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新年第三

　　陸遲接到喬喬電話的時候正在酒吧後面的暗巷裡跟人打架。

　　——幾個不知道哪來的小混混撞了人還出口成髒， 張口就先問候了陸遲的大爺， 簡直是捂著眼睛往槍口上懟。

　　這酒吧是趙星宇舅舅名下的，酒吧裡所有員工都把這幾位當祖宗，平時但凡有個不長眼的人往這幾位跟前凑，沒等反應就會先被保安請出去。

　　可今天不一樣，那黃毛混混一句「我□□大爺」剛出口， 服務員還沒來得及叫保安，陸遲已經抬腿把人踹倒在地。

　　這位祖宗今天進門的時候就不對勁，臉黑得像別人欠了他幾百萬一樣，頭頂上就差沒寫著「老子不爽， 別惹老子」八個大字。

　　服務員都心領神會如非必要不去往陸遲跟前凑， 偏偏遇到一個不長眼的。

　　陸遲那一脚踹出去， 黃毛那兄弟幾個一窩蜂就凑了上來。

　　服務員心說要遭，這位要是在他們這裡擦著碰著了， 先不說老闆，小趙先生就能讓他們全吃不了兜著走。

　　保安已經到了跟前， 却被陸遲一個眼神逼退。

　　黑衣黑褲的少年冷冷淡淡地歪了下頭，眉峰透著冷意：「出去打？」

　　得，這時候還知道不耽擱酒吧生意， 真不知道是不是該謝謝這位祖宗。

　　黃毛和他的幾個兄弟剛出來混， 還沒找到罩他們的大哥，也沒前輩告訴他們，V8酒吧的老闆就是安城這一片兒的地頭蛇易南，易南最寶貝的就是他的那個外甥趙星宇， 連帶著趙星宇的那幾個兄弟也個個兒都劃歸到了翅膀底下。

　　你在哪兒鬧事不好，非得在人家的地盤鬧人家的人。這可不就是不懂事了？

　　可惜這些還沒人告訴黃毛。

　　黃毛一心想著剛「出道」第一架不能在兄弟們前面丟了面子，硬著頭皮也要跟他們幹！陸遲呢，正渾身不得勁要找個什麽東西揍一揍正正勁，黃毛這群人就送上門了。

　　喬喬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陸遲正一胳膊肘把黃毛架在了墻邊，他從兜裡掏出瘋狂震動的手機，幾乎是低頭看到來電人名字的瞬間整個人的神色就肉眼可見的變得柔和。

　　那變臉速度，活像是國粹京劇變臉的傳人。

　　黃毛想趁機掙扎，被他壓著脖子往墻上摁了摁，偏頭半挑了眉，輕飄飄一個眼神往後遞過去，是在警告黃毛也是在通知巷子裡的其他人：「噓。」

　　陸遲手機一晃，姜南他們心領神會。

　　巷子裡幾乎瞬時就安靜下來，只剩下隱約透著墻傳過來的搖滾樂，節奏勁爆，像要震塌這面墻。

　　手指滑過屏幕，電話接通。

　　「喂？」

　　陸遲手機放在耳邊，却沒有說話。

　　「……陸遲？」

　　喬喬不確定地拿下手機看了一眼，確定自己沒有撥錯號碼。

　　她的聲音懵懂軟糯，對陸遲煩躁的心情一無所知。

　　「嗯……」陸遲這才從嗓子眼裡擠出一聲回應。

　　姜南在一旁看著，簡直要給他遲哥跪下，明明剛才還眼巴巴地盼著人家打電話，這會兒真如願了又開始傲嬌，那你倒是把自己的眼神收一收啊，那飄啊蕩啊的……真是沒眼看。

　　隔著電話，人的情緒被無限弱化，喬喬沒察覺到陸遲的小情緒，無比自然地順嘴問了一句：「我看到你給我打了好多電話，有什麽事嗎？」

　　她前幾天跟舅舅去鎮上趕集，不小心把手機落在了車裡，恰好當天舅舅陪舅媽去了外地探望一位長輩，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只能等到舅舅舅媽回來，這一等就是三天。

　　小鎮上的年總是過得十分有滋味，早早從年前就開始忙碌著做各種準備，鄰裡之間聚在一起擺上一大桌熱熱鬧鬧地做活。

　　長輩們幹活，小孩子們自然要找個人照顧，喬喬向來招小孩子喜歡，周圍的小孩子們就都歸了她管，從早纏到晚，喬喬壓根兒沒有空閒的時候，還真沒覺得這三天有什麽……

　　如果不是知道喬喬性格使然，陸遲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故意氣他，竟然問她有什麽事嗎？！

　　陸遲舌頭頂了頂臉頰，「嘖」了一聲，語調裡全是不滿：「你這幾天干什麽去了？」

　　得虧了喬喬這會兒離得遠，不然陸遲非得把人按墻角狠狠咬上幾口，好發泄這幾天的燥鬱，讓她再也不敢把他這個男朋友丟到腦後。

　　還敢問他有什麽事？

　　事兒大發了！

　　喬喬這才後知後覺地聽出來陸遲的那點小情緒，「你生氣啦？」

　　剛放假那幾天她確實跟陸遲保證過每天至少一通電話，可那是被他逼的呀，而且、而且這次她也不是故意的……

　　「昂……」

　　陸遲沒否認，大大方方承認了，那意思明晃晃地在告訴喬喬，你得解釋，你還得哄我。

　　喬喬當然要解釋，「我手機丟在了舅舅車上，舅舅那天又跟舅媽開車去外地了，我想起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遠了，當然不能讓他們特地回來給我送手機呀……」

　　「陸遲，這次是我錯了，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在自己理虧的事情上，喬喬向來不做無謂之爭也不耍小性子，該道歉該求原諒，她總是利落的很。

　　她的想法很簡單——本來就是她理虧呀。

　　「要不……我一會兒再給你打三次電話，把之前的補回來，行嗎？」

　　不得不說，這種「賠償」方式大概只有喬喬能想出來又一本正經地說出來。

　　她的聲音本就偏軟，現在又自知理虧，小心翼翼地放輕了聲音說話，細軟得像是小奶猫的小呼嚕，一出口，被人聽到的一瞬間，再大的火氣都仿佛被一條毛絨絨細綿綿的小尾巴撫過然後消散殆盡。

　　陸遲幾乎能想到她如果是在他面前，會是什麽樣的神態和動作。

　　一定是羞赧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却直晃晃地看著他，細白的手指扣著他的衣袖，用那種他再過一萬年都拒絕不了的語調說：「陸遲，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她掌控著他基因深處最不可違抗的指令鑰匙。

　　讓他無法拒絕，無處遁形。

　　「……」

　　陸遲仰了下頭，深吸一口氣，又一次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真他媽栽了個徹底。

　　——「你都這樣兒問我了，我還能說不好？」

　　黃毛離陸遲最近，清楚地把他的態度變化收入眼中，見陸遲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電話那頭的人身上，就想來個陰的。

　　然而他乍一掙開陸遲的掣肘就被人從背後踹了膝彎。

　　「我□□大爺你他媽給老子等著！」黃毛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旋即被陸遲從背後踹倒，一隻脚踩在他肩膀處，不輕不重，正好讓他無法掙脫。

　　黃毛剛駡出口陸遲就捂住了聽筒，但還是被喬喬聽出了端倪。

　　她抿了抿嘴，問：「陸遲，你是不是又在打架？」

　　「……」

　　天翻地覆，局面扭轉就在一瞬間。

　　上一秒他還是被媳婦兒討好的那一個，這一秒連個「是」都不敢說……

　　陸遲磨了下牙，示意酒吧保安把黃毛這幾個人弄走，他自己一個人往巷子深處走了走。

　　「沒，沒打……」

　　陸遲囂張了這麽些年，什麽事不敢直說？這還是頭一回撒謊。

　　新體驗，感覺不太好。

　　他搜腸刮肚地找說辭，想把這事兒圓過去，「就在酒吧外面遇到一傻逼，姜南跟他理論了幾句，他不說不過姜南麽？惱羞成怒就駡人了唄……」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姜南：「……」

　　雖然他遲哥八百年難得一見的慫兮兮的樣子還挺新鮮，但要把他也扯進去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有點不太貼切，意思也大致不離了！

　　這邊姜南還在腹誹，那邊陸遲甩鍋甩得一點不猶豫，甚至鐵了心要把姜南拉下水，「真沒動手……不信你問姜南？」

　　不是！這……

　　姜南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一臉坦然把手機遞過來的陸遲。

　　陸遲舉著手機的手抬了下，無聲催促姜南。

　　——「快點兒。」

　　我他媽……

　　姜南深吸一口氣，從陸遲手裡接過手機，張嘴就是一句嫂子。

　　「喂，嫂子，我作證，遲哥真沒撒謊……」

　　「這事兒都怪我，今天心情不太好，遇到一傻逼就跟他懟了兩句，遲哥還勸我來著，真的……再說遲哥哪兒敢騙你啊，誰不知道遲哥對你的心那是日月可鑒……」

　　喬喬一句話還沒說，姜南已經叭叭說了一連串，還越說越離譜。

　　「別說了……」喬喬耳尖發燙，手指無意識地撓著手機殼，完全招架不住姜南，「我相信你們就是了……」

　　「遲哥！嫂子說她相信你！」怕誰聽不到似的，姜南一邊把手機遞給陸遲，一邊大著嗓門咧咧。

　　陸遲拿過手機，就聽到喬喬羞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聲音，「陸遲，你讓姜南聲音小點兒……」

　　陸遲知道她在羞什麽，故意逗她，跟姜南一唱一和：「聽到沒，你嫂子讓你聲音小點兒。」

　　姜南：「是！嫂子！」

　　喬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