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蘇筱筱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她瞥著坐在她和展顔中間的展悅，在心裡將他問候了幾千幾萬遍。

　　什麽時候見過哥哥和女朋友約會，還要帶弟弟出來的？更可恨的是這個弟弟老大的人了還總是纏著哥哥，甚至吵著嚷著要坐在他們中間？！

　　一想起來，蘇筱筱就覺得胸口堵得慌！這算哪門子事？她相信如果目光能殺人，展悅早就被不知道分成了多少塊了。可是，不管她多麽厭惡這個弟弟，她都必須得維持著最完美的形象，將笑容保持到最好。

　　電影到底演了些什麽，蘇筱筱一點沒看進去，倒是展顔看的津津有味。

　　一眼瞥見靠在展顔身上睡的正香的展悅，蘇筱筱心底的怒火就噌噌地冒了上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平緩自己的情緒，笑的春光明媚：「展顔啊，我口渴了，你能不能去給我買瓶水啊？」

　　展顔看了看蘇筱筱，再看看展悅，點點頭：「等會兒。」他小心地將展悅的頭靠在椅背上，寵溺的笑著搖搖頭，猫著腰出去了。

　　睡夢中的展悅頭一沉，一下子磕在了椅子上，茫然四顧，沒看到展顔，揉著腥鬆的眼睛望著蘇筱筱：「我哥呢？」

　　蘇筱筱美眸一轉，笑道：「你哥去洗手間了。」

　　展悅二話不說的站起來，衝著洗手間而去。

　　蘇筱筱歪著頭看著展悅的身影消失在明明滅滅的光影裡，嘴角暈開得意的笑容，小破孩就是小破孩，這麽輕易就打發掉了。

　　她正自得意著，展顔已經買了水回來了，看到展悅的位子空著，楞了下，問道：「悅悅呢？」

　　蘇筱筱若無其事的笑道：「悅悅說家裡功課還沒做完，趕著回家做功課去了。他也真是可愛，電影很快就演完了，這點功夫都等不了，也難怪學習那麽好了。」看到展顔狐疑的表情，她繼續笑道：「他還說讓我們好好玩呢，說下次再陪我們一起玩……」

　　蘇筱筱的話沒說完，也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因爲展顔把水扔下，已經追了出去，臨走還丟給他一句話：「你怎麽讓他自己走了！」語氣甚是不悅。

　　蘇筱筱氣結，抓起包包便追了出去。

　　「悅悅又不是小孩子，他自己能回家的！」蘇筱筱不滿的喊道。

　　展顔沒看到展悅，一顆心已經懸了起來了，對他而言，悅悅就是小孩子，只要悅悅離開他的視綫，他就會不安。掃了一眼蘇筱筱，展顔沒好氣的道：「我怕悅悅迷路找不到家！」

　　蘇筱筱好笑的道：「他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麽會迷路找不到家？」

　　「他就是小孩子！」展顔語氣提高了，幾乎是壓抑著吼出來的。

　　蘇筱筱楞了下，咬了咬唇，楞是沒把心裡的火發作出來。

　　展顔根本顧不得蘇筱筱，一眼看到正往外走的展悅。他欣喜若狂，衝過去抱住悅悅道：「誰讓你到處亂跑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亂跑很容易走丟的，迷路了怎麽辦？我剛才找不到你差點嚇死了，你知不知道？」

　　展悅咬了咬唇，任由展顔抱著，却沒說話。

　　蘇筱筱氣急敗壞，恨恨的瞪了展悅好幾眼，走上前來，道：「下一場馬上就要開始了，還看不看啊，要看就趕緊的進去吧。」

　　展顔尚未開口，展悅就揉著惺忪的眼睛道：「哥，我餓了。」

　　「那我們去吃東西。」展顔低頭對展悅柔聲道，又轉頭對蘇筱筱道，「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蘇筱筱胸口起伏了幾下，終於還是忍了下去，咬牙切齒的說了聲好。

　　展顔根本沒等她說完，就已經擁著展悅先走了，她氣得跺了跺脚，快步追了上去。

　　東西點的都是展悅愛吃的，蘇筱筱恨恨的瞪著展悅，仿佛一座即將爆發的小火山，努力地壓抑著，却不敢保證隨時都會爆發。

　　展顔看著展悅心滿意足的樣子，忽然眼底閃了幾下狡黠的光，又叫來了服務員，點了比給展悅點的更多的東西，末了笑的溫柔體貼，對蘇筱筱道：「筱筱，我隱約記得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對嗎？」

　　蘇筱筱原本怒火即將攻心，被他這一哄一笑，反而全都烟消雲散了，甜甜的笑了，有幾分甜蜜的道：「原來你還記得。」

　　展顔哈哈一笑，說的深情無比：「你喜歡的，我哪敢忘。」

　　說話間東西都已經端上來了，展顔也不管展悅，一點一點的夾給蘇筱筱，又是遞水又是問怎麽樣好吃嗎多吃點什麽的。

　　展悅好不容易好點的心情一下子又跌回了低谷，悶著頭吃東西，也不說話，任由展顔與蘇筱筱眉來眼去談笑風生。

　　展顔本就是會討女孩子歡心的人，風趣幽默，又懂得把握分寸，將蘇筱筱哄得十二分的開心。

　　蘇筱筱對展顔可以說是一見傾心，剛才的火氣也不過是因爲見不得自己愛的男人對別人好而産生的嫉妒而已，此時看著展顔把展悅丟在一邊，只顧了哄自己開心，真的是心花怒放。

　　「我要吃冰激淩！」

　　展悅的聲音突兀的插入，倒讓正在興頭上的兩人微微楞了下，展顔笑容不變，眼底隱沒著似笑而笑的閃爍，漫不經心一般道：「你說什麽？」

　　展悅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蘇筱筱，轉頭望著展顔，眼神少有的堅定：「哥哥，我要吃冰激淩！」

　　蘇筱筱招手想叫服務員過來，「這家店裡的冰激淩很好吃的……」

　　「我要吃對面那家冰激淩店裡的！」展悅生硬的打斷了蘇筱筱，倔强而又委屈的望著展顔。

　　展顔眼裡閃過幾絲狡黠的笑意：「好，我去給你買。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裡，哪裡都不准去，知道嗎？不然——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展悅沒有應聲，目光緩緩的轉向了蘇筱筱，帶著敵意的望著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受驚的小獸一般警惕著。

　　「好了，你快去吧，我會照顧悅悅的！」蘇筱筱笑的格外賢妻良母。

　　展顔一走，蘇筱筱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冷笑一聲，道：「展悅，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還這麽纏著你哥哥，你難道都不覺得害臊嗎？你不要臉，展叔叔和孔阿姨還有展顔還想要臉呢！難道你還想讓人傳出去說展家二少爺是個戀兄癖，二十歲了還整天粘著哥哥，什麽事都讓哥哥照顧嗎？據我所知，這樣的人除了弱智，似乎就只有弱智能做出來了吧？」

　　展悅不是擅長說話的人，何况面對對面牙尖嘴利的蘇筱筱，他被諷刺的半天說不上話來，咬著唇悶頭不說話。

　　蘇筱筱見他不說話，就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一不做二不休的，繼續道：「今天我是去拜訪未來的公婆家，你媽媽讓我和展顔出來是想給我們單獨相處的時間，說的客氣點是培養感情，說的實在點就是約會，你一個小叔子跟哥嫂出來，這成什麽事？你不覺得面上過不去，我還替孔阿姨覺得尷尬呢！我想問你，這是你自己太任性了，還是展家一貫的家教如此不堪？」

　　蘇筱筱不僅把展悅給駡了，還順帶著將展易城和孔怡然給數落了一頓，展悅想辯駁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憋得臉通紅，緊緊咬著唇望著對面的女孩。十二年前的噩夢忽然一下子涌入腦海，那些刻薄的辱駡和鄙夷的眼神讓他的心一下一下的疼著。

　　眼前漸漸不再是那個冷笑著的女孩，而是當年灰色的天，灰色的雨，灰色的夜裡媽媽灰色的眼神，以及最後媽媽絕望的伸出停在半空墜落的手……

　　展悅豁然起身，恨恨的看了一眼蘇筱筱，頭也不回的走了。

　　蘇筱筱目的達到了，悠哉悠哉的端起果汁喝著，終於打發掉了那條小尾巴，剩下的時間該是她好好享受的時候了。

　　轉頭看到展顔進了店門，蘇筱筱迅速的放下果汁，拿出紙巾，裝模作樣的哭了起來。

　　「悅悅呢？」展顔拿著冰激淩回來，沒看到展悅，楞了下，問道。

　　蘇筱筱身子僵了僵，却故作沒聽見，繼續哭。

　　「……」展顔這下真的有些惱了，悅悅又不見了，這死女人還在那兒哭哭啼啼的，真以爲他不瞭解女人，沒見過女人勾心鬥角嗎？「你哭什麽哭？！我問你，悅悅呢？」

　　「你還提你那寶貝弟弟呢！要不是你那個寶貝弟弟，我能哭嗎？」蘇筱筱梨花帶雨的控訴道，「你剛出去，他就找我茬，我覺得他是你弟弟，想他可能也是跟我開玩笑，誰知道沒幾句就開始駡我，說我不要臉，說你根本不喜歡我，是我自己死皮賴臉貼你身上，還駡我狐狸精！我今天第一次見他，我又沒招他惹他，他憑什麽這麽駡我！你得給我做主！」

　　展顔不耐煩的掃了蘇筱筱一眼，直接叫服務員買單：「走吧。」

　　蘇筱筱抬起頭不解地望著展顔。

　　展顔心裡忍不住冷笑，這女人怎麽不去當演員，還真哭了，够他媽入戲的！但是也不搞清楚了再來栽贓，給展悅十個膽子，展悅也不見得會駡兩句娘，還駡她？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展悅不在，展顔也沒必要再掩飾對蘇筱筱的厭惡了，冷冷的問道。

　　蘇筱筱瞪了他一眼，咬咬牙，抓起包包快步走在了展顔前面。

　　展顔也不惱，不急不緩的跟在她後面出了店，順便還調戲了下店裡的女服務生，惹來一片驚呼嬉笑。

　　蘇筱筱賭氣似的站在店前等著展顔，展顔推門而出，漫不經心的道：「我送你回家吧？」

　　「那你呢？」蘇筱筱不悅的反問。

　　展顔挑了挑眉，這女人明顯在挑戰他的耐性嘛，冷笑一聲，回答的格外清晰：「我去找悅悅，要是找不到他，或者他出點什麽事，我會通知你的。」

　　他的語氣不輕不重，但是却帶了幾分淩厲和陰冷，尤其最後一句，蘇筱筱聽得莫名的一個激靈。她抬頭瞪著展顔，展顔眉宇間的焦急和不耐煩已經掩飾不住了，她看得越發的生氣，轉身下了臺階，賭氣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她可以走得慢了，本以爲展顔一定會追上來的，却沒想到身後展顔長長鬆了一口氣一般，說了聲：「好！」

　　她只能氣結，却又抹不下面子再回去，只能攔了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展顔也根本顧不得蘇筱筱生氣不生氣，快速的取車去找展悅。

　　一條街一條街的找過，却始終未見展悅的身影，展顔不禁越發的著急了。

　　眼看街頭霓虹燈逐次亮起，却始終沒發現展悅的身影，展顔就有種想殺人的欲望了，恨不得把跟這件事有關的蘇筱筱給反復奸殺個幾十遍。

　　一個十字路口上，紅燈亮起，展顔靜靜地望著前方的數字，焦急的倒數著。已是深夜，他已經累得要虛脫了，可是沒找到展悅他怎麽能够回家？

　　手機鈴突然想起，是孔怡然，展顔無力的接了：「媽？」

　　「顔顔，你在幹嘛呢？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家？」

　　「媽，悅悅他……」

　　「悅悅早就回來了，已經睡了。」

　　如果說剛才只是想殺人，那麽這次展顔是真的不殺人不行了。展悅早就回家了，現在已經睡了！可他却還擔心他沒回家，在這裡發瘋似的找了半天！

　　顧不得紅燈，展顔猛地踩下油門，衝了過去，途中自然引起叫駡聲一片，可他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回到家裡，展悅果然已經睡下了，展顔看著蜷縮在床上安睡的展悅，臉上還挂著未幹的泪水，忽然心裡一陣柔軟，忍不住伸手撫摸那張小臉。

　　「哥，你回來了……」展悅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哭的沙啞的聲音叫道。

　　他不叫還好，他這一叫，倒讓展顔氣又不打一處來：「我找你半夜，你倒好，自己安安穩穩的在家裡睡得舒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