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伽爾蘭再次睜開眼的時候, 天色已經大亮,而他人已經在旅店的房間之中。
看來在灌下那一大瓶酒精飲料後, 小醉的他一覺睡到了天亮。
說實話, 睡得還挺舒服的。
不過,也幸好他昨晚醉過去了。
不然,在鬧市中還好, 無暇多想, 但是一旦躺在床上四周安靜下來的時候,他在晚上曾經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露天大劇院裏的羞恥鏡頭肯定會無法控製地在腦海中不斷地回放,讓人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
可想而知那種狀況會多令人鬧心了。
而這一小醉, 反而歪打正著讓伽爾蘭將那難堪羞恥的經曆忘得一幹二淨,飽飽地、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個好覺。
伸了個懶腰後,伽爾蘭才發現, 房間裏隻有自己一人。
旁邊的洗漱間傳來響聲,想來赫伊莫斯應該是在裏麵洗漱。
很快,昨晚醉倒之前發生的事情重新回到他的記憶中。
嗯……昨晚……昨天自己好像借著酒意上頭血氣上湧鼓著一股勁兒, 居然做出了壁咚赫伊莫斯的行為。
……好吧, 雖然那個時候赫伊莫斯是坐在石凳上的。
但是, 好歹也算是壁咚!
說出那句‘他是我的人’時的感覺,回想起來莫名還有點小爽的感覺……
不不不,不對,那種中二的行為隻是因為自己一時間酒氣上頭,人徹底不清醒了,平常的他絕對不會做出那麽幼稚的事情來。
說起來, 那之後好像就沒記憶了。
應該是在徹底醉過去後,就被赫伊莫斯抱回了旅店。
伽爾蘭揉著頭這麽想著,一低頭,忽然發現有點不對。
自己這身衣服……好像不是昨天穿的啊。
很顯然,是有人在自己昏睡的時候幫他換了衣服。
而那個能幫他換衣服的人……
少年白淨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
也就是說,昨天晚上,赫伊莫斯把他抱回來之後,還幫他換、換、換了衣服嗎?
那、那……
難道說……昨晚在他不清醒的時候……那家夥……做、做、做了什麽嗎?
那家夥居然趁人之危!
伽爾蘭漲紅了臉想。
但是無論怎麽努力回想,他都沒有一點記憶。
可惡,居然在他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
他根本沒有任何知覺、沒有任何感覺——這樣太過分了!
不不不,他絕對不是因為自己沒有任何記憶而覺得過分。
他是在指那個趁人之危的家夥的行為過分。
腦子裏這麽胡思亂想著,伽爾蘭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噗通噗通地劇烈跳動著,幾乎快要從胸膛裏跳出來。
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漲紅著臉低頭。
偷偷拽開寬鬆的衣服,用眼角瞟一下。
唔,幹幹淨淨的,沒有任何痕跡。
好像……什麽都沒發生啊……
身體似乎也沒有任何異樣感。
……
…………也就是說,其實什麽都沒發生?
赫伊莫斯純粹隻是給他換了睡衣,什麽都沒做?
…………
……………………
伽爾蘭瞬間鬆了口氣。
從慌亂中平靜下來,臉上的熱度散掉,他劇烈跳動的心髒也逐漸平複。
但是,這一平靜下來。
他心底深處突然又有種奇怪的感覺。
明明什麽都沒發生,明明鬆了口氣,但是很奇怪的,自己心底深處莫名就是有種非常不是滋味的感覺。
伽爾蘭突然有點小小的不爽。
為什麽會不爽,他自己也說不出來。
他怔怔地坐在床上發著呆,這時,咯吱一聲,洗漱間的門被推開,剛剛在裏麵洗漱了一番的赫伊莫斯走出來。
赫伊莫斯明顯剛衝完澡,小麥色的肌膚上散發著淡淡的水氣,越發顯出他手臂上那緊致而隱藏著強大力量的肌肉。
如黑夜一般的發濕漉漉的,發梢不斷有水珠滴落下來,淺淺的水痕沿著他俊美的頰邊劃下。
薄薄的唇沾染著熱氣騰騰的水霧,帶上點濕潤的痕跡,那冷色比常日稍微深了一分、紅了一分,給人一種極為性感的感覺。
“醒了?”
他說,發梢的水滴從他褐色的頰邊滴落。
他對伽爾蘭一笑。
“我已經買了早餐。”
這麽說完之後,赫伊莫斯突然發覺似乎有點不對。
伽爾蘭拿眼盯著他,一臉麵無表情。
“怎麽了?”
他問,走過來,俯身,伸手撫上伽爾蘭的額頭。
“頭在疼?”
他輕聲詢問道。
伽爾蘭盯著自家這位溫柔體貼對自己千依百順嗬護有加視若珍寶的二十四孝好情人看了好一會兒。
然後,他哼了一聲,頭一扭,臉一甩。
“禽-獸不如。”
伽爾蘭哼道。
赫伊莫斯:“???”
沉睡了兩千年完全不懂此梗的某個古人一臉懵逼中。
…………
……………………
自己那點說不出口的小心思自然是不能解釋給對方聽的,所以伽爾蘭用一個早上起來宿醉頭疼所以心情不好的理由糊弄了過去。
畢竟他也知道自己這個脾氣發得很沒道理。
但是,脾氣一過,在吃完早餐和赫伊莫斯上街之後,他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裝飾得張燈結彩的街道,一邊忍不住在心底思索起來。
有些不對勁。
在王宮那邊還可以理解,畢竟卡莫斯王兄他們幾個人都盯著,各種警告和嚴防死守,所以赫伊莫斯當然什麽都做不了。
但是這都出來好幾天了,他和赫伊莫斯單獨相處好幾天了。
雖然會經常性的親吻,但是除此之外,赫伊莫斯完全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行為。
就連昨晚那種大好機會都……
這完全不像是赫伊莫斯的性格啊。
伽爾蘭納悶地想著。
這家夥明明就是一頭肉食性的猛獸,怎麽突然就變成清心寡欲的素食動物了?
伽爾蘭繼續思索著。
一般這種情況,那麽是對方移情別戀,情人對其沒有了吸引力,要麽……
但是,伽爾蘭很清楚,自己沒有吸引力這個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赫伊莫斯對他那甚於一切的愛戀之情,他是感受最深的人。
嗯……那麽,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沒有吸引力這個原因的話……
伽爾蘭忽然心裏一驚。
莫非是因為赫伊莫斯睡了兩千年,所以……不行了?
心裏如此驚著,伽爾蘭反射性地朝赫伊莫斯盯去。
敏銳地發覺到身邊的人突然看過來的視線,赫伊莫斯反射性地側頭,和伽爾蘭的目光對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伽爾蘭看著他的眼神怪怪的,竟是看得他都覺得有些不自在。
於是,他直接開口詢問:“怎麽了?”
“不,沒什麽。”
伽爾蘭趕緊露出燦爛的笑容掩飾自己詭異的眼神。
“我隻是有點擔心,就算是眾神的力量,可是你的心髒停止跳動兩千多年,身體真的沒問題嗎?”
“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赫伊莫斯笑了笑,揉了一下伽爾蘭的頭。
他不在意地說:“隻是時間在身體上停止而已,我醒來的時候的身體狀況和兩千年前那一天晚上的身體狀況是完全一樣的,不會有什麽問題。”
“但是,畢竟這麽長時間,說不定多少會有些副作用,要不我們還是先回王宮,讓禦醫檢查……”
就在伽爾蘭努力組織著語言想要說服赫伊莫斯去檢查身體的時候,忽然一聲尖叫從旁邊傳過來。
“啊——找到了!!”
伽爾蘭話還沒說完,如此大叫著的少女已經一臉驚喜地衝過來,伸手就想要抓住伽爾蘭的手臂。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猝不及防中,伽爾蘭根本反應不過來。
眼看少女就要一把握住伽爾蘭的胳膊,一隻褐色的大手從斜地裏猛地插過來,擋住撲向伽爾蘭的少女。
隻是一瞬間,反應迅速的赫伊莫斯那高大的身軀已經嚴嚴實實地攔在伽爾蘭身前,讓少女再也無法靠近半步。
被赫伊莫斯看了一眼的少女本能地後退一步,被那個可怕的男人看一眼瞬間生出的畏懼感,讓因為過於驚喜而昏了頭的她馬上冷靜了下來。
等她回過神來,頓時就察覺到是自己的行為太過唐突了。
於是,她趕緊低頭道歉。
“非常抱歉,是我太衝動了。”
她緊張而又焦急地說,“因為我已經找你找了好久,從昨天晚上就一直在找,剛才終於找到,一時間太激動,就……真的很抱歉!”
“找我?”
伽爾蘭從赫伊莫斯身後走出來,疑惑地問。
“你找我有事?”
他已經認出來,這個少女就是昨天中午推薦他去露天劇院的女孩。
雖然他因此而有了極為慘痛的經曆……
但是,這個女孩隻是在給遊客熱情地介紹慶典活動而已,並沒有錯,伽爾蘭可不會把那段慘痛的經曆毫無道理地歸咎在這個女孩身上。
他隻是奇怪,他和這個女孩隻是有著一麵之緣而已,可女孩卻說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在找他是怎麽回事?
“是這樣的——”
女孩剛急切地想要說什麽,突然一頓,看了看他們所在的位置以及身邊來來往往的人們,還有那些因為伽爾蘭的容貌不斷看過來的路人,露出為難的表情。
“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讓別人聽到,而且一時半會也說不明白,所以,拜托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唉?”
女孩深深地彎下腰,向伽爾蘭低頭。
“我發誓,我沒有任何惡意,也不是騙子!拜托你跟我走一趟!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關係到這個慶典的重要事情!”
她幾乎是拚了命地去懇求伽爾蘭,看著伽爾蘭的眼中滿是祈求之色。
“求求你!”
看著女孩拚命請求自己的模樣,伽爾蘭點點頭,答應了。
“知道了,我跟你走一趟。”
他說。
女孩看著他的眼很認真,不像心思不正的人,而且臉上的焦急和慌張也是真的。
她看起來似乎遇到了非常大的麻煩。
對於遇到困難的人,伽爾蘭從不吝嗇伸手幫一把。
伽爾蘭的回答讓女孩眼睛一亮,連連道謝,然後急切地帶著伽爾蘭和赫伊莫斯兩人向另一側的道路走去。
女孩帶著伽爾蘭兩人七拐八拐,竟是來到了執政廳附近的一棟二層高的房屋前。
伽爾蘭左右看了看,發覺這已經算是政務區之內的區域,不遠處就能看到不少城衛守在街道邊緣。
當女孩一溜煙小跑著匆匆衝進大廳時,大廳裏麵現在是亂糟糟的一團。
有人在激烈地爭吵著,有人臉色陰沉,有人沉默不語。
氣氛很糟糕,幾乎每個人都緊緊地皺著眉,看起來心情非常糟糕。
女孩衝進去,咧著嘴,興高采烈地大嚷起來。
“找到啦!我找到我說的那個人啦!”
她在這裏高興地嚷著,那邊站在眾人之中,明顯是負責人的嚴肅女子焦躁地用手指使勁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夠了,西西雅,麻煩事已經夠多了,別再添亂了!”
她極不耐煩地說。
女人現在的心情極度惡劣。
因為昨晚的那個意外,原本早已安排得妥妥當當、井然有序的慶典祭祀活動眼看就要出大紕漏。從昨晚到現在她甚至都沒閉眼,現在已是頭疼欲裂。
祭祀是慶典當天最重要的活動,是整個慶典的重中之重。
而其中的關鍵,就是伽爾蘭王子的扮演者。
畢竟,這個慶典本身就是為了向‘伽爾蘭王子’感恩才舉辦的。
要知道,伽爾蘭王子的扮演者都是事先花費半個多月的時間,從無數人中精挑細選出來一位。
然後在中間這半個月的時間裏,讓禮儀導師下大力氣培訓扮演者的行為舉止和儀態。
但是——
該死!
那位千挑萬選出來的扮演者居然在昨晚偷偷跑去參加露天舞會,狠狠摔了一跤,摔得鼻青臉腫。
這樣一來,這人根本不可能再出現在祭祀活動中,扮演伽爾蘭王子。
可這種關鍵的祭祀活動又不能隨便找個人頂替上去。
伽爾蘭王姿容綺麗,世間無雙。
這是每個亞倫蘭狄斯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來參加慶典的民眾對祭祀活動中的扮演者要求都極為苛刻。
所以,若是扮演者達不到大家的要求,就會引起民眾的不滿。
她好不容易在這次慶典中爭取成為祭祀活動的負責人,鼓足了勁想要將活動做好,好在來年的晉升中更有把握。
但是她怎麽都沒想到,關鍵時刻竟是出了這種意外。
從昨晚到現在,她發動工作人員找來了不少容貌秀美的十六七歲少年作為備選。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差了許多味道。
不是容貌不足,就是氣質不對,挑挑練練了許久,勉強選了兩三個出來。雖然差強人意,但是也沒其他辦法,隻能勉強讓這幾個人頂上去。
以往曆屆的扮演者都是至少有半個月的時間學習儀態舉止,但是現在匆匆選出的幾個,隻能趕鴨子上架,匆匆惡補一天。
所以,身為負責人的她現在正煩躁得厲害。
“行了,西西雅,人選已經定了,現在正在緊急培訓中,你帶來的那位就算了。”
嚴肅女子坐在椅子上,側著頭,揉著太陽穴,神色疲憊地說,“你向他道個歉,讓他離開吧。”
“請相信我,埃米閣下,我找到的那位絕對比任何人都適合!請您無論如何讓他先試一試!”
“夠了,西西雅,給我閉嘴!”
被西西雅堅持與自己爭辯的態度激怒了的女人轉頭,嚴厲地訓斥西西雅。
她現在已經夠煩了!
能不能稍微讓她安靜點?
“這麽重要的事情,不是你覺得適合就能——”
就在發怒的女人猛地抬起頭想要毫不留情地怒斥下屬時,原本吵鬧的大廳像是時間靜止般陡然靜止了下來。
女人張著嘴,剩下的斥責聲卡在喉嚨裏,再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她和大廳中所有人一樣,停止一切動作,看著那個從大門走進來的金發少年。
這一刻,大廳之中鴉雀無聲。
唯有明亮的陽光安靜地落下來,落在那流金般的發絲中。
照亮了少年如光的容顏。
作者有話要說: 我演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