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浪費（一）

　　【沒關係你也不用給我機會，反正我還有一生可以浪費】

　　學校告白牆邊， 周嘉言手裡捏著記號筆， 看了這行字很久很久， 眉間忽然浮現出一絲暴戾。

　　是哪個傻逼在表白牆上寫這玩意兒的，矯情死了。

　　他抬手狠狠將這行字劃掉， 劃完還嫌不夠洩憤， 又將旁邊幾對情侶畫的小愛心、丘比特什麼的全塗黑了， 也不知道人家丘比特怎麼惹了他。

　　做完壞事， 他吊兒郎當地拎著書包， 校服鬆鬆垮垮系在腰間， 大搖大擺走過門衛室。

　　學校門衛沒法管他， 也管不了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單手輕輕一撐，從大門上跳了出去。

　　現在才下午兩點， 他不想回家，輕車熟路地拐進旁邊網吧，借網管身份證開了台機子，玩了幾把英雄聯盟。

　　一直贏沒什麼意思，於是他又去對面打了幾杆檯球。從檯球廳出來，天才微微擦黑，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4月28日下午17:35，距離上次見裴錚已經過去三個月。

　　這三個月裴錚一直在雲南拍戲，昨天才回來。

　　周嘉言吹了聲口哨， 把手機丟回書包裡。手機和遊戲機磕在一起，發出輕微的叮噹聲。

　　那正是iphone4剛出的時候，一機難求，周嘉言是全班同學中唯一拿到的。要是讓沒買到的同學看到他這麼對待新手機，怕是要心疼到搶過來替他保管。

　　他可不管那麼多，手插著衛衣口袋快步往家走。路過便利店，進去買了盒牛奶，到家後把冰箱裡所有東西都扔了，牛奶擺在最顯眼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他把空調溫度調到最低，隨即沖進浴室，洗了個長達四十分鐘的冷水澡。

　　再年輕的小夥子這麼折騰也受不了，沒過多大會兒，他成功地感覺到腦袋發沉。蜷在沙發上，給那串爛熟於心的號碼發短信：

　　【叔叔，我好像病了】

　　他知道對方不會回，甚至連對方看不看得到都不確定，這麼做只是在賭。

　　很幸運，今天他賭贏了。一小時後裴錚帶著生活助理開門進來，手裡提著一件長風衣。

　　“叔叔，”這時周嘉言已經燒得很厲害了，啞著嗓子明知故問：“是你嗎？”

　　裴錚點點頭，用手背貼了下周嘉言額頭，“溫度很高，我讓助理帶你去醫院。”

　　“不去！”周嘉言要的哪是這個，連忙拒絕，“你在這陪我一會兒就好了！”

　　發燒的小男生眼睛濕漉漉的，看他的眼睛裡還閃著狼一樣的光。於是裴錚也沒忍心拆穿他，笑著同意：“好，那就回臥室吧，我也累了。”

　　只要能跟裴錚獨處，無論去哪裡周嘉言都是願意的。他們回到臥室，周嘉言靠裡側躺著，給裴錚讓出一個位置。

　　前幾次“生病”他們都是這麼睡的，這次也一樣。裴錚把風衣搭在椅子背上，自然而然地臥在他外側，襯衫的領口微微散開，露出精緻漂亮的鎖骨。

　　周嘉言毫不忌諱地盯著看，反正他是病人，病人最大。

　　裴錚又被這狼一樣的眼光看笑了，無奈道：“看什麼呢。”

　　周嘉言：“看你。”

　　裴錚：“不如早睡覺，病還能快點好。”

　　周嘉言卻搖搖頭：“看你會兒就好了。”

　　裴錚歎了口氣：“如果我有這麼強大的功效，病人都不用去醫院，買張我的電影票就痊癒了。”

　　“不，叔叔，”周嘉言肆無忌憚，“你只能是我的藥，別人不行。”

　　這樣類似宣言的話，周嘉言不知道跟裴錚說了多少遍。

　　尤其是在告白之後，裴錚說他不碰未成年，笑著拒絕了。

　　那時周嘉言不死心，問他：“等我成年呢，你讓我碰你嗎？”

　　他已經長得很高了，裴錚被堵在桌子後，不動手根本出不去。裴錚被他纏的沒辦法，敷衍的說：“看情況。”

　　“看什麼情況？”周嘉言追問，“你需要什麼？我會努力鍛煉健身，會長高會......變大，我會努力讓你舒服的，叔叔，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這樣**的語言出自於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之口，青澀、幼稚而又充滿真心與堅定，裴錚不知怎麼的，就點頭說了一句“好。”

　　後來周嘉言拿著雞毛當令箭，每當裴錚表現出一點拒絕的意思，他就把這個承諾拿出來說。

　　十七歲生日的時候，周嘉言自己買機票去了裴錚片場。在片場外等了整整一天，看到的是裴錚和同組男演員一前一後，上了同一輛保姆車。

　　周嘉言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沖到車上和男演員狠狠打了一架。專門沖臉招呼，弄得人家鼻青臉腫三天沒出酒店。

　　晚上，他抱著裴錚手臂可憐兮兮的認錯。青紫的眼角和白淨的皮膚，看起來就像只狡黠的小狼狗，裴錚還能說什麼。

　　他得寸進尺，又問裴錚：“叔叔，還有一年，你能不能只等我，別找別人了？”

　　“你憑什麼這麼多要求？”裴錚斜睨著他。

　　“憑我比他強！”周嘉言邊說邊脫了衣服，胸肌腹肌馬甲線一應俱全，“你要提前驗一下貨麼？”

　　“......好了別鬧了，”裴錚頭疼，“我不找了。”

　　裴錚說到做到，真的再也沒找過固定的情人。想做的時候就約一次，只一次沒有第二次，因為有了第二次就容易有第三次第四次，那和情人沒什麼區別。

　　“叔叔，”周嘉言往他身邊小心地湊了湊，“還有半年了。”

　　裴錚：“嗯。”

　　周嘉言：“能不能讓我提前親你一下？”

　　如果今天鬆口讓親，那過幾天肯定會提出更過分的要求，對於周嘉言的小伎倆，裴錚看的很清楚。他翻身背對著周嘉言，道：“閉嘴，睡覺。”

　　周嘉言就真的閉了嘴。

　　但他並沒睡覺，裴錚天南海北拍戲，兩人見面的日子相當少。片場也不是想去就去的，裴錚壓根不告訴他在哪裡，網上搜得到周嘉言能去，搜不到的話......就只能用這種裝病的方式把他誆來。

　　不得不否認，裴錚是好看的，是那種無論男女老少都會覺得精緻的好看。周嘉言盯著他的背影，一時看入迷了，心臟不停的跳。

　　腦袋裡有種危險的想法蠢蠢欲動，他伸出手臂，在空中猶豫片刻，還是輕輕搭在了裴錚腰間。

　　黑暗中，裴錚沒想到小孩兒膽子這麼大，錯愕地微微睜大眼：“嘉言。”

　　周嘉言不說話。

　　裴錚：“把手拿下去。”

　　“我睡著了，”周嘉言道，“聽不見聲音。”

　　裴錚深感這孩子越來越難控制，佯裝惱怒：“快把手拿下去，我生氣了！”

　　然而就算他這樣威脅，身後人的動作依舊沒變。不僅沒變，還把臉貼在他耳側耍無賴：“叔叔，我是病人，你甭跟病人一般見識。我就抱抱你，抱抱就好。”

　　發燒的人吹出來的氣都是熱的，燙的裴錚耳朵有些酥麻，他不自覺地縮縮脖子，才想起來沒給這位無賴的病人買藥。

　　“......只此一次，”裴錚有點內疚，“快高考了，你好好複習了麼？”

　　周嘉言撒謊：“有，每天都在認真學習。”

　　裴錚：“那我怎麼聽老師說你只上半天課，前天還把隔壁班體委打哭了？”

　　正常學生聽到老師跟家長反應自己的惡行，或多或少都會羞愧，可不知怎麼的，小孩兒的聲音聽起來竟然很興奮。

　　“叔叔，”周嘉言提高音調，“你在意我學習成績？”

　　裴錚沉默半晌。

　　“你是在意的吧，”周嘉言道，“我會好好上課的，為了你的在意！”

　　翌日清晨，裴錚感覺周嘉言體溫恢復正常，便去了廚房。

　　演員的腸胃大多不好，他也一樣，早上不吃飯的話容易胃痛一整天。

　　然而打開冰箱，只看到一盒牛奶，連麵包泡面之類的速食都沒找見。裴錚皺皺眉，這孩子的日子是怎麼過的，這麼下去身體能受得住麼。

　　無奈，他去樓下超市買了點簡單的蔬菜掛麵，就著清湯下了兩碗麵條。

　　周嘉言起來的時候，房間裡早已沒有那人的蹤跡，只留下一碗坨了的麵條。味道一般，賣相也很差，那人被侍候慣了，做不出什麼好吃的東西。

　　可他還是一點湯不剩的全吃了，這是那人能給他最大的溫柔。

　　春去夏來，高考之前的時間裡，即使周嘉言想裴錚想的發瘋，也沒再去找過他。

　　偶爾聯繫，有時能得到回復，大多數的時間都得不到。他也不在意，還是自顧自地發：【叔叔，今天摸底考我所有學科都及格了】，【叔叔，一模進了年級前二百】，【叔叔，h市今天下了第一場雨】，【叔叔，還有一周高考，你會回來陪我嗎？】

　　最後一條裴錚沒回復，對學習周嘉言突然興味索然。在他的人生裡，無論高考還是活著都不是為了自己。確切的說，父母離開之後，他能堅持活著的理由，唯有兩個字——裴錚。

　　他蹺課打架不過是為了引起裴錚的注意，學習也一樣，如果高考這件裴錚唯一提過的事都做不好，那還有什麼臉去面對裴錚？

　　他真的好好學了，老師都眉開眼笑地說他肯定能上一本，他想讓裴錚見證他的努力。

　　於是高考前一天，他磨了裴錚的生活助理一整晚，得到了裴錚正在臨市參加活動的消息。

　　坐了兩個小時高鐵興沖沖趕過去，剛打車到裴錚下榻的酒店大廳，他看到了無比熟悉的場景。

　　裴錚和一個陌生男人，一前一後從同一個房間走了出來。

　　那是他高考前一天，也是......他十八歲的生日。

　　作者有話要說：文中第一句是歌詞，出自于林宥嘉的《浪費》，很好聽噠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