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與傅景知擦肩而過的時候，喬安側過頭悄悄瞅了一眼，意外發現他唇角淡淡的弧度，泄露了那麽一絲絲的笑意。但很快，那抹若有似無的笑隱沒，只餘下顯而易見的疏離。

　　怎麽都沒想到這人就是傅老師！

　　心虛的喬安低頭，心忽然撲通跳了一下。

　　然後，她聽到身旁自從遇到傅景知就變得局促不安的楚謐重重的呼出口氣。

　　她好像懂了。

　　「你說昨天傅老師特意點了你的名？」猶豫半晌，喬安拉住往購物車裡丟火鍋料的楚謐，問道，「要你回答問題？」

　　楚謐想起這茬，又一次哀嚎：「姐姐，咱能不提這事了嗎？」提起一次她就凹糟一次。

　　喬安一反常態，追問：「後來給全班都點名了？一個人都沒落下？」

　　楚謐扔下手裡的丸子，沒好氣，「再這樣今晚我沒胃口了，你賠！」

　　喬安撫額，在坦白與停止這個話題之間隻猶豫了幾秒，「怕是猪才會不認識自己的老師吧？」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楚謐沒懂，直勾勾的望著她。

　　「以後上你傅老師的課還是老實些，咱代簽的把戲別玩了。」喬安抿了抿唇說。

　　她常說楚謐沒心沒肺，沒想到自己這回也栽了，不僅毀了人家的讀書筆記，還叫他同學，更是當著他的面用他的筆瀟灑的玩了次代簽的把戲。

　　那一模一樣的簽名，明眼人都知道怎麽回事。

　　一五一十把昨天跟傅景知那事交代清楚，楚謐越聽下去，臉上的笑意越淡了，直到眉毛都快粘到一起，她驚呼：「喬安，你缺心眼吧？」

　　喬安尷尬的摸鼻，下意識想將這句自己常挂在嘴邊用來教育楚謐的話給還回去，但她自知理虧，「我又不認識你們傅老師。」她哪裡知道他們傅老師會來這麽早，還安安靜靜的坐在後排做讀書筆記。

　　難怪那會兒最後兩排都沒人坐。

　　楚謐原地轉了兩圈，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今晚的火鍋你請了。」說完，又惡狠狠的往購物車裡塞了幾大包火鍋料。

　　兩人大包小包回寢室，樓下的宿管阿姨見著喬安，視綫在楚謐臉上掃了幾圈，習以爲常的問：「楚謐，你又失戀了？」

　　喬安憋笑，楚謐垂下眼瞼，故作憂傷，「阿姨，我表妹來陪我吃晚飯。」

　　研究生的寢室樓，宿管管得向來比本科樓鬆些，楚謐寢室時常要鎖上門開個小灶，大多數時候都會邀請喬安，每每要她混進來幷長留的理由就是楚謐失戀，需要心理輔導。

　　喬安坦然的將裝著火鍋料，被系緊的環保袋凑到阿姨跟前，笑嘻嘻的模樣，「阿姨，買了點外賣，跟我表姐吃完飯坐會兒就走。」邊說邊又從楚謐的袋子裡拿出個巧克力流心蛋糕，「阿姨，我們店裡的甜點，您嘗嘗。」

　　宿管阿姨見狀，也沒要求她倆打開環保袋去檢查鼓了一袋子的東西，如往常一般放行，隻望著楚謐的目光閃現困惑。

　　挺漂亮一個小姑娘，怎麽總是失戀？

　　楚謐的寢室在六樓，三個人的寢室。當初分寢室的時候，行政管理專業的女生唯獨她落了單，只好把她跟隔壁班級的同級校友分在一塊。

　　這會兒寢室大門從裡反鎖著，楚謐站門口吼了一聲，房門被人迅速開了，又迅速闔上。

　　「水都開了，正好。」說話的是楚謐的室友青青，「阿姨沒發現你們偷渡火鍋料吧？」

　　另一個室友曉岑熟練的掀鍋蓋，電飯鍋裡瞬間冒出霧氣，「肯定沒發現，失戀的藉口百試百靈，就是委屈咱楚姑娘，每月要失戀一次。」

　　被打趣，楚謐渾不在意，自顧自開了喬安讓小趙從店裡送過來的點心盒，「我用生命換來的蛋糕，難得能從葛朗台喬身上榨一筆，別客氣。」

　　喬安聞言翻了個白眼。

　　青青和曉岑忙活著下料調醬，好半晌才吐槽：「就你活得滋潤的樣！」

　　楚謐眯起眼：「都不知道會不會挂傅老師的課，就算勉强合格，也肯定是最低分，小命藥丸，且行且珍惜！」

　　曉岑看過去，很驚訝，「聽說你們昨天點名了，真的假的？」

　　「何止點名了，簡直怨聲載道。」楚謐看到電飯鍋裡的丸子浮上水面，搶著夾了第一顆，「要就是點名，我還不至於操心我的小命！我猜這會兒傅老師肯定把我名字記得死死的！」

　　說著，她還瞪了眼喬某人。

　　喬安訕笑，給楚謐夾肉。

　　青青護食的拿碗接了好幾片肉，邊吹氣邊往嘴裡塞，「傅老師被小姑娘追得心情不好了？」

　　默默啃丸子的喬安蹙眉，這是她第二次聽說姑娘倒追傅景知。

　　「你們傅老師有這麽招人？」她問。

　　曉岑蘸了滿滿的辣醬，說話聲含糊不清，「能不招人嗎？難得長得好看的教授，大學畢業直飛德國讀研讀博，簡直是學霸中的戰鬥機。我們院裡選到傅老師課的姑娘們天天都偷著樂，沒一堂課會缺……艾瑪，我不行了……」辣得直掉眼泪水。

　　「之前聽說傅老師在德國讀了一學期的博士就忽然回國。」青青給曉岑遞了兩張紙巾，八卦得來勁，「回來後他轉讀國內的博士，沒再去德國。大家對他莫名其妙的回國衆說紛紜，我記得那會兒學校論壇還發了個帖子專門討論這事。眼紅的人說傅老師是在德國混不下去，只好回國，也有人說他是受了情傷，所以，這麽多年他都單著，對上來獻殷勤的姑娘無動於衷。」

　　她唰了兩片肉，繼續說：「最奇怪的是他回國讀博後神龍見首不見尾，除了上課，平時基本找不著人。」

　　「總覺得有那麽點不得不說的故事。可是，人家顔好學問好，光這兩點就已經是無敵了！尤其是剛進校門的小姑娘們，才擺脫高考，看什麽都新鮮，小說電視劇看多了，這傅老師不就成男主角一般的人物了。那麽點不得不說的故事越神秘，越吸引人了唄！」

　　青青朝喬安笑了一下：「上過傅老師專業課的學生就懂了，傅老師那是高嶺之花，一說到學術和專業，能把人逼得拔頭髮！反正我是不相信傅老師會受情傷。看他上課講論文那樣，一定心够硬！我可想不出他低聲下氣哄姑娘的樣子！」

　　曉岑不服：「說不定呢！一本正經的人動了心才是要命，就是不曉得我畢業前能不能看到傅老師找對象了。」

　　「怎麽可能是情傷？就他那樣的，傷別人還差不多。沒看小姑娘們連表個白都不敢嘛！」楚謐心大，轉眼間就忘了挂科的茬，一心一意撲在八卦上。

　　年輕又顔好的教授，總是小女生們八卦的焦點。

　　喬安安靜的坐在邊上，聽面前三個人嘰嘰喳喳說著傅景知的八卦，說到高興的時候，三個人哈哈笑成一團。

　　她聽著，也跟著笑了起來。

　　怎麽就不能爲了感情的事情了？還是個開甲殼蟲的小姑娘呢！

　　喬安想到那個笑容明媚的姑娘，想到了傅景知對著小姑娘那溫柔的模樣。

　　最後，却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話題很快又轉到最近的明星和熱播劇上，幾個人吐槽著劇情和演技，說著明星的微博和八卦。

　　等吃完，已經接近八點。

　　喬安走出寢室樓，一路走來，遇上的都是上完晚自習回寢室的學生。她慢悠悠散步到校門口，用手機打了輛車，等在原地沒動。

　　校門口斜對面是一排餐廳，此刻，燈火通明。

　　其中還有喬安讀大學時最喜歡來的一家帶著上海口味的川菜館，那會兒她幾乎每周都來吃，有時是跟楚謐，大部分時候是跟秦昭。

　　出租車穩穩的停在自己面前，她核對手機單子上的車牌號，拉開後座車門上車，又對著司機報了遍家裡小區的名字。

　　然後，橙色的出租車在校門口掉了個頭，往餐廳的方向駛去。

　　剛開出一會兒，一道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進入喬安的視綫。

　　就在那家川菜館，她即使畢業了也常來的地方。

　　差點以爲是自己看錯了，喬安猛地換座到另一邊，貼著車窗多看了兩眼。

　　出租車司機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立馬踩刹車减速。

　　川菜館門口站了四五個人，正圍著中間的男人說話。門口紅通通的大燈籠隨風搖曳，燈火映在他的眉眼，落下幾分慵懶。

　　喬安靠著後座，有瞬間的怔楞。

　　窗外的人和餐廳很快倒退，直到再也看不清踪影。

　　原本的好心情也散得一乾二淨。

　　最近偶遇這玩意兒的幾率有那麽點大啊，喬安腹誹。

　　不是傅景知就是秦昭的。

　　喬安重新望向窗外，亮著燈的寫字樓一閃而過，脫離了F大滿是青春的味道，回到她熟悉的世界。

　　*

　　翌日，喬安蹲守在店裡的收銀台，今天小趙回學校有事，她接了小趙的工作，微信接單。店裡的手機一天都響個不停，她將私聊的訂單寫下來貼到裡邊厨房，又回到微信群，看幾個眼熟的姑娘們聊天。

　　店裡的熟客們有個微信群，有時候忙起來來不及發朋友圈，小趙都會將甜點的視頻和數量發在群裡。

　　這會兒，群裡的客人們正在測算塔羅牌，喬安凑熱鬧回了一句。

　　【逗逗媽：來吧，姑娘，日常給你算一卦！】

　　大概以爲她是小趙，這個叫逗逗媽的熟客熱情的要她抽牌。

　　閒著無聊，她依言抽了一張。

　　【逗逗媽：喲，最近桃花運有點旺！】

　　喬安不置可否，逗逗媽又說了一堆，翻來覆去的說她近期桃花有點多，要她好好挑一朵。

　　她回了個微笑的表情，其實沒怎麽信。

　　但仔細回憶了一下，她不禁想起昨晚不經意間看到的秦昭。

　　很快，喬安又搖頭，什麽桃花，是早已雕零成了渣渣的幹花吧。

　　接了幾個單，她一看時間，到點去幫爸爸拿藥。她跟夏姐打了個招呼，拎起包就走。

　　喬安爸爸前兩年高血壓暈了一次，身體一直不好，她會放弃專業開個甜品店很大程度上就是爲了能多點空閒時間照顧家裡。

　　下了步行街的扶手電梯，她心裡想著爸爸的藥，却冷不丁被人拍了拍肩膀。

　　「佩奇！」清脆的嗓音，古古怪怪的一聲稱呼。

　　喬安轉身，正對上一雙圓滾滾的眼睛，還有那道英挺的身影。

　　她不自覺挺直腰板：「傅老師。」一本正經的叫人。

　　傅景知點點頭，壓下眼中零星的笑意。

　　一旁挽著他胳膊的周歡却懵了一下，隨即驚呼道：「喲！原來老闆娘是你學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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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周歡：喲，原來老闆娘是我哥的學生啊！

　　喬安：喲，傅老師跟女朋友來逛街啊！

　　傅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