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給他作配

　　司渺千想萬想， 都沒想到這個人會是江城。

　　這場戲該怎麼演？

　　如果下手輕拍出來的效果不好， 如果下手重了， 他和江城曾有過矛盾， 一定會被江城誤解為借機報復。

　　更主要的是， 看著面前的男人，司渺不由咋舌——人前後的境遇怎麼會變化這麼大？

　　他依稀記得第一次進片場時， 江城一身潮牌、戴著大墨鏡意氣風發的樣子。而現在的江城皮膚發黃， 瘦的有些脫相，那股子得意勁兒沒了，看向副導演的眼裡還有些小心翼翼的討好。

　　副導演完全沒注意到司渺的表情，笑呵呵介紹道：“這位就是藤原純一郎的扮演者江城， 小司， 你們應該認識的吧。”

　　被點到名，司渺收起驚訝， 恢復一貫的表情，走到二人身前伸出右手，禮貌的打招呼：“江哥......好久不見。”

　　江城沒有立刻說話， 而是看著眼下那只手。

　　江麗和邱瑾的醜聞被曝光後，遭到了網友和被害明星的粉絲們的控訴和辱駡， 更有甚者人肉出這倆惡毒女人的住址， 成幫結夥的往牆上潑油漆， 往門口送黑白照和花圈。

　　剛開始江麗躲在家裡不出去看，還能承受得住，後來鄰居受不了了， 跟江城姐弟交涉了好幾次，讓他們搬家，不搬就報警。

　　江城無奈之下帶江麗搬了家，結果進戶還不到一天，又被網友扒出來了，重複著上面那些行為。

　　人不可能永遠躲在屋子裡，江麗有一天憋不住了，想出去透透氣，路上不知怎麼被行人認了出來，戳著她的脊樑骨指指點點。

　　這件事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從那天開始江麗精神狀態就有些不正常了。

　　江麗是江城的經紀人，再加上作為江麗的弟弟，事情鬧的這麼大，江城難免受到些波及，剛談好的代言被品牌方單方面節約了，剛接的戲和綜藝也被節目組以“藝人形象受損”的原因一一退回，公司幾個高層開會一琢磨，便決定不管他直接放養。

　　放養比雪藏還難受，被雪藏沒必要抱著還能翻紅的幻想。而被放養之後，偶爾聽到點風吹草動，便總覺得還有人記得自己，願意給自己機會。

　　事實上中間江城確實接到過兩個工作，粉絲基礎在那兒，三線小綜藝什麼的都可以上。

　　可不知為什麼，每次細節全談好了，到要簽合同那一步，甲方都會以“公眾形象受損”的理由突然毀約，所有幻想都成了泡影。

　　這種給了希望、結果卻是失望的感覺特別差勁，弄得江城都要崩潰了，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之餘，又難免有些怨恨姐姐。

　　為什麼姐姐要做這種事？

　　可對於精神狀態不好的姐姐來說，弟弟是唯一的依靠，江城不得不照顧姐姐。

　　有時難受勁上來了，只能罵姐姐兩句洩憤，搞的江麗經常以淚洗面。

　　這個角色是出事以來江城成功簽的第一個合同，他希望能借由這個角色，讓粉絲們不忘記他。

　　也存著那麼一點點翻紅的期待，雖然是個比龍套好不了多少的角色，但終歸有曝光就比沒曝光強，只要好好表現，以後說不定還能重回巔峰。

　　還有一點，明星也是要吃飯的，頻繁的換房子和違約金已經要把他掏空了，他急需賺錢，維持曾經奢侈的生活和養活姐姐。

　　所以江城即使再不願意，也不得不僵笑著和司渺握握手，假裝親切道：“是有好久了，你演的哪個角色？”

　　在網路暴力下，江城前段時間把微博用戶端卸載的乾乾淨淨，不敢看、不忍看，自然也不知道司渺最近的動態。

　　司渺以“龍套小王子”這個名號出名的，因此江城以為在《代號57》裡，司渺和他一樣，都是有臺詞的龍套演員。

　　沒等司渺張嘴，副導演在旁邊搶答：“他演的就是陸驍，‘雨巷追擊’裡你的要追的人！”

　　江城瞳孔倏地緊縮，滿臉意外的神色。

　　作為參演演員之一，他有《代號57》的劇情梗概，之前仔細通讀過，知道陸驍的番位是什麼！

　　是男三號，比他這個龍套不知道高了多少位！

　　想當初《那年的海》劇組初見，他想不握司渺的手，就不握司渺的手。如今......竟輪到他給司渺作配！！！

　　憑什麼？？？他不服！！！

　　江城眼裡似是冒出兩團火，牙咬得咯吱咯吱直響，都要咬碎了。

　　手上的力氣也不由加大，司渺被他捏的稍稍擰了下眉。

　　一直關注著他的副導演就跟自己被捏了似的，火急火燎的打圓場：“江老師你手勁可以啊......不過別把小司手捏壞了，一會兒還指著他出活兒呢！”

　　副導演邊說邊把江城往化妝師那邊推，聽到這話的江城氣到差點吐血。

　　指望司渺出活兒的意思，是壓根沒把他江城的演技放在心上！

　　情急之下副導演沒注意自己說話會不會得罪人，何況江麗的事鬧的沸沸揚揚，副導演當初也是吃過瓜的，對江城的印象早就差了，討厭都來不及，哪有心思關注他樂意不樂意！

　　接下來的事，讓副導演對江城的印象更差。

　　敵軍小頭目藤元純一郎是個日本人，江城化好妝換好戲服之後，等在一旁候場。

　　天氣預報很准，現在烏雲遮頂，天下起了綿綿細雨。場記喊A，周延和陸驍分執一把傘，從小巷的兩端相向而行。

　　周延穿著雨靴，走路的速度稍快一些，陸驍拖著腿，走的稍慢一些。雨絲從傘骨上不停滑落，待看清彼此時，雙方都以為這將會是一次稀鬆平常的情報傳遞。

　　忽然，小巷牆圍外傳來皮鞋踩在濕潤草地上的聲音，按理來說，在大雨的掩蓋下，這樣的聲音應該聽不到的。

　　周延幹了一輩子情報工作，早已經把小心和謹慎根植在骨子裡，練就了一身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領，這點聲音全數被他聽進了耳朵裡。

　　直覺告訴周延有問題，於是他給陸驍遞了個眼神。陸驍沒感覺到哪裡不對，稍有些遲疑，聽周延的意見假裝低頭趕路，和周延擦肩而過了。

　　此時藤原純一郎的確帶著幾個手下，在圍牆外等兩人接頭的時候抓個人髒並獲，卻見他們真跟陌生人似的各走各路，臉唰地拉了下來。

　　藤原純一郎和周延都在井田大佐手下，比起藤原，大佐更信任、更器重周延，藤原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這次的抓捕行動就是井田一手策劃並實施的，目的是讓井田看清周延的真面目，一舉取代周延的地位。

　　卻沒想到事情沒按他策劃的方向進行，哪能不氣！

　　“你、你、你，去追周延，”藤原點完兵想了想，下命令道：“其餘人跟我去追那小子！”

　　江城念完臺詞便要跑，錢導猛地祭出大喇叭：“卡！”

　　機器和所有演員都停了，江城也停了，看著錢導。

　　錢導的大嗓門從擴音器裡傳出來：“藤原，你口音呢？你是剛來中國一年的日本人，不可能說出這麼標準的甲等普通話吧？”

　　江城臉一紅，剛才他還沒從被司渺壓番這件事上緩過來，思維渾渾噩噩的，把口音的事全忘了。

　　江城解釋了幾句，演員出錯很正常，至少江城臺詞還記得，沒說忘詞已經謝天謝地了，錢導揮揮手讓場記準備好繼續打板。

　　“《代號57》第三十二場一鏡二次a！”

　　藤原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其餘的跟我去追司渺！”

　　錢導：“......”

　　錢導：“卡！別追司渺，追那小子！”

　　江城握著的拳頭不停顫抖。

　　江城太久沒拍戲了，導演越說他越緊張，越緊張就越容易出錯，後面他又錯了兩次，導演又氣又無奈。

　　這顯然不是不懂戲的問題，而是演員心態的問題。錢導在這方面一向苛刻，軍旅題材的導演嘛，你連自己心態都穩定不了，還來演什麼軍人，演什麼戰士？？！！

　　而且，讓他膈應的還有一方面，江城是投資方東方影業直接塞進來的。直接到什麼地步呢......投資方只給他打了通電話，說讓江城演藤原是最頂層的“聖旨”，其餘什麼都沒交代，搞得神秘兮兮的，特別不爽快。

　　錢導頗有些不耐煩，直接對著喇叭喊：“大下雨天的，咱儘快完成，別讓演員和工作人員生病成不成？”

　　這話不好聽，聞言江城臊的差點撂挑子走人。

　　不過罷演勢必會招致反感，要是鬧到微博上更不好，江城已經不能再黑了，無聲地點點頭，場記穿著雨衣喊A。

　　在錢導的“鞭策”下，這鏡終於通過，江城表情從頭到尾都只有一種——拉臉。

　　好在反派臉譜化一些沒關係，沒觀眾會去探究一個出場三分鐘的龍套的心理變化的。

　　下一鏡是藤原追陸驍，這段的主要鏡頭在司渺身上，一條就過了，場務收拾東西開始換場。

　　打鬥戲需要較大的場地，拍攝地點定在了巷子最深處。趁她們重新佈置道具的時間，司渺躲在屋簷下做拉伸，心裡越發糾結。

　　到底要不要對江城用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