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伊爾米亞城,一座位于亞倫蘭狄斯西北方的城市。
它處於亞倫蘭狄斯北方的高山地區往下的高原地區,離王城的距離算是比較遠了。
亞倫蘭狄斯階級地位慣來森嚴,貴族們都自認為血統高貴,極少與低於他們的階級聯姻。哪怕是在貴族之中,還分為上級貴族和下級貴族。
褐膚的上級貴族屬於高等人種,他們雖然會娶下級貴族的女性為側室,但是,為了維持純正的高等人種血脈,他們只會迎娶同為上級貴族的女性為正室。
其中有一部分上級貴族對這種事尤為頑固,他們極其痛恨自己高貴的血脈被混淆這種事。
因為這一點,伊爾米亞城的城主當年在整個亞倫蘭狄斯的貴族階級中成了出了名的情種。
身為上級貴族甚至祖上還有一點王室血脈的他居然迎娶了一位下級貴族的女性為妻子,對其極盡寵愛,而且終其一生也只有這麼一位妻子。
此事在上級貴族圈子引起了軒然大波,不少人對他的行為感慨不已,有冷嘲熱諷的,有敬佩的,有譏笑的,也有冷眼旁觀的。
總的來說,還是嘲笑的人占了大多數。
尤其是這位城主婚後生下的第一個孩子繼承了母親的血脈,一身白膚的時候,更是引來不少上級貴族的譏諷。
伊爾米亞城主一直都非常寵愛他美麗的妻子,為了她可以忍受他人的嘲笑。
但是,對於這個讓他抱著極大的希望誕生下來,卻又讓他無比失望的孩子,他就沒有那麼好的耐心了。
他覺得,這個明顯繼承了下級貴族血統的孩子,沒有資格繼承他的城主之位。
在失望之下,在他人異樣的目光之下,他對他的孩子頗為冷淡,連帶著對生下這個孩子的妻子也有了一點不滿。
察覺到丈夫的不滿,完全依附著丈夫生存的城主夫人陷入了惶恐之中,對於導致她失去丈夫寵愛的這個白膚的孩子也厭惡了起來。
她將孩子直接交給奶媽,對其不聞不問,一心一意保養自己的身體,想要趕緊再生一個孩子來抓住丈夫的心。
於是,很快的,她又懷孕了。
讓她無比感激亞倫蘭狄斯眾神的是,這一次,她生下的孩子繼承了丈夫的血統,不僅擁有著象徵高等人種的褐膚,就連容貌都和城主極為相似。
這個孩子一生下來,就被城主高興地抱在懷中,愛不釋手,對其起名為‘辛亞斯’,那是‘被山與水庇佑之人’的意思。
在孩子滿月的慶典上,他直接當眾宣佈,這個褐膚的孩子就是他未來的繼承人。
與長子誕生以及滿月時的冷清完全不一樣,在城主的命令下,整個伊爾米亞城歡慶了三天三夜。
這兩個有著相同的父母,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命運的孩子就這樣長大了。
作為長子的伽爾蘭,雖然生活富足並未受到苛待,但是卻從小就被父母冷待。
父親還好,雖然對其淡淡的並不親近,但是還是會恪盡身為人父的職責,派人照顧並教導他。但是母親對他卻很少有好臉色,或許是因為看到他就想起了當初自己惶恐不安的最艱難的一段時光,她對他甚至是有些厭惡的。
她對於自己的幼子極盡寵愛,呵護有加,卻吝嗇給她的長子一點溫情。
伽爾蘭在年幼時,還曾羡慕弟弟能在媽媽懷中撒嬌,也想著去抓住母親的手,可是只要他一靠近,他的母親立刻就會皺眉,吩咐照顧他的奶媽將他抱走。
再長大一些,他就看懂了母親的眼神,不再試圖接近有著他母親的稱呼卻厭惡著他的那個女人了。
在亞倫蘭狄斯,名字的尾碼為‘斯’的,就象徵著向眾神祈禱,請他們庇佑此子的意思。
許多貴族給自己的愛子起名都會在尾碼上帶上‘斯’,祈禱眾神守護自己的孩子。
伽爾蘭。
意為‘晴朗之日’,就是說,他是在一個晴朗的日子裏誕生的。
除此之外,別無他意。
小孩子很敏感,也比大人更容易感覺得到人心。
從很小的時候,伽爾蘭就已經明白了他的父母眼中只有他的弟弟這件事,他學會了乖乖地待在一邊,不再試圖去接近父母,渴求父母的寵愛。
後來,卡莫斯王在全國召集擁有旁系王室血脈的小孩。
他的父母不願送走寵愛的幼子,於是,他就被送到了王宮之中。
再後來,他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被卡莫斯王選中成為了王弟,成為亞倫蘭狄斯的王子。
被親生父母冷待的孩子卻在與他毫無血緣關係的王兄這裏得到了不遜於任何人的寵愛。
在伽爾蘭被正式立為王弟後的一段時間裏,他的那位父親,也就是伊爾米亞城主接連向卡莫斯王請求讓伽爾蘭回去,家人最後團聚一次,這個請求被早已調查清楚伽爾蘭幼時經歷的卡莫斯王拒絕之後,他又再度請求讓自己親自來到王城和自己的孩子見一見。
因為世襲的城主未經過王的允許,是不能擅自前往王城的。
卡莫斯王直接將此事告訴了伽爾蘭,徵求伽爾蘭自己的意見。
那時,伽爾蘭搖頭,拒絕了他的親生父親的求見。
得到伽爾蘭回答的卡莫斯王點了點頭,派遣使者前往伊爾米亞城,不知道卡莫斯王讓使者對城主說了什麼,從此城主就老老實實地再也不敢聯繫伽爾蘭了。
……
至於他的那個弟弟,伽爾蘭還是記得的。
他的弟弟只比他小兩歲多,他來王城時,不過七歲左右,他的弟弟就只有五歲。
那時,弟弟還只是小小的、軟軟的一團。
和對他冷漠的父母不同,弟弟似乎很親近他,也很喜歡黏著他。
他還記得那個小小的孩子咧著嘴,拽著他的衣角非要跟在他身後跑的模樣。
雖說這個完全繼承了父親相貌的弟弟的出生奪走了父母全部的寵愛,但是伽爾蘭並不討厭這個弟弟。
因為他知道,就算沒有辛亞斯的出生,父母也不會喜歡他。
而且,他這個弟弟天生身體瘦弱,剛出生的時候,像是貓咪一般小小的一團。
後來長大了,也是弱不禁風的,比他矮一截不說,那身體瘦巴巴的,像是一陣風就能刮跑了似的,多跑幾步就開始大喘氣,一張小臉吹個冷風唇就變得慘白慘白的。
他看著都緊張,更別說將其視為眼珠子一般的母親了。
就因為體弱,他的母親將他這個弟弟護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的,從小各種補藥就沒斷過,摔個跟頭都緊張得不行,只恨不得含在嘴裏才好。
她還試圖阻止辛亞斯和他親近,像是在防備他為了繼承權害死辛亞斯,但是偏偏辛亞斯又很黏他,聽說他要離開,辛亞斯還大哭大鬧了一場,最後哭得喘不過氣來,又發燒病了一場,嚇壞了他的母親。
而他也因此又被母親面色不善地狠狠訓斥了一頓。
這就是伽爾蘭關於‘伽爾蘭’幼年時全部的記憶了。
再來,伽爾蘭親身經歷的,就是他拒絕讓那個不稱職的城主父親來見自己的事情。
小孩子不懂事,但是他心裏很清楚,那個城主突然對自己改變態度,不過是因為自己成為了王子而已。
他不打算和‘伽爾蘭’那偏心至極的父母有任何牽扯,自然毫不客氣地拒絕。
只是,在五年前,伊爾米亞城主意外病逝,好歹是血緣上的父親,所以伽爾蘭最終還是去了一趟伊爾米亞城。
在那裏,他見到了他血緣上的母親,還有弟弟辛亞斯。
那個女人的面容和他記憶中的一般無二,多了一些憔悴和不安,不過因為那過人的美貌越發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她緊緊地摟著懷中的幼子,用防備的目光看著自己陌生的長子。
伽爾蘭對這個女人並不在意,只是將目光落在她懷中的孩子身上。
幾年不見,剛剛滿十歲的辛亞斯仍舊是記憶中那副瘦瘦小小的模樣,頭髮稀疏,細胳膊細腿的,像是竹竿,稍一用力就能折斷。
怎麼看都是一個病弱的小孩子。
那孩子眼睛眼巴巴地看著他,目光中透著渴望,似乎是很想過來和他說話,卻被自己的母親像是救命草一樣緊緊地抱著,動彈不得,只是拿眼渴望地看著他。
那個女人對他防備的態度實在太過於明顯,伽爾蘭對她就更沒有什麼親情之類的東西,他只打算在城中待一晚上,第二天就離開。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看起來很膽小的弟弟居然在晚上偷偷地跑過來找他。
明明只比他小兩歲,卻瘦弱得比他矮了一個頭,一靠近,能聞到孩子身上淡淡的藥味,就像是在藥罐子裏泡大的一般。
“……哥哥……”
那天晚上,這孩子怯生生地拽著他的衣角,弱弱地、小聲地喊著他。
“我想你……哥哥……”
孩子看他的眼神滿滿都是期待,讓人不忍打破,伽爾蘭就摸了摸他的頭,對他笑了一下。
孩子的眼睛一亮,一下子就開心地笑了起來。
“哥哥~~”
他脆生生地喊著。
可是,他也只來得及喊了這麼一聲,就被聞訊追來的侍女們給慌張地抱回去了。
後來伽爾蘭才聽說,那個女人只要辛亞斯一離開自己的視線,就發脾氣哭個不停。
伽爾蘭啟程離開伊爾米亞城的時候,那個女人自然沒來送,被緊緊盯著的辛亞斯當然也不可能露面。
只是,回去王城的路上,那個拽著自己短袍怯生生地喊哥哥的小孩的臉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還有,當時被追來的侍女抱回去時,那孩子越過侍女的肩,睜大眼睛抿著蒼白的小嘴眼巴巴地瞅著他。
那模樣實在是可憐。
伽爾蘭想了想,回到王城之後就拜託卡莫斯王派了個醫術很高的醫師去伊爾米亞城。
他雖然對血緣上的父母毫無感情,但是那個孩子卻沒什麼錯,很小的時候也知道護著哥哥的,只是身體太弱了,很多事都力不從心而已。
畢竟,那也是他前前前前世的親弟弟。
四捨五入一下,勉強也可以算是他弟弟了……
那個派去的醫師回來之後,向伽爾蘭彙報的事情讓伽爾蘭難得地動怒了。
那名醫師說,孩子之所以那麼瘦弱根本不是生病,而是因為從小就很少活動,還不停地喂藥導致的。
因為湯藥吃多了,導致孩子胃口不好,吃得少,又不動,自然就營養不良得厲害。
這個醫師還皺著眉說,再這樣下去,那孩子活不過十年,可是他這麼對那位寡居的城主夫人一說,那個夫人就哭個不停,說些伽爾蘭王子想要害自己的孩子、肯定不安好心、想要搶走城主的位置之類的話,怎麼都不肯給孩子停藥,甚至還變本加厲地將孩子關在房子裏,不讓他外出一步。
醫師實在勸不了,最後束手無策,只能返回王城向王子報告了。
不安好心是嗎?
當時,生氣了的伽爾蘭呵呵一笑。
他轉頭就去找了歇牧爾,從歇牧爾手下要了兩名沙瑪什的祭司,又去拜託卡莫斯王兄,借了幾個忠心耿耿的擅長打理政事的官員,最後讓塔普提女官長推薦了一名脾氣厲害耿直的老女官。
然後,他一股腦將這些人都派去了伊爾米亞城。
老女官一出手就以卡莫斯王親賜的身份,將那個除了美貌以外腦子就是一堆草包的城主夫人鉗制得死死的。
那兩名沙瑪什的祭司則是毫不客氣地將年幼的伊爾米亞城主從他母親身邊強行帶走,以強制的手段循序漸進地鍛煉這個瘦弱的小孩,教導其武藝。
而那幾名官員自然是誠誠懇懇地打理城中的政事,並耐心地教導年幼的城主。他們都心知肚明,他們遲早都要回王城的政治中心更進一步的,所以完全不存在貪戀城中權勢這樣的可能。
做完這一切,不久之後,伽爾蘭就收到了老女官送來的信。
信中說,一切都妥妥當當的,請王子放心,那個城主夫人以前只是仗著自己的身份高人一等讓人不敢違背她而已,現在他們這些代表著王的人一去,她就不敢鬧騰了,只能天天縮在房間裏悲悲切切地掉眼淚,不敢多說一句話。
看到這個消息,伽爾蘭就覺得自己的心情舒暢多了。
和老女官的信一同送過來的,還有一封筆跡稚嫩的短信。
那是辛亞斯親筆寫的信,信中說,自己不喜歡吃飯,可是哥哥派去的兩個祭司老是讓他吃很多很多。
辛亞斯在信中小心翼翼地問他,是不是自己好好吃飯,以後就能去見哥哥?
一看這信,伽爾蘭眼前不禁就浮現出了那個瘦弱的小孩渴望地看著他的眼神。
他其實也不確定自己以後還會不會和辛亞斯見面,但是想了想,為了讓這孩子乖乖地聽話,他還是以一種哄小孩的口吻回了信。
伽爾蘭回信給辛亞斯說,只要他好好吃東西,等長得高高壯壯的了,就允許他來見自己。
那就是伽爾蘭對自己這個血緣上的弟弟最後的記憶了。
…………
……………………
此時此刻,伽爾蘭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強壯得像是一頭小牛犢似的人,腦子一時間當了機,半晌回不過神來。
他當時是說過……等長得高高壯壯的了,就能來見他。
但是,那也有個限度吧?
回想著記憶中那個瘦弱得風吹就倒、矮了他一個頭的病弱小孩,再看此刻緊緊抱著他的健壯少年。
那健碩的四肢,那發達的肌肉,還有,比他高了半個多頭的身高……
伽爾蘭覺得自己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像是看到那群以健壯和強大為傲的沙瑪什的祭司們。
……
啊,真不愧是沙瑪什的祭司的教導成果。
“……辛亞斯?”
“嗯,是我,哥,我好想你!”
“你變化真大……”
何止是大,簡直就像是兩個人了。
伽爾蘭再一次記起了這一世的他看到還是英俊青年的卡莫斯王兄時的衝擊感。
“是啊,多虧哥哥你派來的兩位祭司,是他們教我長得高高壯壯的辦法的,因為哥你說了,只有這樣,才讓我來見你。”
大黑狗似的弟弟笑得傻呵呵的,看著伽爾蘭的眼睛亮亮的,幾乎能看見他後面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沖著伽爾蘭使勁地搖著。
“看,哥,我已經很高很強壯了。”他抬手在自己頭上比劃了一下,“比你還高了——”
伽爾蘭:“…………”
剛見面就紮心的弟弟並不想要。
大概是他此刻無語的表情太明顯,那原本一張臉笑得燦爛無比的少年硬朗的臉一下子就整個兒垮了下來,那身後無形的尾巴彷彿也蔫了下來。
他一下子鬆開了抱著伽爾蘭的手,後退了一步,兩隻手有些尷尬地懸在半空之中。
“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這樣?”
他舉著雙手,又後退了一步,看著伽爾蘭的眼神露出一絲不安的神色,臉色還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起剛才自己二話不說就沖過來的行為,臉上露出懊惱的神色。
本來拉亞祭司已經反復教導他很多次覲見王太子的禮儀了,還告訴他,就算是親兄弟,現在已是君臣有別,他進來之後必須先向哥哥行禮了才行。
可是他一眼看到想了好久的哥哥,實在太興奮了,一下子就將拉亞祭司教他的東西全部忘到了腦後,想也不想就沖過來抱人了。
……哥哥是不是覺得他不懂禮儀,所以不喜歡他了?
這麼一想,少年的腦子就拉聳了下來。
“對不起,哥、不是……王太子閣下,是我失禮了,我向您致歉,我只是太激動了,呃……因為終於能見到你了……我想了好久。”
伊爾米亞的少年城主一副蔫蔫的模樣,小聲說,“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這樣了。”
對於這個弟弟的行為,伽爾蘭的確在一開始有些無語。
王兄說是給他一個驚喜,伽爾蘭覺得,這更像是一個驚嚇。
對他來說,這個所謂的弟弟就跟陌生人一樣,現在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還對他熱情得過火,自然讓他覺得不習慣。
但是,他這個弟弟立刻就察覺到他了的臉色,馬上鬆開手,後退了兩步。
此刻那種縮手縮腳、小心翼翼地站著那裏眼巴巴地瞅著他的模樣,彷彿和五年前那個瘦小的孩子渴望地看著他的眼神重合到了一起。
伽爾蘭在心底輕輕地歎了口氣。
雖然身型變了,但是內在似乎沒怎麼長大啊。
這麼想著,他再度打量了一下那高自己半個頭的大個頭弟弟。
他突然說:“蹲下。”
心裏正惴惴不安地想著哥哥是不是不喜歡自己的辛亞斯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下意識地聽話地蹲了下去。
他旁邊的歇牧爾:“…………”
其他圍觀群眾:“…………”
就算年紀小,那好歹也是一城之主啊。
伽爾蘭打量著蹲在身前的少年,雖然身體健碩,但是那張臉還帶著幾分稚氣,此刻,少年仰頭看著他,滿臉都寫著不安。
他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蹲著的少年那一頭黑褐色的捲髮。
“你長大了,辛亞斯。”
他對他的弟弟微笑著說,
“你很聽話,有好好地遵守和我的約定。”
當年他回信,不過是同情被那個愚蠢的女人養廢的小孩,哄著那孩子快點好起來而已,只是沒想到,這孩子卻是將他哄人的話放在了心底。
短短五年裏,就能從當初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變成現在這種高高壯壯的模樣,看得出來,這孩子一定非常努力地想要實現和他見面的約定。
“你很努力,做得很好。”
伽爾蘭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表揚他。
蹲著的少年仰頭看伽爾蘭,眼睛亮晶晶的。
他記得,五年前,他第一次違背母親的意思,偷偷跑去找哥哥的時候,哥哥也是這麼摸著他的頭,對他笑的。
“好了,站起來。”
再一次拍了拍辛亞斯的頭,伽爾蘭說。
摸頭的手離開了,辛亞斯大黑狗狗使勁搖著尾巴站起身來,他沖著伽爾蘭樂,樂了好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拉亞祭司說見面就要恭賀哥哥你成為王太子的,我又忘了。”
“其實,我從今年年初就向陛下請求來王城了,可是陛下一直不答應。”他有些委屈地說,“直到這次哥哥你做王太子了,陛下才允許我到王城來覲見。”
伽爾蘭發現,這孩子似乎腦子缺根筋。
說起來,普通人還真做不出將那句哄小孩的話當做約定老老實實地去做這樣的事情來,可是這孩子就一根筋地執拗地那麼去做了。
老實憨厚得過了頭了。
他想,看來,有必要讓歇牧爾仔細詢問一下當初派到辛亞斯身邊的兩位沙瑪什的祭司才行。
“赫伊莫斯殿下,我們差不多該走了,馴養師還在等著我們。”
一位侍衛過來,低聲提醒著一直在旁邊靜靜看著的赫伊莫斯。
赫伊莫斯看著那個沖伽爾蘭嘿嘿笑個不停的褐膚少年,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然後搖了搖頭。
“你帶安努回去,今天下午的訓練取消。”
他說,
“我留在這裏有事。”
“是。”
歇牧爾等人先行離開了,赫伊莫斯找了個藉口留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終於見到了一直想著的哥哥,辛亞斯很興奮。
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都屁顛屁顛地跟在伽爾蘭身後,像是一條大尾巴一樣,一邊跟著伽爾蘭轉悠,一邊不停地說著這幾年裏自己的事情。
簡直就像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纏哥哥纏得厲害。
凱霍斯看著那亦趨亦步跟著伽爾蘭的少年,又用眼角瞥了另一側的赫伊莫斯。
赫伊莫斯安靜地坐在那裏,垂著眼,神色淡然,似乎是在看書。
凱霍斯心裏呵呵一聲。
裝,你繼續裝淡定。
那從周身散發出的不快的氣息壓都壓不住了。
現在你知道你黏著伽爾蘭王子的時候,卡莫斯王的心情了吧?
一轉眼到了晚上,是休息的時候了,凱霍斯向伽爾蘭告退,順便負責將這位少年城主送回歇牧爾那邊。
他眼角一瞥,分明看到同樣起身的赫伊莫斯的臉色稍微好轉了一點。
而大個子少年站在門口,依依不捨地看著伽爾蘭,他猶豫了好久,終於鼓起勇氣,小聲對伽爾蘭說:“哥哥,我晚上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伽爾蘭還沒回答。
凱霍斯還沒反應過來。
赫伊莫斯已經上前,面無表情地一伸手,從後面揪住辛亞斯的後衣領,就這麼硬生生地將其整個人拖了出去。
“等,等一下,放開我,哥——”
辛亞斯手舞足蹈,使勁掙扎著,卻怎麼都掙脫不掉赫伊莫斯的手,只能就這麼被其從大門口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