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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絕戀.豪門小老婆》第66章
066

  飯桌上,那個王總頻頻給林夢夾菜,弄得林夢心裡很不痛快。她其實個人有點小小的潔癖,就是不願意和非親的人共用一個飯鍋。也就說,別人用吃過的筷子給她夾東西,她都得心理障礙一下。何況,眼前這個王總實在是有礙觀瞻。實話說,人人都有愛美之心,林夢自然也是不例外。她很見不得那種頂著啤酒肚的男人,而王總,恰恰就是這種人。

  林夢憋了老半天,終於忍不下去了,打算打破以往她認定的在客人在場的時候多吃飯少說話的原則。

  「我可以自己來的!」她略紅著臉,小聲地說道。實則心裡尷尬了極了。

  她剛才不時地抬眼向林豹求助,可是林豹像是沒有看到一般,自顧自地吃的歡快。

  這一頓飯,其實吃的真不好。林夢不但沒吃飽,反而覺得吃的頭都快要疼了。臨走之前,那個王總依然用那種意味不明的目光看著她,竟然還笑瞇瞇地和林豹說,讓他下次還帶林夢過來,大家一起來吃個飯。

  林夢黑著臉,一言不發地鑽進了林豹的車子。林豹打動方向盤,把車子開了起來。林夢坐座位裡面憋了半天,後來實在是忍不住了,小小聲地說了一句:「爸爸,我不喜歡那個人!」

  林豹立刻就知道林夢說的是誰,呵呵一笑。

  「夢夢,這是爸爸的朋友。爸爸也不是特別喜歡,但是不得不應酬。爸爸現在老了,有很多事情做起來不是那麼得心應手了,就得靠一些朋友幫襯著了。」

  林夢呆了一呆,心頭一酸。偏頭看自己父親的側臉,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自己的父親,已經老了,耳畔竟然已經有了白髮。於是,心裡越發地酸疼了。

  「爸爸,是不是……最近生意不好?!」

  林豹生意上的事情,林夢不是很懂。只知道幹建築這一行的,有很多的說道,似乎最重要的一關,便是要找好人。有了上頭的人的關照,然後才能順風順水地幹下去,才能穩賺。

  林豹借勢歎了一口氣。「是啊,最近生意是不太好!」

  林夢心裡一堵,很想問問他,上次……上次不是說容凌給了他一個項目嗎,難道有了那個項目,還……還是生意不好嗎?!

  可是,林夢問不出口。一想起容凌,便想起那錯亂的時光,然後便是滿心滿眼的疼。容凌,怕是要成為她一輩子的禁忌了。

  到了家裡的地下停車場,林豹把車熄了火,卻沒有直接下車,反而抓著林夢的手,感慨萬千地說道:「夢夢,爸爸老了,場面上有些吃不開了。而你也長大了,那些叔叔伯伯們也挺喜歡年輕人的。你以後跟著爸爸幹,好好地幫幫爸爸!」

  林夢的嘴巴張張合合,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幫自己的爸爸,她自然是樂意的。可是怎麼幫?!爸爸說她長大了,她今年十六歲,算是長大了嗎?!而且,她又該怎麼幫?!她還要學習,還要上學,又怎麼跟著爸爸?!

  好多疑問在林夢的腦海裡盤旋,可是看著自己父親那顯得蒼老的臉,到底林夢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然後,第二天放學的時候,林夢沒去上晚自習,剛回到了家沒到半個小時,就又被林豹帶了出去。這次,是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子,比昨天的那位王總要長得好一些,可是林夢依然心裡不高興。這個男人,看她的目光也依然是怪怪的,行動上,對她有著莫名的熱忱。

  男子誇誇其談,頂著普通的皮相卻把自己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說自己年紀輕輕,就有了多少多少的家產,如今又有多少輛名牌的跑車,以及多少棟私人住宅。說著說著,他又說起了他的那些個女朋友,說他對她們是多麼多麼的好,每次送禮物,都是鑽石名包的送,有時候更是送跑車豪宅,聽得林夢直皺眉。覺得後面的這些東西應該涉及隱私了,他怎麼能好意思當著陌生人的面如此的大說特說。最後,也不知道怎麼的,莫名其妙地拐到了她的身上。

  「夢夢啊,你還別說,我最喜歡的便是你這模樣兒的!」

  林夢心頭一驚。

  那男子卻腆著臉笑得自顧自地歡快。「我覺得,找女朋友嘛,還得找你這樣的,瞅著乾乾淨淨的,不會弄那麼多的手段。領出去,也是賞心悅目的,讓人瞧著歡喜。」

  林豹立刻插了話,打起了馬哈。「呵呵,夢夢還小呢,蒙你抬愛了!」

  那男子卻突然笑得很邪魅了,目光竟然滴溜溜地在林夢的胸前打了一轉。「不小了,我看著是不小了!」

  那目光,分明含著猥褻!

  林夢猛然間領悟了過來,坐不下去了,即刻站了起來,倒把那個自視甚高的男人嚇得夠嗆,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林豹也是皺起了眉頭,眼神略帶苛責地看著林夢。

  林夢心裡一痛,低下頭,咬著唇,趕緊說道:「對不起,我……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男子微微一愣,立刻哈哈大笑,看著林夢的眼神卻更是興味了,彷彿已經想到了對面的這個女孩脫下褲子的模樣。白的腿,細的腰,想想,便讓他有些饑渴難耐!

  林豹也是面色一緩,心裡暗鬆了一口氣,暗道好險。他還沒有和林夢說開這事,若是因此惹來林夢的不快,當場發難,可就是丟了他這張臉老臉。還好,這個女兒還是知道場面的。林豹微微一笑,讓林夢快去快回。

  林夢窈窕的身姿從包廂裡面消失,男子卻依然看得捨不得收回目光,半晌之後,意猶未盡地扭過頭看向林豹。

  「林總,你這女兒,嘿嘿……」

  男子笑了兩聲,這個時候也不裝什麼斯文人了,直來直往地問道:「你讓她陪我一段時間如何,至於條件嘛,隨你開!」

  林豹呵呵一笑,心裡急轉了好幾個念頭,打了一個馬虎眼過去。

  「齊總,我還是那句話,蒙你錯愛。只是我家夢夢前段時間剛生了病,身子虛弱,最近正在休養。齊總要真是喜歡我家夢夢,還請等上一等。」

  男子臉色沉了一沉,有些不快。「林總,你這話說的可有些不夠意思,我早早地就說要和你女兒吃頓飯,可是你總是給我找藉口推三阻四的。我看你女兒如今這模樣兒挺好的,也沒虛弱到哪裡去啊。林總,你可不要和我打馬虎眼啊!」

  話到這兒,男子的眼神隱含了幾分凌厲。若非看在林夢的份上,這個男子哪有這個美國時間和林豹在這兒瞎扯淡!以林豹這小小的建築商的身份,男子還看不上他呢!

  林豹嘿嘿一笑,假裝沒聽明白男子的警告,繼續推脫道:「齊總,看你這話說的,我林某還能瞞了你不成。你出去打聽打聽,我這女兒身子剛有了起色,我就急巴巴地帶她來見你了。昨日裡王總請客,那是我頭一次帶夢夢出來,那王總好說歹說,還讓我家夢夢去和他再吃頓飯,我硬生生地給推辭了,這還不是為了齊總你!」

  王總啊!男子略瞇了眼,原來是他!倒是和自己的身家不相上下的。

  男子的臉色這才稍微好看了起來。想到林夢的美色,心裡又開始心猿意馬了起來。畢竟眼前這位可是那小姑娘的爸爸,決定著一切,他還是不能逼得太急了,省的什麼都撈不到。所以男子變了一番模樣,大笑了一聲之後,立刻伸手去拿酒瓶,恭恭敬敬地給林豹倒了一杯。

  「來,林總,咱們來喝酒,喝酒……」

  立刻,氣氛又熱鬧起來。

  那邊,林夢憋著一口氣跑到了廁所。站在洗手台前,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想到剛才那個男子話裡面無意間透出來的意思,林夢的心都寒了。難道,爸爸昨天晚上說的讓她幫他,是這個意思?!是……是打算讓她陪那個男人嗎?

  想到這,林夢輕輕地顫抖了起來。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已經陪過一次了啊?!那麼的卑微,去伺候男人,戰戰兢兢,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多說一句,便是錯。那麼的小心翼翼,看著男人的臉色,生怕惹他不高興,而導致前功盡棄。那麼的惴惴不安,不敢在人前露臉,生怕不小心就會讓人知道她是個出來賣的!在大家看到她,提及她的名字的時候,那古古怪怪,彷彿恍然大悟,卻又含著興味的眼神,是多麼的讓她覺得絕望!

  已經賣了一次,還要再賣第二次嗎?!

  爸爸,爸爸,你不會這樣做的,對不對?對不對?!

  搖著頭,心裡大聲叫著否定的話,可是驚懼的淚水卻已經忍不住,順著潔白的臉頰,靜靜地流了下來。

  鏡子裡的她,瓜子臉,眉目分明,鼻子挺俏,嘴唇厚薄適中。就是這張臉,吸引了男人,惹來了這些是是非非嗎?!林夢輕輕地摸著自己的臉,一時間悲從心來,悲傷地無法自抑人,忍不住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不會的,不會的,那是自己的爸爸,爸爸不會那樣對她的,不會那樣做的!

  她一邊哭著,一邊搖頭,心裡,卻已經是搖擺不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都這麼難過了,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陌生的空間,卻揚起了熟悉的聲音。

  林夢驚愕地放下手,抬眼去看,在淚霧朦朦之中,看見了那張稜角分明,略帶一些邪佞的臉。彷彿鬼魅的他,總是這樣無聲無息地出現。

  蕭翼看著眼前的女孩,心裡有氣,更有心疼和憐惜。

  女孩面色蒼白,兩行透明的淚珠,鑽出墨黑色的眼,淒涼地掛在她的臉上,滑過那殷紅色的唇。一動一靜中,成了一副讓人窒息的畫。她的美,在於那種靜靜的綻放。而今,她哭著,含淚看著他,殷紅色的唇瓣開放著,有一種走向死亡的妖嬈。

  他上前一步,伸手,欲撫上她的臉。卻,被她輕輕地躲過。

  他皺起了眉,心裡暗惱:她竟然躲他如此嗎?!

  他卻是偏偏不服,再上前一步,將她一把給拽入了懷裡。

  她慌亂不已,低喊:「放開我!」

  他皺眉,低喝。「不放!」

  一個女人推門而入,見到了衛生間裡面這肉體糾纏的一幕,頓時「啊」了一聲,驚慌失措地衝了出去。

  林夢這才想起自己呆的是什麼地方,而他,出現在這裡又是多麼的不合時宜。

  「快出去,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蕭翼很是固執,抓著她不放。低下頭,下巴幾乎是抵著她的額頭,不快地問:「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都這樣了,為什麼還是不給他打電話?!

  林夢語塞,在心裡暗問:自己又為什麼偏要給他打電話?!

  蕭翼見她不語,哼哼一聲冷笑。「不是不想打,怕是手機沒帶在身上吧。哦,對了,怕是某人將那東西給丟在抽屜的最深處了吧?!」

  蕭翼改用眼睛鎖住她,緊盯著她的眸子,不容許她閃避。黑沉沉的眸子,彷彿已經洞悉了一切!

  林夢被他說中,鼻尖微微一紅。不明白,他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

  蕭翼皺眉,因為怒意聲音沉上了三分。「為什麼要那樣做?!你以為你關了機,就可以躲開我?!你以為丟了我的手機,就可以和我一刀兩斷?!你以為,我會就這麼放過你嗎?!為什麼,你就這麼難以接受我,全盤否定我的一切?!」

  林夢搖頭,感覺到蕭翼口氣裡面的歎息,哭了。「對不起,我……我只想過的安靜一些。」

  「安靜?!」蕭翼笑了,卻滿是嘲弄。「這就是你不接我電話,關了機,然後一門心思地躲著我求來的安靜?!你以為,你真的安靜了嗎?!你以為,你的父親現在正在做什麼?!要不要,我好心的告訴你,你父親打算要幹什麼?!」

  林夢的臉色越發的白了,幾乎接近白紙的顏色。看著蕭翼,驚恐地雙眼都瞪大了。她拼命地搖頭,不讓蕭翼接著往下說,嘴裡自顧自地咕噥著:「爸爸是來帶我吃飯的,他這是來帶我吃飯的……」有些自欺欺人,但這樣,她能活的好一點。

  蕭翼卻很殘忍,一把戳破林夢心中的幻想。

  「傻丫頭,別再犯傻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父親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可以用三個很讓人鄙視的字眼來表示,那就是--拉皮條!」

  拉皮條!

  屈辱的字眼,仿若一道紫電,差點劈得林夢體無完膚!

  「不--」林夢低呼,看著蕭翼,有些憤恨,大喊著辯駁。「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她顫抖地厲害,整個人看著都要抖地散架了。滴滴答答的眼淚飛濺著,在那張可憐卻又美的過分的小臉上蹦躂,這是特能挑起男人的施虐欲和保護欲的。多麼矛盾,一邊想著要保護她,一邊卻又想著要狠狠地虐待她,讓這張可憐的小臉只為他自己流下最美麗最純淨無暇的眼淚來。

  蕭翼伸手,輕輕地抹著林夢臉上的眼淚,嘴裡的話,卻越發殘忍。或許,是他忍不下去了。他想早點得到她。以前,似乎沒有這個機會。可現在,老天爺把這機會送到了他的面前,他雖然卑鄙了一些,可是沒道理白白放過。

  「丫頭,你別不承認,看清事實吧。你爸爸雖然說帶你來吃飯,可是你看看這些個男人,昨天的,今天的,你看看他們的臉色,他們哪個不是存著那種下流的想法的,那個不想生吞活剝了你。你以為,你還能逃多久?!不是昨天,不是今天,或許也不是明天,可是沒多少天了,你肯定還得像以前那樣去陪一個男人。這種事情是沒有個頭的,陪了一個,就得陪第二個,然後去陪第三個,這已經不是你父親說了算的事情了。這個地界兒,權大勢大的人多的是,你父親要還想在這個地方混下去,就不得不看著別人的臉色行事,就不得不把你送出去。現在,能救你的人,只有我,你知道嗎,只有我!」

  林夢慘兮兮地衝著蕭翼笑了,淚沾著眼,紅唇顫抖地可憐。「你……要怎麼救?!」

  蕭翼驀然一笑,神色前所未有的溫柔起來。食指輕撫著林夢的紅唇,眼裡流露出淡淡的歡快。「來我這裡,夢夢,我養你。我帶你離開那個家,養你的後半生,好不好?!」

  林夢愣了愣,低低地垂下眼,兩行熱燙的眼淚,就在眨眼的剎那,從她的眼眶中滾了下來。

  「你……要怎麼養我?!」她啞著嗓音,帶著哭腔問。「你打算怎麼養我?!是……是當情婦嗎?!」

  蕭翼略皺了眉,想了幾秒,仍然點了點頭。「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我之前對你說的話,依然有效。你當我的情婦,我不會再和別的女人有關係。」

  林夢吃吃地笑了起來,心裡頭莫名地空的慌。

  「這和讓我去陪別的男人,又有什麼區別?!」

  蕭翼咬牙,怒氣噴薄而出,只恨不得扒開這個小女人的腦袋瓜,看看她的腦袋裡到底都裝的什麼東西。

  「這怎麼能一樣?!」蕭翼很難明白她這腦袋是怎麼構造的。「我和那些男人,能是一樣的嗎?!他們一個個的,能比得上我嗎?!你跟了我,就我一個人。可是和他們,你是打算千人騎萬人枕嗎?!」

  林夢垂下頭,有熱熱的眼淚,滾落到了蕭翼的手背。心,猛然覺得熱的慌,彷彿,被針尖給扎了一下。頓時口氣一緩,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過了,柔聲道:「傻丫頭,別把我和那些男人比。我會對你很好的,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你想上學,我也不攔你;你想過安靜的生活,我也可以給你。跟了我,日子還是會和原先的一樣,不,應該會比原先的更好。在我這裡,你什麼都不用愁,你就是女主人,想幹什麼便幹什麼,吃穿用度,也根本就不用發愁。生活裡,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多了一個我。讓我陪著你,難道不好嗎?」

  循循善誘的語言,聽起來是多麼的誘人!

  可是蕭翼不懂,林夢求的不是這些。情婦是一個略帶侮辱性的字眼,是一個拿不出來的字眼。她跟了他,可還能正大光明地走在陽光下?!更何況,她雖然賣過身,雖然已經不乾淨,但是她的心,還是向往著純淨光明。跟了他,做肉欲的交歡,是她難以忍受的!

  蕭翼不懂,不懂林夢心裡的傷!

  何況,跟了他,真是就有出路嗎?!他是個混混,朝不保夕的生活,又怎麼能一直護得了她的周全?!高希告誡的話,還歷歷在耳啊!

  眼淚,靜靜地流下了林夢的臉。

  蕭翼將她抱地很緊,可是林夢卻沒怎麼覺得溫暖。

  她緩緩抬起了頭,淚在流著,卻揚起了嘴角,笑了。

  「謝謝,我會好好考慮的!」

  沒有立刻拒絕,是不想讓他傷心。因為,似乎她躲他的行為,惹來了他的不快和感傷。

  蕭翼淡淡地抿唇,這個答案,卻不是他希望的。

  「丫頭,跟了我,是你現在最好的選擇!」

  他自信除了她,沒有人可以在這個時候救她出泥坑。

  林夢依舊笑著,笑得恍惚,卻也是極美,看著,卻讓人覺得心鈍鈍地疼,仿若被生銹的刀給磨著一般。蕭翼輕輕一歎,還是一個小丫頭呢,還是不要把她逼得太急了。

  「好,我等你!」

  他輕輕地笑了,伸手,輕輕地抹開她臉上的淚,柔聲低語:「別哭了,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這麼傷心!」

  林夢略推開了他,轉身,低下頭,擰開水龍頭,接過水,往自己的臉上撲打。

  哭,不過是身陷囹圄、無法獲得救贖的時候的情緒發洩。她何嘗不知道這是沒有用的,但也只有這種渠道能讓她心裡稍微好受一些。若是等到哪一天,她連眼淚都哭不出來,怕也是無路可走,到了盡頭了吧!

  幾個在外頭憋尿的女子有些忍不住了,在門口處探頭探腦。

  林夢瞥見了,推了推蕭翼。

  「你走吧,這裡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

  蕭翼瞅了瞅那些有好奇、有隱忍、有憤怒,臉色不一的女人,點了點頭。但是在離開之前,還是飛速低下頭,在林夢唇上點了一下。

  「我等你!」

  他的眼眸極為的晶亮,看著她,有著勢在必得的得意和滿足!

  林夢偏過了頭,不再看她。彎下身,重復著汲水洗臉的舉動。

  眼淚,可以一次次地被流水給衝走,可是那心頭的傷,能一次次地消退嗎?!舊傷未退,新傷又起,這般的血跡斑斑,何時能真正的止住?!

  微紅的眼眶,精明的人一樣便看出來她是哭過的,但是林夢顧不得這麼多。回了包廂,安靜地落座,捧著那一杯蘋果飲料,怔怔地發呆。耳邊是那個男子關切的詢問,她就當什麼都沒聽到,盯著那淺綠色的飲料,彷彿入了定。男子卻看的越發興味,覺得這種小女人式的倔強,很是讓人心癢癢的。男子沒有生氣,反而更想把林夢弄到手。這樣略有脾氣的女子,若是能夠把她馴服地像貓兒一樣的乖巧,讓那張絕色的容顏只為他綻放燦爛的笑容,那該是多麼大的成就和享受!

  離別前,男子略略做了暗示,表明了對林夢的勢在必得。林夢彷彿一個木頭人,一言不發,兩眼直盯著地面。林豹呵呵笑著,即不拒絕,也不點頭同意。

  就這樣,又是一晚!

  回車的路上,林夢看著車外那掛在樹上的一個個的小燈,卻再也感覺不到歡快的意味兒。只覺得在這樣淒寒的夜,那一盞盞的小燈,是一只只淒離朦朧的淚眼,無聲地訴說著夜的淒苦!

  「爸爸,我想去上晚自習!」這話在她的喉嚨裡打過千百轉,她終於說出了口。

  林豹略愣了一下,半晌之後,平靜地拒絕道。「不行,晚自習,以後你就不用去了。」

  「可是,爸爸--」

  「別說了!」林豹沉下了臉,動了怒。「可是怪爸爸帶你出來應酬?!」

  林夢抿緊了唇,低低垂下的眉眼,是無聲的哀怨。

  林豹皺了皺眉。「爸爸養你這麼多年不容易,尤其你媽媽還是一個不太容人的主。現在你大了,也能幹了,能為這個家盡些力,也是有好處的。這也是你的本分!你放心,爸爸不會讓你太過委屈的,肯定會為你挑好的來的!」

  林豹最後那句話,其實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讓她陪人,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林夢的心,彷彿失事的飛機,直呼呼地往下墜,然後在一片爆炸之中,一切湮滅。

  「爸爸,我想去讀書!」林夢哽嚥了。

  林豹撇開眼,不去看他,被歲月雕刻的臉龐有著木然的冷酷。

  「書,還是會讓你讀的,你放心好了!」

  「可是爸爸,我不想這樣……」林夢泣然成聲。

  林豹卻是沉默。

  這種沉默,一直到回了家,一直維持著。

  林夢躺在床上,看著桌邊近在咫尺的書籍,只覺得是那麼的遙遠。有什麼東西可能已經碎了,再也不可能會是原來的那副樣子!

  早上醒來的時候,眼睛很腫,臉色很糟糕,透著一種病態的黃。機械式地扒拉了幾口稀粥,林夢幽魂似地背著書包走了出來。背後,是林姿氣急敗壞的呼喚,林夢卻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這是頭一次,她這麼地不把家人放在眼裡。

  林姿氣的差點摔了筷子。

  「媽,你看看,林夢那是什麼態度?!她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姐姐放在眼裡!這個臭丫頭,簡直是反了天了她!」

  林妻好聲哄了林姿幾句。「行了,如今你妹妹可是大財主,你別找你妹妹的不痛快。你快吃,自己追過去不就得了!」

  林姿仍是抱怨地嘀咕了兩聲,扔下碗筷,也不吃了,氣鼓鼓地追了過去。

  林妻搖了搖頭,想了想,進入自己的臥室,推了推還在床上瞇眼的林豹。

  「老公,你說林夢那孩子不會出事吧?!我剛看她好像失了魂一樣,怪嚇人的!」

  林豹懶懶地睜開了眼,哼了哼。「能有什麼事情!只是一時想不開罷了,等過幾天,緩過勁來,就能好了!」

  「哦,那就好!」林妻吶吶。想了想,又不是自己的女兒,外面女人生的野種,再怎麼樣,也和她無關,她這是操的什麼心!也不多想了,出了房,自己回廚房吃東西去了。

  樓下,江破浪訝異地看著林夢一個人晃了出來,竟然都沒想著要等他。幸好他一向都早來,才沒有錯過。他急呼呼地上前,朝林夢走去。卻見林夢直接就從他身邊經過,好似根本就沒看到他。一下子愣了,反應過來,一把伸手,拽住了林夢,大喊了一聲:「林夢!」

  林夢眨巴了眼,呆愣愣地看著江破浪。

  江破浪皺眉看著林夢,小臉憔悴,雙眼浮腫。心頭一股無名火立刻燒了起來。

  「你哭了,是誰把你弄哭的?!」怒氣沉沉的質問,打算要惡狠狠地教訓那個該死的人。

  林夢這才看到,原來面前站著的是江破浪,原來是他拉住了她。

  「是你啊!」她低低地叫。腦袋裡面暈暈的,又好似有千軍萬馬在裡面跑過一般,害得大腦罷了功,組織不了正確的語言。

  江破浪覺得林夢有些不太對勁。

  「你怎麼了,莫不是生病了吧?!」

  他急急忙忙地伸手去摸林夢的額頭。想到林夢現在可是因為要修養連晚自習都不去上的,莫非真是得了什麼他不知道的病情。他心裡擔心的厲害,手下的動作就有些急切了。伸手去摸,沒感覺到太熱。又怕這手不管用,即刻湊過自己的腦袋,額頭貼著林夢的額頭,要測試她的體溫。

  額頭相碰,肌膚相撞,一股溫熱的感覺傳入林夢的腦裡,彷彿一陣春日的暖風,立刻吹開了她腦中的寒霧。她整個人激靈了一下,這才算清醒了。急急忙忙地後退了一步,躲開江破浪。

  「我好著呢,你別這樣!」也知道該害羞了。

  江破浪嘿嘿一笑,摸著自個兒的後腦勺,還是挺擔心她的。「你剛才的樣子有些嚇人。我都來到你面前了,可是你卻什麼都沒看到。我要是不拉你,你估計都能越過我。夢夢!」江破浪一把拉住了林夢的胳膊,皺著眉頭,偌大的虎目炯炯有神地盯著她。「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很不對勁,我能感覺得出來,別騙我!」

  林夢張嘴,那邊林姿卻急匆匆地衝了過來,一邊跑來,一邊喊道:「夢夢,等等我!」

  江破浪皺眉。

  林夢笑笑,把有些話嚥了回去。「阿浪,我沒事。就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做惡夢了,夢裡面一直哭,一直哭。早上醒來,就這樣了。現在腦袋還有點疼,覺得還挺困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可以面色不改地說謊了。林夢在心裡悲涼地想著,卻任憑著自己的小嘴開開合合著。

  江破浪信了,關切地看著她。「那……那要不你就不要去上學了,在家休息一天吧。我幫你向你班主任請假!」

  「不--」林夢急忙拒絕,臉色大變。現在學校是她唯一的避難所,如果她連白天的學都不能去上,那麼她還能有什麼指望!

  江破浪游戲不明白林夢為什麼這麼激動,但是他習慣順著林夢的性子來,也樂意慣著這個女孩。帶著笑,很是疼寵地摸了摸林夢的秀髮。

  「好好好,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江破浪比林夢高出一頭,很隨性地就做出了這樣的動作。男孩子的手,本來要比女孩子要大一些,體溫,也要比女孩子高上一些。被撫摸著秀髮,林夢淡淡的瞇起了眼裡,覺得江破浪的手,好溫暖。

  「謝謝!」她輕輕地來了一嘴。

  「什麼?!」江破浪低頭看她,卻是沒聽清。

  林夢咧唇,美好地笑了起來。「我說,阿浪你真是很溫柔呢!」

  江破浪猛地紅了臉,彷彿被電觸到一般,匆忙地縮回了手。

  「你們兩個怎麼了?!」林姿已經跑到跟前了,見江破浪紅著臉,有些不高興,惡毒地猜想是不是林夢背著她對江破浪做了些什麼。於是,忍不住地偏頭,狠狠地給了林夢一個白眼球。林夢看見了,但是,又有什麼可值得在意的呢?!

  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上午第三節的時候,班裡的馬猴很是突兀地湊到了林夢的跟前,瞅了瞅四周的那些同學,紅著臉,小聲道:「林……林夢,那個江學長說,讓你午休的時候別去食堂,在班級裡等他一下,他過來找你!」

  馬猴人如其名,整個人長得像個瘦猴一樣的。但是他瘦歸瘦,但是個子可真是高,如今已經超過一米八了,再長幾年,估計還會更高。而且,他的身形靈活,也沒辜負名字裡面帶著的那個「猴」字。因為他身高和體能方面比較出色,所以剛進入高一,便有幸進入了學校籃球隊。江破浪這個學長,便是馬猴崇拜和奮鬥的目標,每天跟前跟後地尾隨江破浪,終於成功地成為了江破浪的小弟,如今更是身負重任,承擔著江破浪和林夢之間的傳話筒的角色。

  林夢不明所以,但想起江破浪那張乾淨、陽光、愛笑的臉,還是點了點頭。

  午休的時候,大部分人都衝去了食堂,班裡面沒剩下幾個人。林夢婉拒了和楊好晴、朱小萌一起去食堂的提議,坐在座位裡面獨自等待。一會兒,江破浪果真來了。外面很熱,大夏天也沒多少風,江破浪剛進來的時候,一張臉被太陽曬的通紅,臉上還冒著熱汗,看來走的很急。手上拎著一個類似保溫桶的東西。

  進了一年七班的教室,江破浪也不怯場,就像進了自己家一樣,大搖大擺地衝著林夢而來。班裡剩下的幾人奇怪的注視,被江破浪一路無視之。

  笑呵呵地將手裡拎著的保溫桶放到了林夢的課桌上,江破浪在林夢的前面坐了下來。

  「夢夢,來,快吃,這是我特地囑咐我家的阿姨給你弄得,很營養的。你身子弱,多吃點好吃的補一補!」

  林夢微微訝異地張開了小嘴。

  江破浪卻自顧自地打開了看上去挺大的保溫桶,將裡面的飯菜挨個拿了出來。然後又變魔術一般地從後腰抽出一個保溫瓶,也放到了林夢的面前。

  「來,先喝湯,是用大骨頭煲的,裡面放了一些紅棗、枸杞、蓮子什麼的,最適合補身子了!」

  擰開蓋子的時候,立刻一股淡淡的香飄了起來,特別的誘人,瞬間就勾起了林夢肚子裡面的饞蟲。

  江破浪遞了過去,眼睛盯著林夢,很是急切。「快喝啊,傻看著我幹什麼!」

  林夢感動地「嗯」了一聲,將快要浮現的淚意給逼了回去。接過保溫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來。江破浪喜滋滋地看著,看著林夢喝湯,簡直比自己喝著還要開心。等她喝完了,又急著給她布菜。

  林夢看著那特大號的保溫桶,聰明的腦袋瓜立刻想到了什麼。

  「你還沒吃吧?!」

  江破浪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

  林夢低低地笑了起來,小巧可愛的牙齒白閃閃地佇立著,看的江破浪的心跳一聲急過一聲。

  「一起吃吧!」

  林夢也來了一番魔術表演,從自己的桌堂裡面抽出了一根一次性筷子。

  江破浪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小麥色的肌膚微紅,敢情是共同進餐有些不好意思呢。

  林夢卻是不管,掰開筷子,夾了一口菜,就往江破浪的嘴裡塞。

  江破浪面色大紅,紅的彷彿都快要燒起來了。這一幕,更是看的班級裡面所剩無幾的幾個人都快要掉出眼珠子來。

  「吃啊!」林夢雙耳微紅,嬌嗔地睨了一眼江破浪。

  江破浪「嗯」了一聲,嚼了幾下嘴裡的菜,戀戀不捨地嚥了下去。然後拿起筷子,悶聲吃了起來。只是臉上那可疑的紅暈,一直到吃飯結束,都沒有消散開。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那麼快。

  不幸,也總是來的那麼急匆匆。

  看著周圍的同學又一次地往食堂衝,林夢背起了書包,沉默地往校門口走。

  下午的課已經結束,大家都要上晚自習,可她卻只能回家!不,她不是在回家,而是……在奔向魔域!

  這個時候的太陽依然是炙熱的,曬在人身上,依然是讓人心裡煩躁地慌的。金色的落日幾乎是把林夢鍍了一層金,但卻暖不透她的心。

  一出校門,便看到那趟八路的公交車遠遠地駛過來,看來一分鍾過後,就該到達站點了。林夢本該快走幾步,朝站點走過去,好趕上這一趟八路。否則,下一趟,就該在十分鍾之後了。但,她沒有,她遲疑了,腳步挪動地像是蝸牛。

  她看著周圍的學生,年輕的,張揚的,是那麼的有活力。不願意去食堂吃飯的學生,開始往學校周圍的小賣部鑽,有些則往一邊的小攤湧過去。他們笑著,是那麼的開心。她覺得自己是這麼的格格不入,看著他們,她感覺到了自己的蒼老,彷彿瞬間變成了八十歲的老太太。老的不是身,而是心。

  她覺得--好累!

  一邊,一個中年大叔經過,有淡淡的煙草味飄入了她的鼻子裡面。她鬼使神差地回頭,瞅了那個中年大叔一眼。看著那緩緩上升的裊娜的白煙,想起了那個下雨的午後,想起了那個在車外抽煙的男子。一根又一根,但是蕭翼似乎抽得很入迷。他靠著車子,抽煙的樣子,也很是迷人,透著一股狂放的瀟灑!

  煙,似乎是個好東西呢!

  她的眉角挑了挑,茫茫然中,一搖三晃地來到了小賣部。看著收銀台旁邊擺放著的各式各樣的香煙,她緊盯著,一站就是很長時間。

  收銀員早就注意到這個漂亮的非比尋常的女孩,等待半天,這個女孩卻一動也不動,收銀員不得不開口。「這位同學,你要買什麼?!」

  林夢慌了一下,猛然抬頭看向收銀員。那顯露著驚懼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是讓收銀員也跟著嚇了一大跳,心想自己也不是長得太窮凶極惡啊,不至於這麼輕易地就嚇到人家小女孩吧。於是,即刻露出更為和藹可親的笑容,又重復了一遍。「同學,你要買什麼,我可以讓人幫你去拿!」

  林夢的視線在那好幾排的香煙上溜了一圈,心定了定,豁出去一般,伸出纖細的指頭,指了指:「我要這個,多少錢?!」

  她指的正是上面畫著寥寥幾筆紅梅的紅梅香煙!

  收銀員大愣,看著林夢的眼神,變得有些怪異了。暗想這個女孩看上去乾乾淨淨的,一副乖學生的模樣,不至於不學好地去抽煙吧。但是來者是客,收銀員還是微笑著報了價錢:「四塊!」

  林夢眨了眨眼,輕聲道:「再給我一個打火機吧!」

  收銀員這次倒是不太驚訝了,連著紅梅煙還有一個打火機,一共收了林夢五塊錢。

  林夢做賊心虛地飛快將煙盒和打火機塞到了褲兜裡面,轉身便走。背後,中年大媽的收銀員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作何想。

  林夢一直向前走,離學校越來越遠。等找了一個小巷,見裡面沒人,轉頭,又瞅了瞅四周,腳步一抬,就鑽入了小巷之中。靠著髒兮兮的小巷牆壁,她慢慢地滑下了身子,覺得身子彷彿有千金重,太過沉重了。屁股,終於貼上了地面,她靠牆坐了下來,已經顧不上會不會弄髒褲子了。

  都說煙是個好東西,雖然害人,可是會麻痺神經,讓人忘記痛苦。有一句話是怎麼說來著:飯後一根煙,快活似神仙。這大概便是煙的魅力吧!

  她的手指抖了抖,終於還是伸到褲兜裡面,將香煙和打火機拿了出來。拆開包裝的膜的時候,她的手抖得厲害。最後打開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根細瘦的香煙來的時候,她拿煙的手,已經抖地不太像話。

  如果抽上這麼一根,似乎就會偏離好女孩、好學生的道路吧?!可是,她早已經不是什麼好學生、好女孩了啊!

  打火機,明明滅滅,她打了好幾次,才終於把煙點上。瞪著那紅色的煙火緩緩地將白色的煙紙燃燒成黃色,再燃燒成,她的眼神慢慢地渙散了開來。許久,半支煙都快要燃盡了,她才略略顫抖地湊過頭去,碰上了煙屁股。

  煙屁股,是乾熱的。貼上唇瓣,有那麼點硬,但卻和咬著吸管的感覺不太相同。至於具體不同在哪裡,林夢卻是一時間說不出來。她的唇瓣抖了抖,終於再靠近幾分,咬住了大半個煙屁股。然後,深吸了一口!

  「咳咳咳……」

  劇烈的煙味兒在她的口腔裡面狂竄,嗆得她的鼻子好難受,喉嚨裡面也是不太舒服。那根已經燒到一半的煙,因為她劇烈的咳嗽,已經被她不小心地扔在了地上。

  她咳了好半天,咳地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最後平息了才發現,其實抽煙也不太困難。禁忌的事物,也許更易引來快感。她看著已經掉到地上的煙,不想撿起,打算再那根新的。這次,她能夠稍微熟練一點從煙盒裡面抽出煙來,打火也不像上次那麼困難了,打了兩下,就把煙給點著了。

  彷彿嬰兒吸吮母乳一般地咬住煙蒂,她深吸一口,不無意外地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但這一次,她沒有把煙扔掉,這一次,嗆人的味道在她的鼻子裡、嘴裡過了一圈,半數進入了她的胸膛裡面,竟然有一種莫名的舒暢感!

  於是,等她不咳了,她又湊過頭,就著煙蒂,又吸了一口。

  吸完之後,必然又要咳嗽!

  就這樣,重復著吸與咳嗽的步驟,直到她習慣了那股嗆人的味道,直到她最後不再咳嗽。

  她的動作其實是笨拙的,也是難看的。別人拿香煙,那都是用手指夾著的,她卻是用食指和拇指捏著的。別人是自然地用手夾著煙往嘴裡湊,她卻是手裡捏著香煙,腦袋往香煙上撞。

  深吸一口,她便緩緩地閉上眼,仰著頭,緩緩地呼了出來。這個動作,應該是她在某部電影上看來的,當時覺得有些別樣的魅惑和瀟灑,如今她學了來,不知道是不是不倫不類。那部電影或許看的時間太過久遠了,已經記得不太清了。不過,無所謂,她到底是抽上煙了!

  這大概便是墮落了吧!

  略顯得昏暗的巷角,此刻連陽光都照射不到了。穿著一身淡紫色上衣、白色短褲的女孩,在層層的白煙繚繞之中,彷彿成了仙。她略瞇著眼,嘴裡吞雲吐霧著,微揚的腦袋,展露出半張側臉,太過魅惑人心。偶爾低頭吸煙的時候,彷彿一個笨拙的孩子在偷吸大人的煙,青澀地不像話。可是仰頭將白煙從鼻子裡、嘴裡呼出的時候,卻有了蠱惑人心的力量,令人驚心的妖媚。

  這樣的她,簡直就像從舊上海走出來的窮小姐,精致的臉龐,依稀看得出往日的貴氣。在帶著貴族的落魄中,在一根根香煙的霧氣中,懶懶的瞇眼,回顧著那些說不出口的往日富貴。

  古健熙和幾個朋友從小巷的某處住房裡面鑽出來,一抬頭,便看到了這一幕。同他的幾個朋友一樣,他看呆了、看傻了、看愣了。從來不知道,原來女孩子抽煙可以是這樣的美,彷彿不沾世俗,卻又染著一絲絲勾人的魅!

  等他放輕腳步,上前幾步,瞪大眼,想要看清那個女孩,卻怎麼都沒想到,那會是自己怎麼都不會想像到的人。

  「林夢!」他忍不住地大喊了起來,想要確認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濃郁的煙草,帶來的神經衝擊是強烈的。林夢放開心神,進入了煙草的視覺,隨著白煙裊娜,彷彿來到了一個仙一樣的世界。脫離了塵世,脫離了那些哀苦煩惱,整個肉體似乎都輕飄飄了起來。可她到底身在塵世,古健熙這麼一喊,硬生生地將她從迷離的幻境喚了回來。

  她梗著脖子,一點點地轉過頭,僵硬地彷彿機械人。等待那迷離的眼,將那個高大的男孩一點點地收入眼底,她嬌小的身軀驀然一震,一聲驚呼之後,便是驚慌失措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丟了香煙,丟了打火機,狼狽地從小巷裡面逃了出去。

  古健熙瞇眼,可以百分百確定,那個人就是林夢無疑!和他一起的幾個朋友也頗為興味地湊上了前。

  「健熙,那不是你們班的林夢嗎,四中的校花?!」

  古健熙沒有回應,快跑上前,來到了林夢剛才蹲著的地方。低下頭,一個煙蒂,一根沒有抽完的香煙,還有一包紅梅,一個打火機,頓時眼神玩味了起來。他怎麼都沒想到,那個看上去孤高清傲,正經地不能再正經的女孩,竟然也有這一面。

  他蹲下身,將香煙和打火機撿了起來。想了想,又撿起了那還沒有抽完、至今還燃燒著的煙。食指和中指略微夾住,往嘴邊湊。煙蒂貼上了他的唇,他瞇眼深吸了一口。

  覺得--好甜!

  漆黑的望不到地的眼中,瞬間閃過一抹狂熱的神採!

  ***

  無可奈何,夜燈初上的時候,林夢還是被林豹帶了出來,又去重復她避如蛇蠍的飯局。只是這一次,她還沒有進入包廂,便被人給帶走了。

  眾目睽睽之下,馮談怒氣衝衝地直接拉著林夢直接走人。當著林豹和另外一個男子的面,這樣做其實是很沒有禮貌的。林豹的眼睛都瞪了起來,可是在旁邊那個男子的提示下,才隱忍了怒火,只重重地哼了一聲。

  馮談不知道自己外出一趟,回來卻是這樣的局面。這個他打算從容凌那裡直接接手的女孩,竟然彷彿交際花一般地被自己的父親帶著和一個個的男人周旋著。這讓他憤怒地真想揍林豹一拳。

  他離開J市有一小段時間了,幾個交好的朋友湊趣地說要給他接風,慶賀他回歸,他也沒推辭,就過來了。席間,幾個朋友說起了最近的一件趣事,吧唧著嘴說也要嘗嘗那個女孩兒的味道,馮談反應過來,才明白大家指的是林夢,然後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他自然是急了,抬腿就要去林家找林夢,卻被他朋友給攔下。

  「急什麼,再過半小時,你就能見到她了!」

  「怎麼說?!」馮談皺眉。

  朋友嘿嘿地笑了起來。

  「今天是高小子請林夢吃飯,地點就在這兒的玫瑰包房裡面。你要想見林夢,直接去玫瑰包房,盯好高小子就是!」

  如此,才有馮談怒氣衝衝地拉著林夢走人;如此,才有那個姓高的男人攔著不讓林豹去追人。

  外面,馮談直接將林夢推入了自己的白色奔馳裡面。他反轉過身,自己上了主駕駛座。因為太過生氣,車門被他關地「砰」一聲巨響。林夢心驚膽戰了一下,卻很快又麻木地冷靜了下來。

  馮談腳踩油門,車子彷彿一陣風地開了出去,卻沒有任何的方向,只見哪條街車流暢通,就往哪條街開。車裡的氣氛是壓抑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林夢沒有看馮談,徑自偏過頭去看車窗外面的夜景。外面的霓虹燈,一次次地被拋下。周圍五光十色的店鋪,也一次次地被拉遠。似乎,所有光鮮的都會過去,那麼她呢,又什麼時候能夠成為過去!她甘於在沉默之中,窩與街尾的一角,可這樣卑微的請求,看起來竟然是那麼的難!

  突然之間,外面閃過了熟悉的色彩!

  林夢麻木到僵直的身子猛然繃緊,立刻挺直了背,黑色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那恢弘大氣的建築物。夜燈之中,那金色的「玉錦飯店」四個字,依然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林夢的心,急跳了幾下!有一種很澎湃的情感,狠狠地衝擊了一下她的心湖。

  馮談的車子開的很快,幾乎也就是兩三秒的時間,就越過了玉錦飯店。林夢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看著已經被甩在了身後的建築物,急促地大喊了起來:「停車,快停車!」

  馮談驚了一下,為了林夢突然的激動!

  「怎麼了?!」他皺眉問,口氣依然是不快的。

  林夢急了,呼喊著:「停,我讓你停車!」

  見馮談不肯,她瘋了一般地伸手,要去抓方向盤,可把馮談嚇壞了,急喊。「你別動,別動,我停,我馬上停車!」

  馮談眼疾手快,即刻覷了一個空,將車子硬生生地停在了馬路邊,也不管會不會因此被交警罰款。林夢一見車停,打開車門,就竄了出去,朝玉錦飯店跑去,快得彷彿一只奔向新生的兔子。

  馮談沒有及時反映,低咒了一聲,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也快速開了車門,跟了出去。眼睜睜的,看著林夢跑入了玉錦飯店。馮談的雙眸,控制不住地暗了一暗。

  林夢借著心中的一股氣跑入飯店,可真的進入了那寬敞而又大氣的客廳,卻又不知所措了。她想要幹什麼?!真的打算來找他嗎?!可是找到了他,她又打算做什麼?!

  理不清這些東西,她漸漸地慢下了步伐。半轉著身子,看著那百米之外的電梯,她依然記得,她只要進入這電梯,然後按最上面的那個按鈕,就會到達她想要的樓層。然後,那個房號為六的房間,就住著她想要見卻不敢見的男人。

  要不要去找他?!可找到了他之後,又該如何開口?!她該說什麼?!他可會搭理她?!還是,他會冷著臉,把她趕出去!

  大堂經理在林夢一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她。他知道她曾經是貴客,他也曾經和她打過招呼。而今,她的榮華已經過去,但是他想了想,還是帶著微笑走向了林夢。

  「林小姐,你好!」

  林夢驚了一下,急促地轉過身,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人。大堂經理,她是認得的。那次她晚歸的時候,他還特地派人送來了甜點給她!

  「有什麼我可以為你效勞的嗎?!」大堂經理的笑容,依然是那麼的完美,不讓人感覺到絲毫的突兀和生硬。

  林夢低下了頭,有些不敢迎視他的笑容,局促不安地抓了抓自己的衣角。

  大堂經理的笑容越發地和藹了。「林小姐,不用不好意思,我很高興能為你效勞!」

  這話帶著淡淡安定人心的魔力,神奇地撫慰了林夢心中的不安。

  她抬起了頭,終於勇敢地張開了嘴。「我……想見見容凌,可以嗎?!」

  她記起來了,要想進入那個電梯,好像得需要特殊的卡,沒有那卡,是進不去的。重要的貴賓有那樣的卡,容凌有一次對她說,她要是不小心把卡給弄丟了,可以找大堂經理解決這件事情。他在確認客人的身份之後,會親自替客人打開電梯,送客人上樓的。

  大堂經理看著眼前這個好像不小心掉落人間的天使,心裡很是不忍,但還是遺憾地搖了搖頭。「抱歉,林小姐,容少不在本市,他回B市去了!」

  回去?!B市?!

  轟然間,林夢覺得天似乎快要塌了!

  他走了,竟然走了?!

  然後,她才想起,容凌不是本市人,他的老家在B市!

  他走了,就這樣走了,留下她,該怎麼辦?!

  失魂落魄地出來,被敢來的馮談一抓拽住胳膊,拉入了車裡。

  馮談失控地衝著林夢低吼。「為什麼不來求我?!為什麼偏要來求他?他有什麼好!他都不要你了,你為什麼還心心念念地惦記著他?!」

  林夢茫然地抬眼看著那吼聲大過雷的男子,眼前卻是一片的黑,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馮談心驚地看到,林夢的瞳孔根本就不聚焦,散成一片。蒼白的臉龐滿是絕望,悲哀的彷彿走到了人生的盡頭。這個樣子的她,竟然比悲傷的哭泣還要讓他心疼、心驚!

  也是在這一剎那,馮談頓悟了!

  他--比不上容凌!

  差的太多太多,所以出了事,才沒能給她可以信賴的倚靠!

  一言不發地送她回家,很晚的時候,馮談打了一個電話,啞著聲音疲憊地低喃:

  「外公,我想進公司!」

  那邊頭髮花白的老頭激動地快要拿不住話筒,忍了半天,才抓緊了話筒,故作鎮定地輕輕哼了一聲。「嗯,你明天就來上班吧!」

  話落,老人卻控制不住地落下了兩行渾濁的老淚。

  他唯一的外孫子,終於是長大了!

  ***

  此後的飯局,大多被馮談給破壞了。這小子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總能摸到林豹帶林夢去吃飯的地方。然後,若是對手太弱,馮談就直接強勢地帶林夢走人;若是對手實力相當,馮談便嘻哈幾句,有禮地打過招呼再帶人走;若是對手太強,他則屁股一壓,黏在座位上就不動彈了。酒桌上,他不請自來,和別人喝起了酒,明裡暗裡地阻止著別人對林夢的覬覦,最後,非得看著林夢被林豹帶回家,才會笑呵呵地告退。

  對馮談,林夢感激不盡!但卻從來不敢談什麼報恩,只能一次次地將感激深埋在心底,因為她什麼都沒有,除了--這具肉體!

  時光匆匆,轉眼便是又一個周末。

  林豹本來已經做了安排,但是被林夢打亂。

  「我早就答應好的,要和同學一起逛街!」

  此時的林夢,不知道從何時起,身上有了若有似無的寒氣,看著有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孤冷。林豹怕把林夢惹急了,激起她的反骨,想了想,點頭答應了她的請求。等看到果然有兩個女生上門來找她,林豹才悻悻地放她離開。

  來的兩個人,正是朱小萌和楊好晴,林夢的唯二好友。這兩個女孩繼承著大多數女人愛逛街的天性,對購物有著瘋狂的熱愛。林夢原來是不喜歡這種純屬折磨自己的雙腿的運動,但是今天卻不得不感激。

  從百貨公司出來,朱小萌和楊好晴各自拎著個袋子,都有了一定的收獲。只有林夢,兩手空空,一無所獲。

  「咱們再去附近的春之國度看看吧,聽我表姐說,那裡最近到了一些少女新款,可漂亮了!」朱小萌如此建議。

  楊好晴戰意不減,沒有二話地就點頭同意了。

  這個時候,沒有林夢說話的餘地,她只負責跟隨就是了。

  兩個女孩有說有笑,嘰嘰喳喳地猜測待會兒會看到什麼漂亮的衣服,林夢也跟著笑著,偶爾搭上一兩句話,眼神卻是飄忽著。

  也許是一種萬劫不復的孽緣,也許是冥冥之中的自有天意,穿過重重的人群,她竟然看到了他!

  那麼的不可置信,她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眨了好幾次眼,可是每次穿過那川流不息的人群,依然定定鎖住的還是他!

  他依然神採飛揚,依然睥睨萬物,被人眾星拱月似地圍在中心。黑色的立體西裝真是該死的適合他,將他打扮地越發俊美非凡,越發鶴立雞群。那些圍在他身邊的人,一個個只能可憐地淪為陪襯的綠葉!

  林夢的心,急跳了起來,或許比她跑完那十公裡的馬拉鬆還要劇烈。

  她能控制自己的眼,緊緊的盯著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自己的心!

  她跑了起來,穿過重重的人群,眼前似乎什麼東西都不存在了,耳邊似乎什麼東西都聽不到了。後面,朱小萌和楊好晴不解地呼喚,她卻依然固執地跑了出去,朝那個最耀眼的閃光點跑去。

  有低低的驚呼,有急切的大喊,似乎驚呼又高了起來,似乎在喊著「小心,快回來」之類的,但是林夢沒有空管這些!

  有刺耳的車鳴聲,有低低地咒罵聲,似乎咒罵尖銳了起來,似乎在罵著「搞什麼,想死啊」之類的,但是林夢依然沒有空管。

  眼前那一輛輛用鐵皮包裹得精美無比的汽車,在她眼裡,都成了她攀附高山的障礙物。縱然這些銅牆鐵壁是如何的厲害,也不能阻止她向他靠近!

  車鳴聲,咒罵聲,驚呼聲,高喊聲,亂成了一片。幾乎這個街上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活,眼睜睜的看著一個美的不像真人的少女不要命似地在瘋狂的車流之中穿插而過。刺耳的剎車聲不間斷的響起,然後就是高聲的咒罵!

  那可是橫寬將近有三十米的大街,眼下可正是車來車往的時候,那個女孩兒莫不是瘋了吧!

  遠處正聽著對方經理做著簡短報告的容凌也察覺到了這異常的騷動。修長而霸氣的長眉挑了挑,抬頭,朝騷動處看去。見到了那個小女人瘋狂的舉動,他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那一刻,他失去反應,四肢僵硬,周身隱隱發冷,眼睜睜地看著她在差點被最後一輛車撞上的時候,跳上了人行道,目無旁視地朝他直奔而來。

  近了,她一點點地近了。

  氣喘吁吁地站在他的面前,白嫩的臉龐上染上了有些不正常的粉彩。她笑著,揚起嘴角,露出了編貝一樣可愛的牙齒,眼淚,卻彷彿水銀一般,撲簌簌的從那一雙秋水一般的眸子裡面傾瀉了出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就連那個恭敬地向容凌做著初步報告、被業界譽為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經理也失了聲!

  她看著容凌,沒有說任何的話,就那樣靜靜地落著淚。那一雙彷彿黑寶石的眼,卻沉澱澱的,彷彿已經轉過了好幾載春秋,埋藏了太多肅殺之後的悠悠思念!

  容凌輕輕地皺了皺眉,總是偏向冷情的雙眸,轉成了溫色的憐惜。

  她的眼裡只有他,整個世界彷彿也只剩下了他和她!

  她開了口,毀滅一般地哭求--

  「你養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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