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五一上來的第一個工作日，喬安店裡的訂單接到厨房忙不過來，不得已，她只好在微信朋友圈發了一條「暫停接單」。

　　「姐，等會兒你們輔導員老師的訂單你真不去？」小趙正脫圍裙，忍不住又悄悄瞅了喬安一眼。

　　今天太忙，喬安親自下場將做好的蛋糕打包裝盒，「不去了，店裡忙，你幫我去送，送完直接下班吧！」

　　小趙捧著臉凑過去：「真的？」

　　喬安抬頭：「不是說晚上約了你們寢室室友吃飯唱歌嗎？早點去。」

　　「謝謝姐。」小趙興衝衝掏出手機在寢室群裡發消息，發完，想起大夥兒今天在店裡從早上開始就手忙脚亂的，有些不好意思，「姐，我明天一定早點來。」

　　喬安看著邊上笑得甜甜的小趙，忽然間懷念起那幾年無憂無慮的大學生活，忍不住就想摸摸她的腦袋，但低頭一看，自己戴著一次性手套，只得抬起胳膊代替手掌拍了拍小趙的胳膊，「好好享受大學生活吧，出了校園到社會，都不一樣了。」

　　這大概也是她喜歡往F大跑，常去找楚謐的緣故。楚謐雖然一直以大姐大自居，不過到底是還處在象牙塔裡，無憂無慮的，她光是看著就情不自禁想跟著笑。

　　「姐，你今天真不去F大？」小趙覺得奇怪，又問了一遍。

　　喬安手上的動作幾不可見的停頓了一瞬，片刻就恢復正常，「不去了，你去吧。」她語氣平淡。

　　連著兩個多禮拜她都沒去F大，上次她代替楚謐去上課被傅景知抓包，她只覺得丟臉，實在沒勇氣再去公管學院的辦公室，就怕一不小心又遇上他。

　　被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她渾身發毛。

　　還有……

　　喬安臉色微變。

　　那次從辦公室出來，在電梯口，她差點遇上秦昭。幾乎是下意識的，她閃身躲在轉彎口，看著他進了傅景知的辦公室。然後，她想起在輔導員辦公室聽到的消息，秦昭要留校，就在她們隔壁辦公室。

　　「姐？怎麽了？」

　　小趙喊她，她眨眨眼，加快手上的動作，「沒事，想到個不喜歡的人。」

　　自從大四分手，喬安就再沒面對面的遇上過秦昭，不至於念起舊情，只是尷尬又彆扭，不如不見。

　　小趙「哦」了一聲，從口袋掏出店裡的手機，遞到她跟前，「姐，上次你給畫社會猪的姑娘今天又訂了外賣，不過是上門自取。她叫周歡，說是自己沒時間來拿，等會兒五點左右，她哥哥會過來。」

　　「親哥哥。」哥哥這詞早被玩壞了，小趙特意補充。

　　喬安摘了一次性手套，接過手機，看到聊天列表裡排在第一位的頭像。短髮姑娘的笑容很明媚，冷不丁的，她腦子裡蹦出來的却是傅景知嚴肅又一本正經的臉。

　　正好！不是周歡本人來，應該是遇不上傅景知了吧。

　　小趙幫著裝完打包盒，拎了兩個環保袋去F大。她先到喬安輔導員的辦公室，再拎著另一個環保袋去隔壁辦公室。

　　「今天不是你們老闆娘送了？」有老師看到她問。

　　小趙將環保袋裡的打包盒一個個拿出來放到角落的矮櫃子，面對老師們，她有些緊張，「對，今天店裡忙，她忙著呢！」

　　傅景知正在看班裡課程的小論文，他聞言抬了下頭，看到矮櫃子上瞬間被擺滿的幾個盒子蛋糕，唇畔勾起淺淺的弧度。

　　怕是躲著不肯見人吧。

　　收回視綫，他繼續看手裡的論文，沒兩下就勾出幾個明顯錯誤的文獻。他擰起眉，翻到封面，默默記下學生的名字。

　　「喬安倒是很久沒來了。」以前教過喬安的女老師拿起一盒蛋糕，突然說。

　　「喬安？」

　　一道拔高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顯得有那麽點突兀。

　　小趙聞聲看過去，只穿了件襯衫的男人手上捏著一叠A4紙，似乎是剛從外面進來，但臉上錯愕又期待的表情讓她無端覺得詭异。

　　「對啊，我們老闆娘。」她楞楞的點頭。

　　傅景知停筆，回頭看，見是新來的秦昭，他又繼續批論文。

　　秦昭剛從教室回來，額頭上冒了層汗，他顧不及擦，努力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情緒，問：「喬安，哪個喬安？」他有點問不下去，許多話堵在喉嚨口，不知道怎麽說。

　　還是剛才的女老師：「也是咱們公管學院的學生，比你小了幾届，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喬安那會兒年年拿獎學金，畢業的時候評了上海市優秀畢業生，是院裡幾個老師的心頭寶。隔壁辦公室的彭老師本來還要介紹小姑娘去外企工作，沒想到小姑娘自己主意大，自己開店做了老闆娘。」另一個老師笑著調侃。

　　小趙聽得津津有味：「我們老闆娘這麽厲害啊。」

　　「她跟院裡現在的研究生楚謐關係挺好的，是叫楚謐吧，讀本科兩個人上課就天天粘一塊。秦老師，下學期你要是帶行政管理的研究生課程，說不定能見到人。如果下次喬安親自來送外賣，你應該也能瞧見。」女老師心裡想著，假如這位秦老師也單著，跟喬安倒是挺配的。

　　秦昭坐到自己的辦公桌，笑了笑，「挺好。」很輕的說了一句。

　　却恰好被旁邊桌的傅景知聽到了，他拿起自己的茶杯，借著喝茶往邊上看去。只看到他們辦公室最年輕的新晋老師低著頭，厚厚的一叠A4紙仍舊被捏在手中，而秦老師維持著幷不太舒服的姿勢兀自出神，看著情緒幷不高。

　　傅景知端著茶杯，其他老師還在跟小趙說喬安的事情，只有他望著秦昭，若有所思。

　　臨近四點，傅景知沒課，一直在批論文，辦公室裡進來個姑娘，說是來找他的。

　　「思妤？」他看清來人，起身迎過去。

　　岳思妤跟看過來的老師們點頭致意，朝傅景知露出歉然的表情，「我給你發微信你沒回，事情比較急，我就直接過來了。」

　　傅景知瞥了眼桌上的手機：「抱歉，下午開了靜音，還沒時間看微信。」

　　岳思妤是他媽媽的學生，在區文化局工作，兩人許久未見，不知道她有什麽事急到需要親自來學校裡找他。

　　他把岳思妤帶到這一層的會客室，又返回自己辦公室去拿一次性紙杯倒水。

　　跟他同一届進來的老師拿著茶杯走過來：「來找你的是不是區裡機關大活動的主持人？我沒看錯吧？」

　　傅景知點頭：「嗯，是她。」

　　「女朋友？作爲整個辦公室唯一的單身老師，可以抓緊解决個人問題了。」對方笑著打趣。

　　傅景知解釋：「不是女朋友。」說著，他往秦昭的方向看，「我應該已經不是唯一的吧。」

　　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男老師感慨，「現在的小年輕談戀愛都早，看秦老師的樣子，大概早就有伴了。咱辦公室年輕人越來越多了，總覺得自己老了。」

　　傅景知不置可否，倒完水，直接去會客室。

　　*

　　喬安在店裡忙了一天，閒下來坐在收銀台看手機，只等五點周歡的哥哥來拿完幾杯奶茶和一個生日蛋糕就回家。結果，她一直等到五點一刻，始終都沒人來。

　　她取了包，跟店裡的另一個服務生交代好，打算先走。

　　今年的四五月多雨，已經停了一個多小時的雨這會兒又開始下了起來。喬安都到了電梯口，仍折回店裡，她放下包，對服務生說：「算了，還是我看著吧，外面雨大，你看好時間，晚上幾個外賣最好早點出發送。我怕雨越下越大，你騎著小毛爐不好送。」

　　「這樣吧，我聯繫那幾個客戶，看看能不能現在送出去，雨天晚上危險，早點送完你早點下班。」她想了想，已經拿起桌上的訂單表查看。

　　服務生正要道謝，門口恰好來人，他趕緊迎上去。

　　傅景知是跟岳思妤一起來的，外面雨大，路上堵了會兒車，比預計的遲了近二十分鐘，他看到在收銀台裡面低頭打電話的喬安，跟服務生說：「已經下完單了，我來取。」

　　服務生：「那我幫您去取出來。」

　　「不麻煩了。」傅景知阻止，「我找喬安拿。」

　　服務生疑惑的看向喬安，連自詡足够瞭解他的岳思妤都覺得奇怪。

　　喬安打完第一個電話，一抬頭就瞧見面前的一男一女，臉色變了變。

　　暗自驚訝傅景知身邊居然換了個姑娘。

　　等她看清岳思妤的臉，神色不禁有些怔鬆。很漂亮的一個姑娘，對著自己微微笑的時候，讓人如沐春風。還有，那一抹跟傅景知如出一轍的書香氣。

　　喬安回過神，不動聲色的又望了岳思妤一眼，「傅老師，要點單？」

　　岳思妤斂笑，同樣打量著喬安。

　　「不是，我幫周歡取蛋糕。」傅景知的目光落在喬安臉上，一掠而過，他拿出手機，打開周歡發給她的截圖，「她說已經跟你說好了。」

　　「你是來幫周歡拿蛋糕的？」喬安不可思議的問。

　　她盯著他猛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身邊站著個美女，他的眉目雖然同往常一樣偏冷，但目光却很溫和。

　　「傅老師，你是周歡的哥哥？」喬安不確定的又問。

　　傅景知舉著手機，莞爾，「你可以給她打個電話確認。」他不知道喬安一直以爲他跟周歡是情侶，只當她這是職業病的謹慎。

　　喬安忙搖頭，將早已準備好的蛋糕和奶茶遞過去，「不用了。」

　　「謝謝。」

　　「不客氣。」

　　傅景知取完東西，沒有停留，帶著岳思妤離開。

　　看著兩人的背影，喬安蹙眉，她找出手機裡跟周歡的聊天記錄，一條條看下去。

　　【周歡：我把訂單截圖發給我哥了，哦，對了，你們老闆娘認識我哥哥，到時候東西直接給他就行。】

　　【周歡：我哥也認識你們老闆娘，關係還挺好。】

　　【周歡：/得意】

　　看完，喬安忽然間有種哭笑不得的情緒。

　　不知道是該說自己蠢，還是腦洞太大！

　　原來竟是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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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傅老師：論跟媳婦前男友當同事的感覺，還是同個辦公室隔壁桌～

　　沫子：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