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次日清晨,荷花睡得正香,隱約聽見外頭起了雞鳴,曆了昨晚的「洞房花燭」,她這會兒連抬胳膊抓著被子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迷迷糊糊的想著,若今兒早晨長生還敢來拽她的被子,她就甩他一個大嘴巴跟他拼了。
荷花閉著眼眯著,過了許久,身上的被子安然無恙,她稍稍安了心,心說他還不是個死心眼兒的混蛋,只這會兒她卻也沒心思感動,只想著今日可得好好睡個懶覺。
荷花嫁了長生一年,處處依著長生的生活習慣,以至每日清晨只要聽見雞叫,不管多困多累,卻是再睡不著的。只昨兒晚上過分累了身子,這會兒雖是睡不實,卻也能淺淺的眯著。
只她半夢半醒之間,卻忽然覺得身上壓得慌,有什麼東西堵了她的嘴,濕乎乎的讓她出不來氣。她下意識的抬手去摸,圓咕隆咚的似個人腦袋,初時她還當是昨晚累得她被夢魘著了,可越摸越覺得真,她哼唧著用手去推,那圓腦袋便從她臉上躲開,卻又立時紮到她脖子上來回的蹭。
荷花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卻也沒多想,只帶了些被吵醒的氣惱推了推,迷迷糊糊的呢喃:「長生,別鬧,我累得緊……」
大腦袋從她頸窩中離開,被子也隨之被撐了起來,帶了一陣寒涼,荷花正要伸手去拉被子,忽然被兩隻手爪子抓了胸脯,捏啊捏……
正迷糊的荷花被喚醒了某種記憶,腦子裏針紮了似的一下子清醒了,立時睜了眼伸手去推。正張著嘴巴準備咬下去的長生被攔了個正著。
「你要幹啥!」荷花像個上了肉案子的小豬崽兒,不安的瞪著身上的「屠夫」。
長生也似被荷花這突如其來的驚醒嚇著了,一副做壞事被捉當場的驚恐之狀,他瞪著眼望著她愣了愣,又垂了眸子看著她的胸脯,舔了舔嘴唇……還差這一步了,他遺憾的想。
荷花憋紅了臉,大罵道:「你還是不是人啊,我都被你折騰死了,大清早兒又來了!還敢趁我睡著了偷摸兒趴上來!你想要了我的命是不是!混蛋!你給我一邊兒去!」罵完便連推帶踹的把長生趕出了被窩兒,自己一蒙被子翻過身去生氣。
長生被光著屁股轟了出來,歪在一旁愣了會兒,小心翼翼的靠過去捅了捅荷花,荷花生氣的扭動身子把他甩開,在被子裏又氣又委屈:「黑了心的王八蛋,一點兒不知道疼人……」
長生覺得自己是做錯了,但是同時也覺得自己很無辜,他只是想要像昨晚一樣進去,可剛剛看荷花睡得那麼香又不忍心把她叫起來。他想,反正進去的時候荷花也是躺著的,他只要很輕很輕的不弄醒她就行了……
長生鑽進自己的被窩兒裏挨著荷花躺下,側身望著她的後腦勺很誠懇的道歉:「對不起。」
荷花也不回頭,只道:「對不起也沒用,我告訴你,打今兒起一個月不許你挨著我睡覺!」
長生愣了一下,眉頭一擰,也把自己蒙進了被子裏委屈生氣,悶悶的表示自己不接受她的「提議」。
荷花雖氣惱之下說了一個月不許長生近身的話,可真要做起來卻是難了。自然在有了那樣的初夜之後,她自己不會對男歡女愛懷有如何的留戀,只長生卻是嘗到了甜頭。他就像上次荷花氣得回娘家一樣,時時刻刻粘著她獻殷勤,白天的時候幫她幹這幹那,然後就很純潔的咧著嘴沖她樂。晚上他故意不鋪自己的被褥,把自己脫得光光的躺在荷花的被窩兒裏等她,她若是冷著臉叫他躲開他也不糾纏,只從被窩兒裏不情不願的鑽出來,耷拉著腦袋給自己鋪被褥,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巴巴的望著荷花,頗有幾分淒涼。
荷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氣了幾日之後也就消了火,到底還是依從了長生,不過也是事先立了規矩:不許牛似的使蠻力,說喊停時就要停。
長生自然沒有不應的,可真做起來哪兒可能說停就停,完事之後荷花少不得又要罵他。長生只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裏,安安靜靜的聽著,拿鼻尖蹭她的脖子,或是輕輕的親吻。荷花罵著罵著也就變了味道,卻更多似了撒嬌。
幾次下來,荷花雖沒嘗到人說的那種欲仙欲死的滋味兒,卻也沒了初時要命的疼痛。她喜歡長生親她撫摸她的感覺,可長生似是遵循著某種套路規矩,每次都是親一親,蹭一蹭,捏一捏,嘬一口,然後就迫不及待的直到黃龍。他自己倒似是享受到了,可苦了荷花每次才被他挑起情/欲,身子軟軟的正要享受下去,他卻又忽然收了動作,緊著去做下一個步驟,弄得她每每不上不下的懸在那兒憋得難受。
荷花有苦難言,卻也是實在不知該怎麼跟長生說,因為事實上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個什麼感覺,又要怎樣做才能有了那種讓她期待的感覺。她只是想,如今好歹算是邁出了一大步,等兩人慢慢的試試,時候長了大概也能摸索出些門道來。
長生卻沒這些心思,他像是個發現秘密仙境的孩子,恨不得時時都要紮進去才好。初時還只是每日夜裏睡覺前一臉期待的望著荷花,時候長了,荷花卻發現他這種眼神好像不止在晚上才有了。
只說這會兒吧,正是下午幹活兒的時候,她給他送了吃食和水來,他吃飽了喝足了就坐在石頭上眼神發直的望著她。荷花沒聽過飽暖思淫•欲這句話,但看著長生這會兒的眼神兒也覺得有點兒不對,心虛的別過頭去不看他。
長生怔怔的坐了一會兒,靠過來拉了荷花的手。
荷花瞥著他道:「幹啥?」
長生沒言語,只管拉她起來往一旁的樹林子裏走。
荷花愈發覺得不對勁兒 ,只怕真被自己猜中了,一邊不安的往後扯,一邊道:「大白天的往這樹林子裏走幹啥?一會兒踩著獸夾子斷了腿疼死你。」
長生一路無言,拉著荷花走到樹林深處,尋了個草厚的地方拿手一指,歪過頭沖荷花咧嘴一樂:「你躺這兒」。
荷花又氣又臊,紅著臉瞪眼道:「混蛋,我就說你沒安好心,這哪兒是幹那事兒的地方,外邊兒的狗男女才往樹林子裏鑽,你把我當啥了!」說完甩開長生緊著跑了回去。
長生呆呆的望著荷花跑遠,心裏異常的失落。他回想起那個傍晚自己在林子中看到的場面,都這些日子了還是讓他記憶猶新。雖然晚上鑽進被窩兒裏荷花都讓他進去,可他最想的還是拉著荷花像那兩個人一樣在這樹林子裏的草地上做那事兒。
長生望瞭望那片厚厚的草地,戀戀不捨的走出了林子,嘴裏小聲嘟囔著:「我也想做狗男女……」
*
轉眼,長生回家一個來月了,精神頭兒早就養了回來,四奶奶提醒荷花該和長生一塊兒去縣城,正式去謝謝孫雪梅夫婦。荷花爹也提醒荷花,上回人家老夫人生了病沒機會說上話,這回讓她帶著大寶一塊兒去,一是道謝,二來也好跟人家提提大寶當衙役的事兒。荷花不願求人情,不過如今對孫雪梅的心結也解開了,倒也沒什麼太讓她難做的,也是不敢跟她爹頂撞,只好應了。
長生初聽要去雪梅家,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地,死拉著荷花不放手。荷花說了許久,長生才將信將疑的松了口,卻也說好了:不許多待,不許跟那個捕頭老爺說話。荷花聽了好笑,心說就算你樂意換,我一個鄉下來的村婦,人家捕頭老爺又哪兒能看上我了,再者本來就是沖著人家去的,又道謝又求人的,去了不說話是個什麼說法。她無奈又解釋了半天,長生才不情不願的應了。
於是,選了個好天兒,荷花拎了一籃子雞蛋,大寶又從家拿過年時桃花帶回來的兩罐好酒,一行三人上路了。
三人出了村子走到大道上雇了輛馬車,一路顛簸的往城裏趕,荷花問大寶是不是一心要去縣城當衙役,只道:「我可跟你說好了,這求人的事兒沒個準譜兒,別說人家應不應,就算是應了,到時候辦得成辦不成還兩說呢,你這會兒別當那衙役的位子是給你預備的,到時候不成了,還要難受。」
大寶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應道:「咳,姐,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我壓根兒就不想當什麼衙役,到那地方雖說能掙幾個錢,可不得天天看人家臉色?哪兒如在自己家裏痛快了。再說了,我要真進了縣城,只怕不能天天回家。」
荷花一樂,打趣道:「咋的?知道惦記媳婦兒了?那還不容易,讓胖丫兒跟你一塊兒進城住唄。」
大寶臉上一紅,道:「說啥呢,誰惦記她了……我是惦記咱爹娘……」
荷花沒言語,抿著嘴笑。大寶看了荷花一眼,有些尷尬,別過頭去看景兒,愣了一會兒幽幽的道:「如今你們幾個都嫁出去了,小寶又屁大點兒,成日裏還靠咱娘給他擦鼻涕呢,我要是走了,咱家靠誰啊……」
荷花聽了一怔,但聞大寶又認真道:「咱爹看著身子骨硬朗,可到底歲數大了,我常跟著他幹活兒我知道,這二年下地幹活兒時明顯比頭些年歇得勤了,咱家那一大片地他自己一人哪兒幹得過來……你雖說離得近,可到底也得過自己的日子,山上那地也得靠著我姐夫呢,總不能老讓他來咱家地裏白幫著賣力氣……還有咱娘也累了半輩子了,如今好不容易娶了兒媳婦兒了,也該舒服舒服,我要只顧著自己把媳婦兒接城裏過日子去,那還算人嗎……」
荷花聽完望著大寶發怔,心裏一酸眼淚就蒙上了眼眶,她抬手擦了擦,欣慰的笑道:「行,是能頂門立戶的大小夥子了,聽你說這話姐往後這心就踏實了,咱爹娘沒白疼你。」
大寶受不住荷花掉淚,嘿嘿一樂,又轉了輕鬆的語氣,只道:「這回這事兒全是咱爹自己的主意,你知道咱爹這人嗆不得,我要說不樂意又得挨頓揍。還不如順著他來,反正我自己幾斤幾兩我自己心裏知道,我就不是那幹衙役那塊料,哄著咱爹高興唄……我還想跟你說呢,一會兒去了孫姐姐家咱就別提那什麼衙役的事兒了,回頭就跟咱爹說不行,反正他那人好面子,也不能自個兒跑城裏問人家去。」
荷花笑道:「你小子這心眼兒倒會拐彎兒。也好,我倒也是不願求人呢,你要是真想幹,我怎麼求也不算啥,你既然自己不想幹,咱也別討那人情,要不往後過日子也不踏實,總想著啥時候還得給還回去。再一個你說得也對,咱爹娘歲數大了,身邊兒不能離了人,他們為了咱們好,咱也得給他們想想。」
姐弟倆一路盤算著進了縣城,從城門口下車,一路往孫雪梅家走。三人才拐進她家巷口,便見有人從她家裏院出來,卻是兩個男人,一個便是孫雪梅的男人程捕頭了,另一個年紀也不大,卻儀表不凡似個貴人。
大寶愣了一下,緊把荷花往回拉,低聲道:「先別過去,那是縣太爺,上回來找我姐夫時見過。」
荷花嚇了一跳,忙把直愣愣往前走的長生拽了回來,側著身子藏著一高石墩子後面,想著等縣太爺走了再過去說話。可縣太爺站和程捕頭在門口有說有笑的站了半天一直沒動,荷花也不敢抬頭,只怕不小心被程捕頭望見認出來,又少不得過去叩拜,也不知縣太爺是個啥脾氣,萬一不小心失了禮那就事大了。
荷花和大寶小心翼翼的低著頭藏著,長生卻是站得端正,眼睛直勾勾的往那兒瞧。荷花緊忙拉他道:「別往哪兒看,小心縣太爺看見你。」
她正說著,但聽孫雪梅的聲音從那方向傳來,荷花下意識的望過去,見孫雪梅陪了個婦人從大門裏走了出來,那婦人懷裏抱了個孩子笑盈盈的和孫雪梅道別,荷花料想必是縣太爺夫人了,又趕緊低了頭藏好。
程府門口,縣太爺夫婦和孫雪梅一家道完別便抱著孩子上了轎。直到兩頂轎子徹底拐出巷子消失不見,荷花和大寶才放心的走了出來往孫雪梅家裏去。
長生卻是落在了後頭,也不急著跟上,只歪著腦袋愣愣的望著轎子消失的巷口,瞪著眼呆了半晌,自語自語的嘟囔:「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