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特威路爾山上,哪怕已經到了深夜時分,依然熱鬧非凡,就跟白日一樣。幾十盞油燈的微光照亮了那個已經開始成型的溝壑,生活在特威路爾城的人們還在奮力地挖掘著,一次又一次地輪換,挖坑的人無論換了多少,壕溝的挖掘一刻都不曾停歇。
沒有人抱怨,所有人都知道,現在他們是在和山洪搶時間,必須爭分奪秒,要是慢了一步,被毀掉的就是他們自己的家。
特威路爾城中的人也已經被疏散,今夜也只能露宿在野外,不少人望著那座夜色中的山脈,向亞倫蘭狄斯的眾神祈禱著,期盼著好消息能快點到來,讓他們能夠快些回到自己溫暖的家。
挖掘溝壑的這一片地段上人聲鼎沸,而離這一處遠一些,繞過一個小山頭的一處平地上,伽爾蘭坐在地上,而舒洛斯則是四肢大張仰面躺在他身邊,兩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
伽爾蘭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疼。
而一貫多嘴的舒洛斯則是有氣無力地躺著,已經連話都不想說了。
聽著從山頭對面隱隱傳來的人聲,伽爾蘭搖了搖頭。
“結果我比那些人都差得遠了啊。”
他以為自己好歹練過武,體力也應該差不到那裏去。
沒想到挖起坑來比那些根本沒練過武的平民還差勁,甚至效率都不如他們。
“他們幹這種事更熟練,而且,他們已經習慣從早到晚都幹活了。”
舒洛斯回答。
“不辛勤一些的話,一家子就很難生活下去。”
伽爾蘭看著天空發呆,然後,他向後倒下去,和舒洛斯一樣躺在了地上,星光照在他的臉上。
“舒洛斯,你說你在大陸上遊歷了很久,很多事情都看過了,那麼,你所看到的,遭受冤屈也好,被欺辱也好,還有那些窮困得活不下去的人們,這些事情在亞倫蘭狄斯都很常見嗎?”
“是的,隨處可見。”
伽爾蘭輕輕地歎了口氣。
階級分明,這是這個世界的規矩。
沒有人可以輕易打破。
誰都不例外,他也一樣。他以前還是想得太簡單,因為這麼多年來都享受著特權,所以將其視為了理所當然,而忘記了普通人生活的艱難。
舒洛斯看著夜空,像是在發呆,可是他的眼底在這一刻像是有很多很多的東西湧動著。
他的眼神很是掙扎。
很久之後,他才下定決心,開口說話。
“我覺得,卡莫斯王並不是一個稱職的王。”
伽爾蘭轉頭,錯愕地看向舒洛斯。
一直以來,卡莫斯王在亞倫蘭狄斯都是讓所有人都為之敬仰的存在,眾人視他為神靈。
哪怕是當初那些動亂的民眾,也對其敬畏不已。
他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對卡莫斯王的不滿,那讓他既驚訝,又在心底有些不快。
畢竟,那可是疼愛他的王兄。
他不喜歡聽別人說卡莫斯王不好。
“我說這種話並不是要詆毀卡莫斯王,相反,我也認為他是一位偉大的王者,也是一位強大的、讓人尊敬的王。在當年的戰亂中,是他一手挽救了亞倫蘭狄斯,所有的亞倫蘭狄斯子民都崇敬著他……我也不例外。”
舒洛斯看著天空那無數的碎星,他低聲喃語。
“或許是我要求太多,可是,伽爾,我覺得這不夠,他身為王,做得還不夠。”
“他是亞倫蘭狄斯的王,是貴族們的王,但同樣也是我們這些平民們的王,可是,他卻很少傾聽我們的聲音,在意我們的想法。”
“伽爾,或許我接下來說的話很奇怪,很荒誕,或許會讓你生氣,可是,我很想要說出來,對你說出來。”
遊歷大陸這麼久,看了太多的事情,這種想法一直都在他心底蠢蠢欲動。
他從來不敢說出來,因為他知道,說出來,只會被別人當成瘋子。
“我覺得不該是這樣,就算貴族的確比平民高貴,可是,我們這些平民同樣也是亞倫蘭狄斯的子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可是……平民,賤民、甚至是奴隸,大家都是一樣的,我們和貴族其實都是一樣的,為什麼我們不能被同樣當做人去對待?”
伽爾蘭錯愕地張著嘴,半晌沒回過神來。
提前半步是天才,提前一步就成了瘋子。
舒洛斯這種想法雖然還只是一個隱隱約約的雛形,甚至他自己都說不明白,但是在還是奴隸制的這個世界中,他這種想法已經是驚世駭俗了。
舒洛斯說到這裏,又住了嘴,苦笑著搖了搖頭。
“算了,你就當做沒聽過這等瘋言瘋語吧,平民和貴族一樣什麼的,我自己也覺得這話很蠢。”
他雙手枕在腦後,歎息著。
“現在的亞倫蘭狄斯看似很強大,但是,從先王開始就一直連年戰亂,就算因為卡莫斯王的威名,現在好了不少,可是戰爭依然從未停止過。貴族們或許不在乎,可是平民們、尤其是貧窮的那些人卻生活得很艱難。”
“明明身為平民在卡莫斯王的庇佑下可以安穩地活著,就該感激涕零了,可是卻貪心地想要更多,除了能夠安穩地活著,還想要過得更好一些,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不,這不是不知好歹,想過得更好,是人之常情。”
伽爾蘭的回答讓舒洛斯呆了一下,他轉頭,看向伽爾蘭。
少年沒有看他,他只能看到少年半邊側臉。
他沒有從那半邊臉看到謊言和敷衍,一瞬間,他心底湧起了百般滋味,一時間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他知道自己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可是不知為什麼,或許是因為他很快就會因為劫持貴族而鋃鐺入獄的緣故,在現在,在這個夜裏,在這個少年面前,他就是想要將這些荒誕的話說出來。
伽爾終究是一名貴族。
他以為伽爾會生氣,他以為伽爾會痛斥他的不知好歹,他以為伽爾會說他瘋了,說他大逆不道。
可是,都沒有。
這樣一來,他竟是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
舒洛斯深吸一口氣,笑了一下,強行轉了話題。
“說起來,那位傳聞中的伽爾蘭王子似乎和卡莫斯王有著很大的區別呢,他好像挺受平民愛戴來著。唔?伽爾,說起來,你這個名字倒是和伽爾蘭王子挺像的啊,哈哈哈。”
“我就是啊。”
“我跟你說,夠了啊,別亂扯了,我在認真和你說話呢。”
“……哦。”
“除了他,還有一位赫伊莫斯殿下,總有一天,其中一位會成為下任亞倫蘭狄斯王。伽爾,你覺得哪個王子比較好?”
少年沉默了一下。
他說:“赫伊莫斯吧,他比較適合。”
“哈哈哈,就知道你這個貴族小少爺會這麼說,覺得他能打,能保護亞倫蘭狄斯是吧?”
“……”
“但是,作為平民,還是更希望伽爾蘭王子繼承王座。”
舒洛斯說,“赫伊莫斯王子上位,也不過是另一個卡莫斯王,是英雄的王者,可是平民們更盼望一個仁慈的、能夠讓他們生活得不用那麼艱難的王。”
少年垂下眼,沒有吭聲。
“不過,仔細想想,就算伽爾蘭王子對大家很好,打仗不行的話亞倫蘭狄斯也很危險。所以啊,我覺得,要是能讓那兩位變成一個人就好了,既英勇善戰能夠震懾四方,讓他國不敢進犯絲毫,又能仁愛子民,無論貴賤,公正賢明地對待每一位子民。”
“兩人變成一個人?你想得可真好啊。”
本來沉默著的伽爾蘭忍不住開口了。
“嘖,我也知道這種王只存在於幻想中,但是,還不讓人做做夢麼?”
“那就快點睡覺去做夢!明早起來繼續幹活!”
“我抗議!說好只是幹一小會兒的——”
“抗議無效。”
…………
細碎的吵鬧聲在夜色下漸漸消失,山頂上的兩人在疲憊中相繼進入了睡眠。
在山腳下的特威路爾城中,城中的人在白日就已經被疏散到了安全的地方,此刻,城裏空空蕩蕩的。
然而,在這個本該沒人的城市中央,不久前潛入了執政府的黑髮年輕人站在街道上,低頭看著自己手掌上的東西。
那是他剛剛從執政府裏面拿出來的東西。
他握住手,將其握緊在手心之中,然後貼身放好。
隨後,他展開一張紙條。
那是不久前他的下屬派人傳給他的資訊。
‘……墨涅斯特城…………’
赫伊莫斯快速掃了一眼,然後一把將紙條攥成一團,一抬手,將其丟進了城中的河道裏。
他縱馬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泡在河水中的羊皮紙被浸濕,上面的文字很快化開成一團汙跡,再也看不清楚。
……………………
整整一天一夜,在眾人不眠不休地挖掘下,總算挖開了一條管道,連通了堆集起來的水潭和山頭另一邊的裂口。
此刻,只剩下水潭口邊上的一小段還沒挖開,幾個特別選出來的年輕力壯、身手敏捷的青年正在那裏小心翼翼地挖掘著。
他們身上還系著粗繩索,另一端牢牢拴在遠處牢固的岩石或是樹幹上,以防遭遇危險。
就在溝渠和水潭只剩下薄薄的一層土壁時,那層土壁突然猛烈地晃動了起來,眼看就要被衝垮。
一直集中注意力盯著這裏的那十來個士兵眼疾手快,猛地一下將那幾個在下面挖掘的年輕人從溝渠下面拖了上來。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轟的一聲悶響,薄薄的土壁瞬間被水流衝破,巨量的水湧進了剛挖好的溝渠中,沿著溝渠向山頭另一側的裂口洶湧而去。
那陡然飛濺起的水花像是巨浪一般,一下子將離溝渠近了些的人們澆得渾身都濕透了,他們飛快地向後跑去,離開得遠遠的。
那爭先恐後洶湧到裂口的巨量的流水轟的一下,從裂口直沖下去,夾帶起無數碎石,卷起倒塌的樹木,從高山上轟鳴而下,很快就在這一片山壁上形成了一次小型的泥石流。
從半山腰上傳來的泥石流巨大的轟鳴聲在山中迴響著,震耳欲聾,彷彿山頂都被這個聲音震得晃動了起來,讓人聽得心驚不已。
可是沒有人因此而感到驚懼,相反,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喜悅的神色。
他們趕在了堵起來的水潭崩坍之前挖通了管道,他們守住了自己的家園。
特威路爾城的危機過去了。
眾人看著那洶湧著奔騰下去的流水,提心吊膽了一天一夜的心臟總算是放了下來,甚至有人握緊著雙手,跪在地上感謝他所信仰的神靈。
挖了一天一夜的壕溝,每個人都是灰頭土臉的,看起來狼狽至極,但是喜悅的氣氛在此地洋溢著。
等那個堆積起的深潭裏的水流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岩石平臺上那薄薄的一層,只淹沒到膝蓋的水量之後,身上綁著繩索的年輕人們立刻迫不及待地跳下去,搬開堆積在岩石平臺口子上的岩石和樹木,挖開堵在岩石縫隙裏的泥土。
他們像是螞蟻啃木頭一樣,一點點地將那一堵垮下來的石堆清理了下來。
在那還有著一層薄薄的瀑布的斷崖上,只看見不斷有碎石和樹木接連滾落下去。
這一干,就又幹了一天一夜。
太陽落下去,又升起來,等再一次升到天空最高處的時候,又是轟的一聲,最後一點碎石已經不需要清理了,被流水直接沖下了斷崖。
雄偉壯觀的瀑布重新出現在特威路爾山上,原本不算很大的流水聲重新變得震耳欲聾,震得瀑布邊上每個人的耳膜都嗡嗡作響。
水汽四濺。
明亮的陽光照下來,在瀑布奔騰的水汽上形成了一道七彩的虹光。
眾人們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那聲音是如此的巨大,幾乎壓過了震耳欲聾的瀑布流水聲。
每個人都是一身泥漿,像是從泥坑裏爬出來的一樣,可是每個人的笑容都比此刻正午的陽光還要燦爛。
同樣在這山頭上待了整整兩天兩夜的卡尼列城主在這一刻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別看他面無表情,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其實心底也很緊張。
先王將特威路爾城賜予了他,如果這座城市毀在他的手中,那麼就算他死了也沒有臉去冥間見先王。
而另一邊,舒洛斯站在那裏,當親眼看著瀑布重新出現的這一刻,他心裏那堵了很久的東西似乎也在此刻被衝開了。
心底前所未有的暢快,他揚唇露出一個笑容。
就在他開心著的時候,身邊傳來了腳步聲,他一回頭,就看見那位一直跟在城主身邊的中年幕僚向他走來。
“你是來抓我們的?要給我們治罪?”
舒洛斯警惕地看著那個中年人,他沒有忘記他和伽爾蘭劫持貴族的事情。
“不,只是城主大人請你們過去,他有話和你們說。”
中年幕僚說,“那位殿……嗯,你的同伴呢?”
“喏,那邊,說是太髒了去洗洗。”
順著舒洛斯說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伽爾蘭正站在瀑布的邊緣,伸手接著那落下來的流水,正在洗去臉上和手上的塵土。
原本被灰塵染得灰撲撲的金髮被濺落在他身上的水一沖,變得濕漉漉的,卻也重新閃耀出流金色的光澤。
舒洛斯和那中年幕僚站在一起,望著瀑布邊上的少年,等著他洗完了過來。
吟游詩人發出了一聲歎息。
“哎,跑過來找獨角獸,結果獨角獸沒看到,還折騰了這麼大一個麻煩,阿芙朵彌爾女神啊,你是不是拋棄了您最英俊的信徒了?”
想起這十來天的經歷,他忍不住自言自語地嘀咕起來。
“什麼?獨角獸?”
他的嘀咕聲被旁邊的中年人聽到了,這位幕僚怔了一下,然後失笑。
“你也是道聼塗説,聽了這個假的傳聞啊。”
“什麼?假的?”
中年幕僚笑了一下。
“當然是假的,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獨角獸的存在?就算有,它也只會跟隨在眾神身邊,不可能出現在我們面前。”
“可我明明聽說……而且還傳了好多年了。”
“特威路爾有一首古老的詩歌一直在流傳著,其中有這麼一句,【白色的聖獸出沒於神聖的特威路爾山脈】,一直口口相傳,你隨便問一個特威路爾城中的老人,他們都知道。”
幕僚微微搖頭,對他說。
“只是近幾年來,不知道是那個遊客從老人口中聽了這個詩歌,將其傳開了,而傳開的資訊又中途變了樣,傳來傳去,結果就變成特威路爾山中有白色獨角獸出沒了,還有人給走樣的傳聞添油加醋,說什麼獨角獸會出現在世界上最美麗純潔的少女面前。”
“因為這件事,這些年都有不少莫名其妙的人跑過來,就為了尋找那所謂的獨角獸。”
幕僚的話讓舒洛斯目瞪口呆。
“那你們怎麼不解釋清楚?”
“為什麼要解釋清楚?”
中年幕僚意味深長地一笑。
“因為這個獨角獸的傳聞,不少人專門為此到特威路爾城來,讓我們這裏比以前繁榮了許多啊。”
舒洛斯:“…………”
啊,居然是假的,他還以為跟著伽爾蘭真的能見到傳說中的獨角獸呢,實在是太讓他失望了。
…………
嗯?
等等,似乎有點不對。
如果白色獨角獸根本不存在的話,那麼,伽爾蘭那天看到的白影……到底是什麼?
而且,舒洛斯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那個白影像是故意將他們引到瀑布這裏來的……
啪嗒。
啪嗒,啪嗒。
那是極輕的踏水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
輕輕的,踏地,將水濺起。
那極輕的踩踏水地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
舒洛斯怔了一下。
不對。
明明他們在大瀑布的旁邊,那瀑布傾瀉而下的水聲可謂是震耳欲聾,讓他們就連站得這麼近說話都要提高聲音才聽得見。
可那傳進耳中的……
不只是他,他身邊的中年幕僚,還有站在不遠處的卡尼列城主,以及此刻在瀑布邊的眾人都聽見了那輕輕的踏水聲。
啪嗒。
噠噠。
像是四蹄輕盈落地發出的聲音,就這麼不合常理在他們耳邊響起,一下,一下,像是踏進了他們的心底。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向傳來聲音的方向看去。
那茂密而翠綠的叢林之中,一個輕盈的身影從頎秀的樹木之中跑來。
它的四肢纖細卻有力,輕輕一蹬,就高高躍起。
在它輕盈地奔跑而來時,它的身軀展現出言語難以形容的優美弧線,就連在水地上輕躍的姿態都是那麼優雅。
啪嗒,啪嗒。
它從林中奔跑而來,在地面上跳躍著,四蹄交替著踩踏地面時濺起幾朵小小的水花。
它輕盈地跳躍著,從流水的岩石上躍下。
眨眼之間,它來到了瀑布邊的金髮少年身前。
那是一頭通體雪白的白鹿,就像是山林的精靈的化身。
它身體龐大,幾乎高了少年一個多頭,可是身姿卻是甚于一切的優美。
明亮的陽光照在它身上,它一身的細絨白毛光滑得像是上好的絲絨。
它頭上像是樹枝一般岔立著的長角彷彿是無暇的白玉雕琢而成。
它站在伽爾蘭的身前,雙眸清澈如水,安靜地注視著伽爾蘭。
然後,它微微低頭,將口中銜著的那只鮮翠欲滴的月桂樹枝送到少年那濕漉漉的手中。
瀑布從斷崖上墜落,飛濺起一層層雲霧般的水汽。
在那水飛濺著落下的邊緣,金髮的少年站在那裏,明亮的陽光落在他身上。
他仰著頭,注視著身前的白鹿。
金色的瞳孔映著這只秀美的白鹿的影子。
他抬起手,指尖輕觸那白雪般的細絨。
通體雪白的白鹿站在少年的身前,低下頭顱,溫柔地湊近少年的頰邊。
如同在與少年耳鬢廝磨著一般。
………………
瀑布的流水聲依然在嘩嘩的響著。
而除了水聲之外,再也沒有一點其他的聲響。
在看見那只美麗的白鹿時,卡尼列城主的呼吸頓了一下。
這一刻,那首從特威路爾山脈流傳下來的古老歌謠在他腦中閃過。
大地之神瑪格赫
眾神中的仁慈者。
他的身軀化為大地,承載起了所有的重負。
他的鮮血化為兩條河流,孕育著亞倫蘭狄斯。
他的血肉化為麥田,哺育著他所有的子民。
他的骨骼化為巍巍高山。
神聖的特威路爾山啊,是他的脊骨。
他的心臟在山脈深處跳動著。
白色的聖獸出沒在這座神聖的山脈之中。
那是他的化身。
從高山之上俯視著亞倫蘭狄斯的大地。
神聖的特威路爾山啊,矗立在大地之上。
亞倫蘭狄斯的子民啊,請務必銘記著。
那白色的聖獸。
只會現身于聖王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