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赴約 ...
醫官臉色煞白,坐在馬車裡直哆嗦,他兩日前為小王爺念了一張紙,而今日恰好便是紙上約定的第三日,若小王爺安分的待在軍營倒也沒什麼,畢竟這人不可能在全軍的眼皮下溜走,可這人偏偏出來了,並且還把熟知這件事的他帶上,他不能不向別處想。
「小王爺……」
龍天才一個眼神看過去,他頓時又是一哆嗦,魏小安奇怪的看看他:「你怎了?」
「他沒事,」龍天才道,「估計是忽然被本王叫出來,誠惶誠恐了,」他眯眼看過去,「你說是吧?」
醫官不停的擦汗:「是是……」
魏小安瞭解的哦了一聲,安慰道:「你別怕,小王爺待人特別好。」
「就是。」龍天才高興的把食盒扔給魏小安,後者接過,窩在車上乖乖的開始吃點心。醫官簡直欲哭無淚,只得戰戰兢兢同小王爺前往離城。
軍營自小王爺走後著實安靜不少,孤將軍在帳內來回踱步,那人是早晨走的,現在已過正午,可他的眼皮……還在跳。
他微微皺眉,只覺心頭那抹奇怪的感覺越發明顯,揮之不去,他又來回走了兩步,抬頭見白連從外面進來,也是皺著眉。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對上,幾乎同時開口:「我覺得……」
「……」
白連道:「小王爺走得太痛快,我心裡總感覺有些不安,他不像是害怕的人,這從他戰場上表現的鎮定就能看出,他斷然不會因為怕死而離開,可這到底是為何?」
「我也想不通……」孤將軍很是費解。
白連想了想:「莫非這兩日發生過什麼?」
孤將軍皺眉搖頭:「他一直待在帳內,不曾出去,若真有什麼也只可能在那天,可他那天除了中了雲閒一箭外什麼也……」
他說著徒然頓住,白連一驚:「雲閒的箭?小王爺中的是他的箭?你怎麼知道?」
「那支箭是雲閒的,上面有他的名字……」孤將軍有些說不下去了,他當時被小王爺的傷駭到,一顆心早已亂了,後來看到「雲閒」的名字只想如何宰了那人,倒也沒有注意太多,如今仔細想想實在大有問題,他已經想到一個可能,但他寧願自己猜錯了。
白連急忙追問:「那支箭呢?」
孤將軍艱難的道:「一直被小王爺收著……」
白連張了張口,聲音竟有些發顫:「若那支箭是……是雲閒故意射偏的……」
二人沉默一瞬,急忙直奔小王爺的帳篷,一番翻箱倒櫃後終於在軟榻下發現了那支箭,只見箭頭早已被人掰開,裡面鏤空,顯然之前不知裝了什麼東西。
帳內一片死寂,二人瞪著這支箭倒抽氣,小王爺一直沒什麼架子,他身上有種奇特的魅力,這會讓人不由自主把自己和他擺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於是一向中規中矩的孤將軍和白連,在此時忽然齊齊的閃過一個放肆的念頭,那就是把那位小王爺按在地上狠狠的暴揍一頓。
孤將軍霍然轉身大步向外走,白連急忙制止:「將軍您是主帥,要在軍營坐鎮,我去追。」他說著去馬棚牽了匹馬,向離城狂奔而去。
白連一路衝到離城驛館,左右詢問後得知小王爺帶著跟來的三人去酒樓了,他便急忙向酒樓衝,得知那幾人在樓上廂房,便大步上樓一把推開廂房的門跨進去,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只見魏小安和木子都趴在桌上,而那位醫官則成大字型趴在地上,腦袋對著房門,一隻手用力向前伸,似乎想抓回什麼,力竭的倒在門檻前,白連這一邁,不偏不倚恰好踩在他的手上,他頓時含糊的「嗷」了一聲。
「……」白連僵硬的把腳收回。
醫官慢吞吞的爬起來,茫然的四處看看,接著和白連的視線對上,暈倒之前的畫面瞬間回到腦中,他的眼眶一紅,猛地撲過去抱住白連的大腿:「軍師,不好了啊,小王爺他……他……」
白連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拎起來:「他去哪了?你們這又是怎麼回事?」
「小王爺赴約去了,下官攔不住啊……」
「赴約?」白連一驚,急忙問道,「赴什麼約?赴誰的約,是不是雲閒的?」
醫官點頭,將事情簡單交代一遍,哭道:「小王爺找下官要了防身的藥,下官知道他要去,也知菜裡恐怕有藥,便一口飯菜都沒吃,下官原想告訴他們,可小王爺一直在旁邊瞪著,下官不敢說,後來他們暈過去,下官便準備就算拼上這條賤命也要攔住小王爺,可……可……」
他的語氣忽然變為淒慘:「小王爺並沒有急著走,而是讓下官寫信,下官被那封信弄得六神無主,寫完後隨手拿起桌上的茶就喝了,然後下官就……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你……」白連氣急,「你早知這件事為何不說!」他這才明白小王爺為何要拉上這人,那人簡直太奸詐了!
醫官哭得更加厲害:「小王爺不讓啊,下官也沒料到他今日會從軍營出來……」
白連氣得如困獸般在房內走了兩圈,接著停下看他,越發覺得這人是個廢物,冷聲道:「信呢?拿給我看,一封信你都能寫到六神無主你還能幹什麼?!」
醫官於是哆哆嗦嗦掏出來:「小王爺說是給您的。」
「給我的?」白連皺眉,急忙接過打開,第一句話便是:小花,倫家私奔去了。
「……」小花眼前發黑,抖著手緩緩放下,同情的看一眼醫官,然後深吸了口氣這才繼續看。
這封信不長,大致意思是小王爺要找美人談情說愛,不過又加了句「你們放心,倫家潔身自好,不會讓面癱戴一頂翠綠的帽子,他若是耐不住寂寞小花你就犧牲一下,洗乾淨主動躺在床上吧,你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要什麼體位就用什麼體位……」
「……」小花無語凝噎,再次吸了口氣,默默的看到最後。
「哦,順便一提倫家沒錢,僅有的錢還是從他們身上搜的,這桌飯菜沒付帳,小花你別忘記掏錢,哦,再順便一提,你們若是思念倫家晚上失眠,就把這桌菜打包帶走,吃一口絕對讓你們一覺睡到大天亮,好了,須知春宵一刻值千金,倫家這就走了。」
「……」小花捏著這封信風中淩亂。
醫官顫顫巍巍爬過來:「軍……軍師……」
白連看向他,一字一頓問:「他去哪赴約?」
醫官抖得更加厲害:「北……北漠……」
「走哪條路?」
「下官不知……」
小王爺半點武功不會,孤身前往北漠……白連簡直站立不住,直翻白眼,醫官急忙上去扶他,掐人中:「軍師,軍師,軍師……」
白連喘了幾口氣,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問:「你說小王爺找你要了保命的藥?都是什麼?」
「哦,都是一些常用的,迷藥、巴豆、砒霜、軟筋散……」醫官說著頓了頓,遲疑的道,「還……還有春-藥……」
「……」
白連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醫官膽戰心驚的看著,過了很久才聽這人緩緩道:「回去開張凝神的方子。」
「是是是……」醫官急忙點頭,「下官回去便開,熬成藥給您送去。」
「不,不給我,」白連起身向外走,輕飄飄的道,「……給將軍送去。」
「……」
聖華通往北漠的路不止一條,雖然現在正在打仗,但總有幾個不怕死的走親戚或經商,也有少許逃難的,龍天才從酒樓出來後租了一輛馬車,經小路一路行至賀蘭山,他雙手托著下巴,正在想那封信。
首先他可以肯定這封信絕對是雲閒寫的,畢竟如此犀利全面的見解他想不出還有別人能做到,再次雲閒自己也說能先統一北漠,但這人最終還是來打聖華了,他知道這人必定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而最後一點,他隱約能感覺到雲閒和北漠的關係並不是那麼牢靠,若去見見他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但他身邊萬萬不能帶人,否則容易讓別人看出他的身份不一般,到時候就麻煩了。
他換了個姿勢,想這次的風險,他考慮很久,覺得雲閒能盯上他可能是那日望見他在上面指揮了,換言之,雲閒想見的是智囊,那人並不清楚他是聖華的小王爺,現在北漠大敗,他就算抓或殺一個聖華智囊又能如何,何況他大可不必這樣的處心積慮。
任何事都有其利弊,龍天才覺得這件事非常有必要去賭一把。
「公子,小的只能送到這兒了,前面就是北漠,小的實在不敢去。」車夫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打破他的沉思。
「好吧。」龍天才回神,下車付錢便走。
「公子,」那車夫看著他,「小的看您出身不凡,最近這邊實在不太平,公子您今日走親戚小心些。」
龍天才點頭:「我會的,」他打量他,思考一下問,「咱們換身衣服如何?」
「啊?」
幾分鐘後,龍天才穿著質地粗糙的衣服,向前緩步而行,默默思考到底走多遠才能見到雲閒,古代的路遠沒有現代好走,坑坑窪窪,龍天才穿來至今第一次走這麼長的路,而他腳上穿的還是一雙草鞋。
「哎喲,我擦……」他吸吸鼻子找地方坐下,腳上絕對起泡了,剛才換衣服時還在想到底要不要抓一把土抹在臉上,可現在他知道自己完全多慮了,因為摔得那幾下足夠讓他看起來像難民。
他抬頭看一眼天空,他從離城到達賀蘭山用了些時間,走路又費了些時間,如今太陽都快下山了。
他唉唉的歎氣,若到晚上還沒人,那他便原路返回,再也不來了。
「前面的是誰?」話音剛落,只見迅速奔來幾道人影,一把將他制住。
「痛痛痛,胳膊要折了……」龍天才嗷嗷直叫,「你們幹什麼啊?」
按住他的幾人面面相窺,他們明明沒使多少力氣,其中一人道:「閉嘴,不想死別說話!」
「我告訴你們,我可沒錢,劫我沒用,話說你們到底是誰?」
那人的聲音更冷:「閉嘴!」
「啊啊啊,痛痛痛,真的要斷了,斷了啊!」
「放開吧,看他的樣子似乎只是難民,」一道悠閒的聲音響起,「大王你覺得呢?」
「嗯,放手。」
龍天才只覺身上一輕,揉著胳膊直起身,前面緩步走來兩個人,其中一個的穿著帶著典型的蒙古風情,而另一個則一襲白袍,長髮隨意綁在身後,正是雲閒。
龍天才身上酸痛,現在恨這個人恨得牙癢癢,若不是情況不對他真想過去咬他兩口,他看看身後兩個護衛打扮的人,驚道:「你……你們是誰?」
「大膽,這是……」
那人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大王打斷:「我們是誰不重要,倒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逃命。」
「逃命?」那位大王打量他,這人的穿著雖然寒酸,但露出的皮膚卻異常細膩,再加上那一雙明顯沒有做過粗活的手……他不禁眯眼。
雲閒看他一眼,暗道不好,便向前走了一步:「看你的樣子……該不會是從小倌館逃出來的吧?」
龍天才心底一驚,知道這人想表達的意思,便故作警覺得後退一步:「你……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是不是?」雲閒笑著過去,「我看你細皮內肉……猜的。」
龍天才似乎非常惱怒:「那又如何,我若不是從小被人賣到……賣到那種地方,我現在也能上戰場殺敵!」
「哦?」那大王笑了,「上戰場?你要殺誰?」
「我娘從小教我要報效國家,可如果讓我選,我……」龍天才咬牙切齒,「我最想殺的就是聖華那幫豬狗不如的東西!」他似是氣極,渾身都在抖
12、赴約 ...
,可眼神卻亮的驚人。大王定定的看著他那雙眸子,忽然來了興致:「你可知我是誰?」
龍天才指指雲閒:「我聽到他叫你大王……所以你是……」
「本王乃是突真族的大王。」
龍天才一驚,這人竟不是天狼族的大王,看來雲閒信上的沒錯,他現在受人監視。
「原……原來是……」龍天才有些嚇到,嘴唇抖了抖,接著像是下定多大決心似的,猛地握緊拳,「我……我能和你一起打仗麼?我知道你們在打聖華,我不求別的,只求手刃仇人。」
「你的仇人?」
龍天才點頭:「小人家住離城,有屋有田,可那離城縣令看上了我娘,便陷害我爹,我爺爺擊鼓鳴冤,卻被他打了一百大棍,生生打死,我奶奶懸樑自盡遺恨人間,最後只剩我一人孤苦無依,但那縣令還不肯甘休,他看我長相出眾,便將我賣進小倌館,我娘得知後再也經不住打擊撒手人寰……」他說道最後帶了哭腔,真乃可憐至極。
雲閒不禁在心裡嘖嘖稱奇,暗道這人還真會編。那大王和護衛聞言都憤恨不已,大王怒道:「竟有這種豬狗不如東西?」
「嗯!」龍天才淚眼汪汪的點頭,伸出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他臉上帶著少許土,這一擦便全部擦掉了,露出一張精緻的臉。
那大王當即愣住,過了很久才點頭:「好,你跟著本王,等本王攻下聖華,讓人把縣令抓來任你處置。」
龍天才一喜,暗道是不是要跪下謝恩啊,我擦,不是吧?他看雲閒一眼,激動的就要下跪,雲閒收到暗示一把上前及時扶住他,抬頭道:「大王,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快點走吧。」
那人點頭:「軍師你說要觀察地形,可有好對策?」
「還沒想好,容我回去後慢慢想。」
「那走吧,」大王看著龍天才,「你叫何名?」
「韋小寶。」
「……」雲閒猛地頓住,試探的問,「你……你老闆叫啥?」
龍天才詫異不已,一般會有人問老闆麼?這人又抽什麼瘋?他在心裡腹誹,答道:「金庸。」
「……」
那大王看著雲閒的樣子,皺眉:「怎麼,軍師認識?」
「哦,不,」雲閒回神道,「我忽然想起兒時的玩伴,他也是被人賣了,我想問問看是否和賣我玩伴的是同一人罷了,」他看著龍天才,「我玩伴叫楚留香,被一個叫古龍的人賣了,不知你聽過這兩個名字沒有?」
「……」龍天才僵住,我擦,他聽到了什麼?
大王再次皺眉:「怎麼,當真聽過?」
「聽過,」龍天才輕飄飄的道,「但沒見過。」
大王一陣唏噓,感歎一番世間命數,最後道:「走吧,我們回去,」他看著龍天才,「以後跟著本王,本王定不會讓你再受半分委屈。」
龍天才頓時感動的直點頭,臉上炸開一抹笑:「你真是好人。」
大王不禁愣住,只覺這人的雙眼竟比草原上最清澈的小溪還要乾淨。龍天才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大王?」
「哦,回去。」大王說著轉身回走,暗中向那兩個護衛使眼色,這人留在他身邊可以,但在此前他要確認這人不會半點功夫、沒有半分危險。
他的眼神龍天才自然看到了,他乖巧的跟在身後,不為察覺對某人豎起中指。
——雲閒,我X你全家,你把哥誆出來結果讓哥自救,還小倌?小倌你妹啊!老子如果真的讓他拉去暖床,我回去一定讓人把你綁在床上強-奸一百遍!
雲閒瞪他一眼。
——知足吧,要不是我說你是難民小倌,你怎麼有機會往下發揮,是我救了你。
龍天才也跟著瞪眼。
——狗屁,那是哥聰明!
雲閒不服氣的再次瞪眼,於是二人一直互瞪,一起回到了北漠的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