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喵喵喵喵
一直到照片拍攝完,方懷都不知道他的糖是哪兒來的——他剛剛差不多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身邊沒人,嘴裡有一顆糖。
他看攝影師沒有表示反對,不想浪費,於是認真地把糖吃完了。
還挺好吃的。
海報和VCR拍完,沒兩天又是才藝展示了。
才藝展示和初選時間挨的很緊,節目組並沒有打算給選手很多時間準備。準確來說,它並不能算是一輪選拔……說是調劑氛圍的一個小插曲比較恰當,當然,它的分數也至關重要。
鹿羽那邊,已經是對才藝這一環節勢在必得了。當然,他們家也的確有炫耀的資本。
才藝說來說去,除了唱歌之外,不就是彈琴、吹奏、跳舞之類的麼?中規中矩的來個彈唱,脫俗一點的吹個洞簫,準備的時間也不算多,平時沒有積累的話,要出彩很難的。
鹿羽可不一樣。
鹿羽本人那邊沒發話呢,粉絲和營銷號先得意洋洋的把話給吹出去了。
「你的努力,我們都看到了。低谷只會是一時,不會是永遠,最璀璨的桂冠終究會屬於你。晚安鹿羽,今夜好夢。[圖片]」
這幾乎是明著諷刺方懷不夠努力、群眾和評委投票不帶腦子,埋沒了鹿羽這顆明珠。
「震驚!十二歲出道,十四歲春晚鋼琴演奏轟動全國,竟然是他?」
這就是吹鹿羽才藝的實績了。
「……」
方懷的粉絲當然不甘示弱,奈何方懷的過去對她們來說是一片空白,也不知從何吹起。
最讓她們害怕的,是方懷本人和團隊那邊的安靜如雞。隔壁鹿羽的通稿都吹到自家門口來了,他們一點表示也沒有,這沉默的態度讓她們心裡沒底,說話的底氣也不那麼足了,甚至有點擔心方懷一個可展示的才藝也沒有。
【@鹿羽粉,還記得你們上次是怎麼被打臉的嗎?初選的時候我可是聽過一模一樣的話,科科。】
【我昨天給小哥哥算了一卦,他才藝會拿高分。】
【我家崽崽是有才藝的,你們等著吧。】
一直到才藝的前一天,晚上十一點,鹿羽發了微博。
「鹿羽V:我知道努力不一定有用,但還是想試一試,再刀山火海也想往前闖一闖。晚安,做個好夢。[圖片]」配圖是半夜的訓練室,穿著練功服的鹿羽對鏡頭比了個『V』。
鹿羽的粉絲立刻心疼了,一邊讓鹿羽早點睡、別練了,一邊大呼初選的成績黑幕——在她們眼裡,鹿羽的表演是最好的,又怎麼可能被一個不知道哪裡鑽出來的方懷拿了第一名?
【鹿鹿沖鴨!!我們都知道初選有黑幕,心疼你。】
【沒關係,大家都看到你的努力,明天一定會成功的!】
【……】
半個小時後,方懷低調地發了一條微博。
非常耿直。
「方懷V:我有才藝,別擔心,晚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實誠可愛了叭】
【聽到有才藝,我就放心了!崽崽加油,晚安!!】
【太樸實了,崽崽你沒有團隊給寫寫稿子啥的嗎?!】
粉絲們對方懷的要求可低了,不開天窗、不出錯就行。
而方懷卻總能給她們驚喜。
希望這次也一樣……不過,即使沒有驚喜,也沒關係。
她們知道多半是沒有驚喜了,方懷是人又不是神,這太難了。但死忠粉她們喜歡的更多是方懷這個人,與他優不優秀無關。
……簡單來說,用慈祥老母親的心態追星。
而另一邊。
方懷發完微博,不太熟練地退出頁面,關了手機。
他最近在學著用手機,還沒學會多少。或者說,基本啥也不會。
但他知道有人喜歡他、有人在擔心他……不能讓他們擔心,所以努力跟石斐然學了『發微博』。
方懷的確有才藝——之前拚命的練習也是為了這個,自己認為還行,應該不至於出差錯吧?
不過,他不知道這個現在流不流行了。石斐然一開始聽他要表演這個時,還是蠻吃驚的。
方懷拉高被子,睡了一覺,明天要早起。
才藝表演和初選不一樣,形式比較自由,不是所有選手必須集中的。《恆星之光》資金充足,畢竟有的選手甚至想展示花樣滑冰……因此,場地自選,每個選手分一小批跟拍團隊,在規定的時間挨個直播。
這次也沒有現場觀眾,只有網上直播了。
方懷分配的時間是中午十一點,而他七點就到了自己選好的場地。
是南市一個廢棄的大劇院。
跟拍的團隊還沒有到,方懷也沒有通知石斐然,自己先到地點熟悉一下。
選這裡是有理由的。
廢棄的大劇院,天穹破了一個洞,天光緩緩灑下。舞台上因為提前清理過,還是乾淨的。周圍叢生著雜草籐蔓和不知名的野花,一排排座椅早已破損,幾隻野貓趴在座位上曬太陽。
方懷小時候來過這裡,他很清楚的記得。那時候這裡還沒這麼破舊,一閉上眼,還能聽見當時的人聲鼎沸、說笑聲……
他甚至記得當時他和方建國就坐在第一排,仰頭看著台上的演出。
這對他有特殊的意義,這是他關於童年,為數不多的記得的畫面。
回憶總會到某個點戛然而止。
方懷睜開眼睛,笑了笑,轉身去後台準備了。
大劇院邊上有一棵百年老樹,不知為何被人當成了許願樹,很多南市市民都信,樹杈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牌紙片。
忽然一陣風吹過,一塊小木牌被刮到方懷腳邊。
他愣了愣,俯身撿起來,不經意瞥到上面的字。字體遒勁有力,非常好看,寫的是:
「想見他。」
方懷一怔。
他想了想,決定把木牌掛回原處,於是走到樹下。那一條紅繩上穿了好幾個木牌,一共有七個,都是同一個人的筆跡。
方懷把手中的木牌掛回去,不可避免地又看到了剩下木牌的內容。
這個人似乎一年來許一次願,前六塊都是寫的『想見他』,而第七塊的字跡很新,似乎是剛寫的。上面寫著……
「想要他只屬於我。」
落款是一個簡單的『葉』字。
微風拂過。
「這個許願……准嗎」方懷忽然有些好奇。
「准。」
身旁忽然傳來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
那聲音極為好聽,用方懷的話來說,就像是冬至凍土裡忽然開出不知名的花。
「是嗎?」方懷望過去,笑了笑。
西裝革履、嚴肅英俊的男人站在兩步距離的地方,薄唇展平,沉默地看向他。
「葉于淵?你好,」方懷記得他的名字,淺琥珀色的眼眸彎起來,道,「信仰這個樹有用的話,我也許個願。」
就許願一會兒才藝表演成功吧。
誰知,葉于淵沉默片刻,薄唇微抿,忽然淡淡道:
「我信仰的不是它。」
方懷:「……?」
那他剛剛為什麼說,這個是准的?
忽然一陣風吹來,捲著些花瓣落到方懷的發頂。少年淺色的眸子在光中熠熠生輝,髮梢微翹著勾住幾縷光。
葉于淵沉默片刻,邁步走到他身前,微微俯身。
漆黑的眸子忽然軟了下來,被溫柔的光線暈染開,認真地望著方懷。
他一手搭在方懷肩上,一手幫他別開落到發頂的花瓣——這個姿勢乍一看就像一個擁抱,把少年整個人攏在懷裡。
沉默的男人一字一句、低聲道:
「……是你。」
這一聲的尾音近似嘆息。
他信仰的從來不是什麼樹。
而是此時此刻、正站在他眼前的少年。
——他是他的神明。
.
若干小時後。
上午十一點。
李素是昆曲表演藝術家,在南市戲曲藝術學院當副教授,今年已經四十歲了。他師承董如瀾,董教授在國內戲曲界都是叫得上名的人物,上過三次春晚。
只可惜命運多舛,人至盛年,知交零落,唯一的故友也遠走他鄉。
這天是週末,李素的小女兒李芸一起床,就捧著平板打開某個直播間,看的津津有味。
李素對這些一向很不屑一顧,一邊泡茶一邊隨意看了眼屏幕:
「你們小姑娘一天天看的什麼『綜藝』、『愛豆』,全都是浪費時間,我們那會兒——」
李芸沒找到耳機,開的是揚聲器。
她嫌父親吵,有些不開心道:「爸,這真不是浪費時間。我就是喜歡方懷……他唱歌特別好聽。」
李素不鹹不淡地『呵』了一聲。
好聽?他們年輕人懂什麼好聽,天天聽那些口水歌、詞兒都聽不懂、各種風格混搭在一起。
他自己就是幹這行的,好多人基本功都不過關,就有膽子自稱『歌星』了。
一直到十分鐘以後。
「啊啊啊,輪到崽崽了,」李芸捧著臉,喃喃道,「懷懷加油!」
直播間安靜了一瞬。
下一秒,方懷的才藝展示開始時,李芸情不自禁地睜大雙眼:「我的天!竟然是……」
李素心中不屑,剛想說什麼,忽然聽見揚聲器裡傳來的聲音。
「……」
他差點打碎了茶碗,不可置信地站起來,看向女兒手中的屏幕,失聲問:
「芸芸,這小伙子叫什麼名字?!」
這麼正宗的唱腔,他沒理由沒聽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