金露想了想，然後閉眼。

　　希望能活過三十歲，然後永遠都不要見到寧薇薇和那些糟心的後宮。

　　如果這些都做不到的話，就希望神明能取消這樣無盡的懲罰。

　　少女的容貌本就出色，燈光盡數熄滅，只有蠟燭的光芒在搖曳著，映在她的臉上，所有青葱歲月在這個時候就是最美好的了。

　　所有人心裡都顫了顫。

　　她睜眼，吹滅了所有蠟燭。

　　「許了什麽願望啊？」

　　「你傻啊，這種事情怎麽能說出來，說出來不就不好使了嗎？」

　　幾個人笑成一團，金露坐在一旁，老老實實地切著蛋糕，哪怕今天有人使壞，在她臉上塗了點奶油，她都沒有生氣，整個人看起來乖的很，看的人心裡又軟又喜歡的很。

　　「小妍的人緣不錯啊。」周易端著蛋糕，若有所思道。

　　姜恒囫圇吞棗地吃著蛋糕，口中哼哼道：「那是當然，這個傢伙也就是嘴巴狠了點，脾氣差了點，人還是很好的，很多人都很喜歡她。」只要看透了金露了本質，這個人非常好相處，做事果斷，人格魅力相當强大，更何况那次在山上還救了很多人，大家本來就很喜歡她，只是那個性格……

　　唔，自己的勞動果實果然好吃。

　　嘴巴又狠，脾氣又差，人還是很好？

　　那個小混球真是會忽悠人。

　　周易吃了口蛋糕，看了看那邊在鬧的小孩子們，忽然笑了笑，別說，這樣真的很不錯。看上去也終於像是這個年紀的可愛孩子了，周家的小公主也沒必要這麽懂事。

　　這個好心情保持了好一會兒，直到某個小傢伙蹭到他的身邊，狀似無意地說道：「蘭博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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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混球就是小混球，本質是變不了的！

　　金露撩撥完周易，心滿意足地坐了回去，還不能冷落了某個少年啊，她歪著頭看向一旁靜靜看著她的戚晨科。

　　少年也想衝她笑笑，但是僵硬了太久的臉上只是柔和了輪廓，從她出現，他的眼裡就只有她了。

　　他伸手，牽住她的手，主動開口問她：「金露，很開心？」

　　「恩。」

　　他的眼睛真的太漂亮了，哪怕再上好的寶石也比不上他眼眸的澄澈乾淨，他拿過一張餐巾紙，小心翼翼地幫她擦拭著臉上的奶油，很認真仔細，儘管動作有些笨拙。

　　「我也很開心。」

　　只要能看到她彎眸笑著的樣子，心裡都是軟塌塌的。

　　「你知道爲什麽我會這麽開心嗎？」她仰著頭，像是小孩子告密一般小聲道，笑容撞進了他的心底，「因爲有你了呀。」

　　因爲有他……

　　戚晨科手上的動作忽然就頓住了，眼眸落在她的臉頰上，他原本幷不想有這麽多人的，甚至很自私地希望只有他和她在一起，不管是過生日還是別的什麽事情……

　　但此刻聽到了這句話，心裡某個地方像是地震了一般，頃刻間兵敗如山倒，山崩地裂。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很輕很輕，像是對待著這世界最珍貴的人一樣。

　　「恩，我也是。」

　　因爲有了她，整個世界都像是有了色彩一樣，五彩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