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聶非戰這個模樣， 如果是不熟悉他的人， 哪怕見過原本的他， 也不會把眼前這個人和他聯繫在一起。

　　因為他改變的不只是外表，而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氣場。

　　就像當年， 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第一眼就覺得他不像個好人。

　　可後來她才發現，對她來說，這世上沒有比他再好的男人了。

　　但她不明白，聶非戰為什麼會用這樣的面貌見容勳？

　　難道容勳身上還有什麼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爸爸，到底怎麼回事？容勳怎麼會在這裡？」容茉不解的問。

　　而且還被嚇得那麼慘，顯然是被收拾的不輕。

　　聶非戰的身手有多厲害， 她是知道的，她也知道他脾氣一向暴躁，可再怎麼暴躁， 聶非戰也絕對不會輕易動手。

　　能讓他動手的， 還動那麼狠的， 肯定不是小事情。

　　容戟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急， 先看著。

　　聶非戰坐在了沙發上， 不發一言的盯著容勳。

　　那是一種很容易給對方造成壓迫性的姿態，容勳雖然是隻心狠手辣的狐狸， 可在這個男人面前，卻好像沒有絲毫招架之力。

　　「繼續說。」聶非戰冷冷道。

　　「該說的我都說了， 你還想聽什麼？」容勳顯然是被逼到了極致，起身指著聶非戰破口大駡：「你他媽又不是警察！憑什麼審問我？」

　　聶非戰盯著他，沒說話。

　　短短幾秒的沉默，竟讓容勳臉上冒出了冷汗，剛才強撐出來的氣場一下子就被滅的一乾二淨。

　　「憑我……」聶非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現在就可以弄死你。」

　　哪怕只是隔著屏幕看著他們的容茉，也覺得這樣的聶非戰，的確跟他本人相差很大，像是變了一個人，陰冷又可怕。

　　就像電影裡真正殺過人的殺人犯，你絲毫不懷疑，下一秒他就可能徒手捏斷對面人的脖子。

　　容勳登時臉色煞白。

　　聶非戰手一動，還沒站起來，容勳就一下子退到牆角抱住頭，「我說，我什麼都說，你別殺我……別殺我！」

　　容勳顯然被嚇得崩潰了，渾身都在發抖，「是！當年是我找人綁的容茉，可我沒想傷害她，相反，我還很喜歡她，如果不是她的腿廢了，我會把她當親妹妹一樣，可她偏偏是個殘廢。」

　　不知道是因為太恐懼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容勳漸漸把心理扭曲的一邊暴露了出來，「容家這一輩除了她就是我，我爸死了，容戟一門心思都在他那個殘廢女兒身上……也怪我爸死的早，他雖然不是真正的容家人，可容家的繼承人，怎麼能只是容茉？」

　　在容勳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容茉已經愣住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年□□她的人，竟然是容勳！

　　一直一來，或者說是從小到大，她都把容勳當成哥哥，哪怕他們關係不那麼近，可好歹是親人。

　　哪怕後來她知道容勳的爸爸是當年她爺爺收養的孩子，可怎麼也算是半個親人，容戟也一直對他不薄。

　　當年她才十六歲！容勳也不過是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他怎麼敢……又怎麼忍心這樣對她和她爸爸？！

　　「我本來只是想把她遠遠的送走，讓容戟再也找不到她……」

　　容勳還沒說完，就被忽然暴起的聶非戰拎起衣領狠狠撞到牆壁上。

　　「那你知道當年那些人都對她做了什麼嗎？！」

　　鏡頭已經看不到聶非戰的臉，可從他的聲音和雙手暴起的青筋，依然能感覺到他的怒氣。

　　「你明知道那些混帳東西會對她做什麼，容勳，你心裡那些陰暗心思，你以為就你自己知道？！」

　　容勳被這一撞顯然不輕，但他臉色扭曲了一下，竟然笑了出來。

　　「啊……我知道你是誰了。」容勳看著聶非戰的眼睛說：「你是一直保護容茉的那個神秘人，之前我再找人對容茉動手的時候，都是你在護著她，憑林薩那個只會打架的女人，怎麼可能保護得了她。」

　　容勳張嘴笑著，雪白的牙齒上全是血，此時此刻他的樣子，已經跟個變態沒什麼區別了，「當年把她救出來的那個人，也是你吧？聶非戰？」

　　聶非戰拎著他的領子把他摔在地上。

　　與其說是摔，那一下應該是砸了，隔著屏幕那一聲重響和慘叫都讓人懷疑容勳全身骨頭和五臟六腑還是不是完整的。

　　聶非戰再想動手的時候，被衝進房間裡的何味死死抱住了。

　　「戰哥，夠了戰哥，再打就真的打死啦！」

　　「我今天就要弄死他！」

　　「弄死他歸弄死他，你可不能在嫂子和岳父……」何味說到一半忽然察覺到不對，趕緊改口：「啊呸呸呸，是你的媳婦和岳父面前弄死他啊！」

　　幸好改的快，要不然下一個被弄死的就是他了！

　　聽到這句話，聶非戰果然住手了。

　　容茉原本忍不住渾身發抖，既心寒又憤怒，可看著聶非戰的模樣，她忽然間就釋然了。

　　她受過的所有委屈和傷害，都被這個男人強硬的拳頭打碎。

　　所有的危險，都被他擋的嚴嚴實實。

　　即便是容勳又怎麼樣？

　　對她來說，容勳已經跟世界上任何一個做過惡事的混帳沒什麼區別了。

　　容戟卻顯然還沒釋然，氣的渾身發抖，「這個混帳！」

　　「爸爸，都過去了。」容茉安慰的抱住他，「法律會懲罰他的。」

　　Linda的自首帶來了大量的犯罪證據，已經讓容勳再也沒有任何狡辯的能力了。

　　再加上容茉當年的案子，足以讓他這輩子在牢裡度過。

　　「薩姐，帶我去見他。」

　　「容勳嗎？」林薩問。

　　「我見個垃圾幹什麼。」容茉好笑道：「帶我去見聶非戰。」

　　她剛剛說完，就聽見另一邊傳來男人的聲音。

　　「我在這裡。」

　　容茉回頭一看。

　　他依舊還是那副打扮，黑色的皮衣，迷彩褲，淩亂的頭髮和佈滿下巴的胡渣。

　　可那股陰冷的氣場卻已經變了。

　　變得溫柔，沉穩，包容。

　　他一邊往這邊大步走著，一邊撕下臉上的偽裝，直到露出原本英俊的面容。

　　容茉微笑著朝他伸出手。

　　「過來抱我。」

　　下一秒，她就被聶非戰擁入懷中。

　　「對不起。」聶非戰把她緊緊抱進懷裡，沙啞著聲音跟她道歉，「我早該查出來是他，如果早點找出證據，他就沒法再做那麼多傷害你的事。」

　　容茉搖搖頭，「該道歉的不是你。」

　　「謝謝你，聶非戰。」

　　謝謝你當年救了我，也謝謝你，一直不顧一切的保護我。

　　「我愛你。」聶非戰吻在她的額頭上：「我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

　　容茉笑了笑，「我也愛你，戰哥哥。」

　　林薩鬆了口氣，轉頭一看，拐角處一個人頭在那裡鬼鬼祟祟的。

　　何味裂開嘴巴，朝她露出一口白牙，「嗨，小薩薩。」

　　林薩臉上的笑容一收，氣勢洶洶的朝他走了過去。

　　「……等等，你想幹什麼……別再過來了，我要報警了啊啊啊啊啊！」

　　……

　　一年後。

　　聶非戰看著屏幕上的場景，額頭青筋都暴了出來。

　　在看到容茉再次跌倒在地上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霍然起身。

　　「不行，不能去啊戰哥！」何味死死抱著他。

　　「滾開！我要去陪著她！」聶非戰紅著眼低吼，「站不起來就站不起來，不能再讓她受罪了！」

　　屏幕上，是容茉做複健的視頻。

　　在一年前他們訂婚的時候，容茉就說出了一個願望，希望他能答應。

　　聶非戰不可能拒絕她的任何要求，可當聽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就遲疑了。

　　容茉決定去接受治療。

　　聶非戰當然要陪著她，可容茉的態度很堅決，她不要他陪。

　　唯獨這件事情，她不要他陪。

　　他自然是可以給她勇氣，可是當著他的面，她一點苦都受不了，看見他就想張開手臂讓他抱，而且聶非戰肯定也不忍心看著她受罪。

　　所以與其說被他保護著，不如她自己來努力。

　　這一年多以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容茉依舊坐在輪椅上，可他們分開的大部分時間，她都在努力。

　　日復一日的努力，拼了命的努力。

　　她要擺脫困了她十幾年的輪椅，重新站起來，穿著婚紗嫁給他。

　　聶非戰對她的眼淚和哀求毫無招架之力，最終還是拗不過答應了她。

　　可他哪裡真的忍心讓她自己去拼命。

　　容茉每流一滴汗，每咬一次牙，每一次試圖站起來又跌倒，每一次痛的臉色從漲紅到蒼白，他都心疼的像刀子插在心尖上。

　　他看著，卻不能去抱住她，每一次都忍得渾身都疼。

　　何味已經不止一次這樣阻止他了，而且每一次都得像這樣拼盡全力，這數不清的次數，都把他渾身的肌肉都鍛煉的強健了不少，比他去健身房鍛煉有用多了。

　　最後他依然被聶非戰給甩開了，差點摔在地上，被聶非戰不耐煩的拉了一把。

　　「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找她。」

　　「這個笨蛋。」何味嘀咕：「這又不是現在的視頻，誰知道容小姐現在情況怎麼樣啊……」

　　聶非戰正要走的時候，電話響了。

　　是容茉發來的視頻請求，聶非戰立馬抹了下臉，收拾了一下表情，微笑著面對鏡頭，「寶貝，你在忙什麼呢？」

　　「忙著想你啊。」

　　容茉臉頰微紅，額頭上有些汗水，顯然很累，但是比起以前蒼白的臉色要健康活潑很多。

　　聶非戰看著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忍不住按了按胸口：「我現在去接你。」

　　「現在？」

　　「對，就現在。」聶非戰對著手機大聲道：「我想你想的快瘋了！」

　　「好吧，那你來！」容茉也大聲說：「給我帶好吃噠！」

　　「好，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老公給你買。」

　　何味躺在地上，翻了翻白眼。

　　受不鳥，真是受不了，戰哥這肉麻勁兒越來越厲害了。

　　他怎麼以前就沒發現，這個又冷又硬的男人，竟然還是個悶騷的妻奴呢？

　　還有容茉小姐……

　　說好的矜貴的富家千金，撒嬌起來可愛的簡直令人髮指，這又是怎麼回事啊！

　　在他還在感慨這一對變化怎麼那麼大的時候，聶非戰已經在去超市的路上了。

　　他一路飛奔，先是搬空了超市裡的零食區域，又買了一大束鮮花。

　　幾個小時候，他站在容家門口，深吸了口氣。

　　「茉茉，我來了。」

　　門一開，聶非戰剛露出笑容，就對上了林薩那張萬年不變的面癱臉，「聶先生，你來得正好，小姐正在試衣服，你去幫忙參考下吧。」

　　聶非戰立刻繞過她上樓，「車上的零食麻煩你了，林薩。」

　　他哪裡顧得上聽林薩的話，什麼試衣服？他才不管她在幹什麼，此時此刻他只想快點見到她。

　　直到飛奔到房間前，他正準備敲門的時候，門開了。

　　有人開了門，露出裡面一室雪白。

　　聶非戰手中的鮮花，落在了地上。

　　他的眼眸瞳孔，先是放大，緊接著驟然縮小。

　　房間正中央站在鏡子前的女孩兒，一身雪白的婚紗，細軟的腰肢上，精緻的花紋層層纏繞，長長的頭紗一直延伸到他的腳下。

　　她就那麼穿著一身絕美的婚紗，背對著他，站在那裡。

　　「茉茉……」

　　容茉回過頭來，微笑著問他，「好看嗎？」

　　聶非戰點點頭，「好看。」

　　他想走過去，卻怕踩到她身上的婚紗，只能僵硬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容茉慢慢轉過身來，輕輕彎身提起婚紗裙擺，一步一步朝他走了過來。

　　她在笑，笑的溫柔而燦爛，眼裡卻有眼淚流出來。

　　聶非戰，你知道嗎？

　　我有多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我終於穿著婚紗，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你。

　　聶非戰張開手臂，站在那裡耐心的等著她。

　　直到容茉終於走到他面前，撲進了他的懷裡。

　　——我終於，可以肆意的走到你面前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