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好玩兒。」

　　容茉迅速把笑容收了起來，繃著臉說：「萬一你不小心把我摔下去怎麼辦？我已經是半殘了，再摔就……」

　　「不可能。」他驟然打斷了她的話。

　　不光語氣有點凶，臉色似乎也沉了下來，不過容茉看著他臉上那些礙眼的胡渣，也看不出他臉色到底怎麼樣。

　　倒是有種別樣的男人味兒。

　　尤其是垂著眸看著她的時候，眼底漆黑深邃，仿佛要把目光裡的人死死困在裡面。

　　看他這會兒給她的感覺，又變得很凶了。

　　容茉從來不知道雙腿發軟是什麼感覺，可她覺得，普通的女孩子被他這樣看著，不光是雙腿，估計渾身都會發軟。

　　要嘛害怕，要嘛……

　　迷戀？

　　可他就是一個看上去有些神秘，又帶著幾分兇悍的校工而已，哪裡來這麼大的魅力能讓人迷戀？

　　「放心，我的手牢的很，就算再多一個你，也摔不了。」他把抓著輪椅的一隻手鬆開，說：「一隻手也可以把你舉起來，要不要試試？」

　　說著那隻手就要使勁，容茉感覺到輪椅馬上就要騰空，嚇得驚叫一聲，「不要，放下！」

　　輪椅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容茉氣的瞪他，「你把手放開。」

　　他看了她一會兒，把手鬆開了。

　　容茉剛鬆口氣，忽然間他的手又握住了她的輪椅。

　　這一次，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她只感覺到身體一震，那感覺像是他用一隻手，就輕輕鬆鬆的掌控了她的輪椅。

　　「李老師年齡大了，以後我來帶你上下樓。」

　　容茉怔了一下，看到他微微俯下身，握著她輪椅的手背的青筋都顯了出來。

　　「別再傻乎乎的讓別人碰你的輪椅，他們那點勁兒，不把你摔壞才怪。」

　　他說話的時候把聲音壓的很低，那種撲面而來的強烈的壓迫感，讓容茉本能的把身體往輪椅深處縮了一下。

　　「你……為什麼要幫我？」

　　這話要是從別人口中問出來，比如說何味。

　　聶非戰只會不耐煩的冷冷甩出一句，老子樂意。

　　天價的委託，重要的任務，他如果不樂意去做，誰也強迫不了他去做。

　　為什麼？

　　因為老子願意。

　　他救的人，怎麼能讓別人欺負了去？

　　可這樣的回答，不能在她面前說。

　　聶非戰看著她微微閃爍的瞳孔，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她內心裡壓抑的不安。

　　就像一年前，她在綁匪面前強忍著眼淚反抗的樣子。

　　他當時第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女孩兒膽子很小，但又倔強，拼死也不讓別人欺負自己，直到最後關頭才掙扎尖叫，眼淚佈滿了整張臉。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尖兒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疼的發麻。

　　「你可以當做受人所托。」

　　容茉楞了一下，「誰？我爸爸嗎？」

　　他們家保鏢那麼多，實在不行還可以去龍烽特衛找一個，怎麼可能給她找一個……這麼凶的？

　　他沒說話，容茉又問：「你是保鏢嗎？」

　　「我只是校工。」他面無表情的說：「幹雜活的。」

　　「那你幹嘛管我？」

　　因為老子樂意。

　　看著她執拗又漂亮的眼睛，聶非戰很想抬起手。

　　捏一下她的臉，或是拍拍她的頭，讓她不要再問那麼多他不想回答的問題。

　　再問下去，臉上的偽裝都遮不住了。

　　他不說話，容茉就有點急了，一下子扯住他的袖子，「你還沒回答我呢。」

　　聶非戰看了一眼她抓著自己袖子的手。

　　她的手很小，也很秀氣，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孩子的手都要嬌嫩，像是一碰就會留下痕跡，甚至會受傷。

　　那天把她救走的時候，他不過抓了一下她的肩膀，那片肌膚就泛起了觸目驚心的紅痕，更不用說那幾個混帳玩意兒。

　　聶非戰心裡騰的一下起了火，他按下把她的手掙開的衝動，冷冷道：「學校裡的雜事，都歸我管。」

　　容茉不自覺得鼓了鼓腮幫子。

　　她當然不滿意這個答案，這個人太奇怪了，她抓心撓肝，只想看一看他鬍子下面的臉，弄清楚他到底是幹嘛的。

　　聶非戰見她抓著自己的衣服不放，乾脆一彎身，兩手把輪椅一抬。

　　容茉措不及防，一下子鬆了手。

　　他轉了個身，連帶著她的輪椅一起，幾乎轉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圈兒再把她往地上一放。

　　他一下子把她抬的很高，容茉就下意識的以為他會狠狠把輪椅放到地上，緊張的把眼睛都閉上了。

　　但沒想到落在地上卻很輕，她睜開一隻眼睛，發現他就在她面前，兩手放在輪椅兩側，幾乎把她困在了輪椅裡這個小小的空間裡。

　　「從今天開始，你的事也歸我管了。」

　　容茉楞了一下，剛想開口，他就站起身來，語氣有些不耐煩，「我不是老師，回答不了你那麼多為什麼。」

　　「你如果不願意，就還去找李老師。」頓了一下，他不知又想起什麼，語氣越發低沉，「別的人就算了。」

　　他是想起了剛才在她的教室外面，看到那個男孩子抓住她的輪椅的時候。

　　原本是想等其他學生走的差不多了，再去接她出來。

　　但是在那一瞬間，他連多想一秒都沒有，就在眾目睽睽下走了進去。

　　他看不得別人碰她一下，哪怕是輪椅也不行。

　　一年前那個畫面，對他造成的影響太深了。

　　深到連他都覺得莫名其妙。

　　救過的人那麼多，覺得可憐的，需要保護的人那麼多。

　　可偏偏她就是個例外。

　　容茉歪了歪頭。

　　她原本就坐在輪椅上，比他矮太多，這樣歪著頭看他的樣子，簡直……

　　想讓人把她從輪椅上抱起來。

　　聶非戰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喂，你……」

　　容茉一張口，發現她根本不知道他叫什麼。

　　……果然還是跟那個人很像啊。

　　都一樣小氣，說走就走，連個名字都不留！

　　混蛋！

　　沈修然匆匆過來，就見容茉孤零零坐在輪椅上，不遠處還有幾個學生指指點點的，她低著頭，咬著嘴唇，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那一頭長髮天生顏色很淺，皮膚又白，纖瘦柔弱的身軀靠在輪椅上，看著就讓人心疼。

　　沈修然趕緊過去彎下身。

　　容茉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滿是控訴。

　　「誰欺負你了？」沈修然擼起袖子，「是不是又是那個叫閆東一起的人？」

　　他一來就聽說那件事兒了，現在那幾個人已經不在學校裡了，不過這事兒沒完，不教訓教訓他們，當誰都是那麼好欺負的？

　　「……我就這麼好欺負嗎？」

　　沈修然沒敢說。

　　不管怎麼看，她都是好欺負的。

　　哪怕她雙腿健康，那嬌弱的模樣，也會很容易勾起別人想要欺負的欲望。

　　所以沈修然一直覺得容茉是需要人去保護的女孩兒，這跟她的家世身份無關，想欺負她的人都是混帳。

　　「我要找的人，找到了嗎？」

　　沈修然楞了一下，搖搖頭：「還沒有。」

　　他其實壓根兒就不想找。

　　那個人的身份他都還沒確定，萬一真的是那個代號Z的男人，他是絕對不可能讓容茉接近他的。

　　以他的能力，不可能缺錢，想雇傭他的富商名人太多了，誰開的價都低不了。

　　所以他很擔心，如果容茉真的找到他，那個人又會要什麼樣的回報？

　　容家給得起嗎？

　　容茉，又給的起嗎？

　　「沈修然，帶我去個地方。」

　　「去哪兒？」

　　「那個地下拳館。」容茉咬了咬牙，「我想去惹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