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味道不對

　　司渺努力的結果， 就是練習生出身的孫昭、週一涵完全接不住他的戲。

　　“《風夏》二十五場一鏡四次，a！”

　　孫昭吊兒郎當走到秦風書桌前， 手一撐桌面， 半邊屁股壓在他的桌子上， 拽走他正在看的書，“嘿， 新來的，怎麼不說話，你是啞巴嗎？”

　　司渺握筆的指節泛白， 撩起眼皮，冷冷掃了孫昭一眼。

　　孫昭：“......”

　　“卡！”武鋒怒噴， “孫昭，怎麼回事兒，四次了！”

　　孫昭：“.......”

　　媽媽呀好嚇人， 差點沒把心臟嚇停了。

　　司渺拍拍他的胳膊， 小聲道：“沒事兒，下次好好來。”

　　三分鐘調整鏡頭，場記：“《風夏》二十五場一鏡五次， a！”

　　司渺眼神掃過去。

　　孫昭：“......”

　　一模一樣的結果，武鋒受不了了， 他平時待人處事都挺溫和，工作起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氣的臉紅脖子粗：“孫昭，你是沒帶腦子來， 還是沒帶嗓子來？臺詞呢？！”

　　孫昭這邊被司渺嚇了一下，那邊被導演嚇了一下，腦子霎時一片空白，本來是記得臺詞，礙于司渺氣場太強沒念出來，現在倒好，直接把臺詞忘光了。

　　司渺也是從他這個階段過來的，當初多虧有秦阮幫他，否則比孫昭也好不到哪去。

　　他知道這樣一條一條的廢片子起不到任何效果，跟武鋒建議，“武導，讓小昭休息一會兒吧。”

　　“你給我去好好背臺詞！”道理武鋒比司渺懂，指指休息室讓孫昭滾蛋，“一涵，你來。”

　　週一涵性格比較豪爽，也沒什麼怕的，趁群演就位的時間溜了一眼臺詞，場記打板後，用手指輕輕捅了下前桌秦風的後背。

　　秦風後背僵了僵，無動於衷。

　　週一涵的角色是校花，被同學捧慣了，完全不相信世界上會有不搭理她的人，作死似的又捅了兩下。

　　正在睡午覺的秦風被她徹底激怒，猛地轉身，因動作太大帶掉了一本書。

　　書本砸在地上的聲音很響，嚇得週一涵吐了吐舌頭，武鋒捂住腦袋：“卡！週一涵，你幹啥呢？賣萌呢？”

　　“對不起武導，”週一涵告饒，“我不浪費錢了，我也去調整情緒。”

　　拍戲的時候，每條片子都是肉眼可見的錢，劇組的資金本就緊張，武鋒沒說什麼，讓她也趕緊滾蛋。

　　於是上午就只拍了幾場秦風個人的戲份，中午吃完飯，孫昭週一涵可憐巴巴地敲開了司渺休息室的門。

　　不同於拍《那年》時蹲地吃飯的淒慘遭遇，男一號司渺擁有自己專用的休息室，雖是學校雜物間改的，面積不大，但好歹清靜，和人說話也方便。

　　梅梅去開門，司渺不用問便知道這兩人的來意，拽過來兩張凳子，“坐。”

　　可能因為造型的原因，孫昭週一涵有點怕他，夾著腿坐在他對面。

　　司渺抓了兩塊梅梅的糖，塞到他們手裡，失笑道：“怕什麼，想說就說。”

　　“前輩......”韓國練習生出身的週一涵孫昭習慣叫前輩，“我、我們想找你對對戲，省得下午再挨武導的罵。”

　　“對戲好說，”司渺拿過兩人手裡的劇本，“但臨陣磨槍不是長久之計，你們有認真看過劇本麼？”

　　韓國練習生別的不說，在努力這塊兒絕對無人能及，畢竟那邊競爭大、壓力大，不玩命就分分鐘玩完。

　　“我們真的看了，”孫昭委委屈屈，“我和師姐拿到本子後，在公司連夜背了十天臺詞，你隨便找一句，我能立馬說出這句在哪頁上。”

　　司渺倒不至於真像前輩一樣考教他們，點點頭，又問：“那你們認真研究過人物嗎？”

　　兩人異口同聲：“當然！”

　　“行，小昭，你先說一下你飾演的人物。”

　　孫昭清清嗓子：“他是一個小混混，喜歡校花，因為校花過於關注秦風，所以總去找秦風的茬。後來偶然看到了秦風手腕上的傷疤，側面打聽出他曾被校園暴力傷害的過往，改過自新，成了秦風最好的朋友。”

　　“嗯，涵姐，你呢？”

　　週一涵：“她是萬人迷的人設，但偏偏秦風正眼都不肯瞧她，她便故意接近秦風。後來發現秦風和夏天越走越近，她嫉妒之下耍手段破壞兩人的感情......”

　　司渺靜靜聽兩人講完，“沒了？”

　　兩人均是一怔：“沒了。”

　　“小昭，涵姐，你們說的只是這個人物的劇情梗概，而不他的內涵，”司渺皺了皺眉，“故事的核心是人物，你們只知道人物‘這麼做’沒有用，需要深入瞭解的，是人物‘為什麼這麼做’——簡而言之，人物的行為是表像，你們需要挖掘的，是你們所飾演的人物的內心世界。”

　　“拿小昭的角色舉例，他是個混混，可他為什麼會混？”

　　孫昭愣愣道：“因為他父母滿世界飛做生意，不管他。”

　　司渺：“對，他的父母只給他錢，不給他愛，所以他故意打架吸煙做壞事，想通過老師讓父母更關注他。對待感情也是如此，他希望在一心一意喜歡校花時，校花也能一心一意對待他，結果校花卻更中意秦風......”

　　司渺說到這裡，點到即止，孫昭好像明白了點什麼，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週一涵比孫昭聰明，把司渺說的話記在心裡，提著孫昭領子，“前輩，謝謝你，打擾了。”

　　“別客氣，”司渺道，“在接別人的對手戲之前，要先過自己那一關，把自己完全融入到角色裡，就沒那麼難了，加油！”

　　孫昭被週一涵揪著領子提起來，終於回過神，和週一涵一起鞠了一個很“韓國”的躬，“謝謝前輩指導！”

　　司渺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做，臉霎時紅了，趕緊站起來也對他們鞠躬，“指導談不上，我也有需要你們幫忙的地方，咱們共同努力，共同進步！”

　　三人爭先恐後鞠躬，梅梅在旁邊笑的前仰後合，孫昭和週一涵趁有明悟的時候跑回他們的休息室消化資訊，一中午就這麼過去了。

　　下午是幾場群像，司渺拍的輕鬆無壓力，晚上武鋒沒安排夜戲，剛開始節奏太快的話，演員容易吃不消。

　　司渺便早早回到劇組包的賓館，為了保持身材，他照舊不能吃正常飯菜，但能吃點水煮白肉什麼的，比光吃草滿足多了。

　　吃完飯，司渺把梅梅趕回去，做賊一樣偷偷從行李箱夾層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季東東送的那瓶古龍水。

　　他跑回房間，往枕頭上輕輕噴了一泵，然後大頭沖下，把臉埋在枕頭裡，使勁吸了口氣。

　　......味道似乎不太對勁？

　　怎麼形容呢，確實是那種帶著木質香調的冷香，但又好像缺了點什麼。

　　司渺迷茫了，給季越東發微信：【這款古龍水改版了嗎？】

　　越過冬季：【？】

　　小司：【和在你身上聞到的不一樣】

　　司渺發完這句，兩分鐘後，得到了代購季東東的電話回訪。

　　“香水噴了？”

　　司渺“嗯”了一聲，沒好意思說自己往哪噴的，含糊道：“噴了一泵。”

　　“香水發出的味道和體溫、體味、噴灑位置都有關係，可以說是因人而異，”季越東解釋，“你往溫度高的地方噴一點試試。”

　　司渺沉默。

　　他現在臉溫度最高。

　　季越東見那邊沒回音，追問：“噴了麼？”

　　司渺老實回答：“沒有，捨不得。”

　　季越東差點沒被他氣出個好歹，哭笑不得：“噴吧，沒了我再給你買。”

　　“真的？”

　　“嗯。”

　　“那好，”司渺往自己胳膊肘上噴了一泵，湊過去嗅嗅，“......還是不對。”

　　他說的季越東也生疑了，首先，他在商場買的，肯定不能有假；其次，他用這款古龍水許多年，包裝變沒變、配方換沒換，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能確信給司渺的這瓶，和自己在用的那瓶一模一樣。

　　兩人又討論了一會，司渺不懂香水，多半都是季越東在說，從香水晃動酒精味道會變濃，到P市的空氣濕度與H市不同，各種原因猜了個遍。

　　到最後兩人也沒談論出個結果來，一致選擇放棄。掛掉電話，季越東問王曉輝，“曉輝，我的華為ID和密碼是多少。”

　　“92......”王曉輝指導他輸入，登錄上後，他眼睜睜看著季越東點進APP store，下載了微博用戶端。

　　即使事業上再成功，在生活上，王曉輝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老闆是個比較無趣的人。

　　閒暇時間，老闆不刷劇、不看八卦，最喜歡去的地方是健身房游泳館高爾夫球場，最不喜歡去的地方是商場電影院。拿著手機玩的次數屈指可數，唯一兩個微信群是公司高層的群，和季奶奶拉的群。

　　這樣的生活宛若一位養生老者，王曉輝時刻準備著給老闆買保溫杯枸杞兩件套。

　　今天老闆卻突然轉性，下載了微博這麼個過於時尚的東西，王曉輝頓時體會到世界有多魔幻。

　　季越東遵循著微博小助手的指引，用自己手機號註冊了一個微博帳號，王曉輝提醒道：“季總，需要認證嗎？”

　　“不用，”季越東在搜索框裡輸入【司渺】兩個字，點下關注，“這是私人帳號。”

　　上次在公寓，他問小朋友什麼時候染的發，小朋友的回答令他記憶猶新。

　　雖然當時他沒表現出來，但心裡多少有些不平衡：你染髮了，第一個知道的居然是粉絲。

　　這回有了微博，消息終於可以共通了，季越東滿意地放下手機，心頭突然冒出一個答案。

　　——也許小朋友真正喜歡的不是古龍水的味道，而是......他身上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季總越來越酸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