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數日之前。
在接到從王城傳來的消息之後,伽爾蘭並沒有急著做出決定。
在晚上紮營之後,他將凱霍斯、卡列尼、辛亞斯、塞斯、舒洛斯等絕對信得過的人一起叫到他的營帳中。
他直接將加斯達德人的這個消息告訴了眾人,詢問眾人的意見。
憨頭憨腦伽爾蘭說什麼就是什麼的辛亞斯自然可以忽略,這個壯實如熊的少年就坐在一旁,睜著眼,眨巴眨巴地瞅瞅伽爾蘭,又瞅瞅其他人,一臉我在兄長大人面前很乖巧的模樣。
卡列尼自然是主張直接趕往東部邊境救援,但是凱霍斯卻提出了異議。
“殿下,你之所以要詢問我們,是因為擔心加斯達德人東進只是個噱頭對嗎?”
看明白了伽爾蘭的心思的守護騎士說,其實他自己也想到了這一點。
“其實加斯達德人想要和他國聯手,並不一定要和伊斯,還可以選擇北方的蓋述。”
卡列尼怔了一下。
他雖然跟著先王常年征戰,是一員猛將,但是大多都只是聽從命令去進攻。他的思維剛硬直板,並不擅長對陣的戰略。所以他接到消息就直接想著要去救援,根本沒去思考那有可能是敵軍設下的陷阱。
他問:“你是說,他們很可能不是往東,而是往北?”
凱霍斯搖了搖頭。
“說不好,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不好斷定他們往北去了,也許他們真的往東去了也說不定。”
掃視著眾人,他沉聲道,“雖然我們可以打探到他們行軍的道路,但是總會遲那麼一兩天,等弄清楚了再去追就恐怕來不及了,所以我們必須趕在他們前面才行。”
“北境,東境,可以確定的是加斯達德人必定會二選一。但是關鍵在於,他們的目的到底是哪邊?”
“那不如我們分成兩路,兩邊都去救援……”
一旁的舒洛斯插嘴道。
“不行。”
塞斯開口否決。
“我們現在集中起來兵力才能堪堪蓋過加斯達德人,如果分成兩路,就會兵力大減,到時候不止是救援不了,說不定還會被加斯達德人各個擊破。”
一副繪製著亞倫蘭狄斯地圖的羊皮在桌面上展開,伽爾蘭站在長桌的一端,他的目光在地圖上掃過。
他問:“如果你們是加斯達德的統帥,你們會選擇進攻哪邊?”
卡列尼皺著眉,在地圖上看了半晌,然後才開口說:“如果換成我是加斯達德人的統帥,我應該會選東邊,因為駐守東境的兵力比北境要少一半,而且堡壘也不如北境要塞堅固,更容易得手一些。”
凱霍斯說:“如果是我,我應該會選擇去北境,因為蓋述人的威脅比伊斯人更大,如果一定要和他國聯手,還是應該選擇更強的國家聯手。而且佔據北境更容易打通前往卡納爾國的道路,從長期看更為有益。”
他思索了半晌,又搖搖頭。
“不,很難選擇,畢竟幫助我國的塔斯達就在北境旁邊,去北境這個選擇有些危險。殿下,我很難做出判斷。”
塞斯一邊思索一邊說:“我覺得是東邊,因為東境更近一些,不是說他們糧草已經快要不足了嗎?換成我,當務之急是先弄到糧草。”
他猶豫了一下,又忍不住開口。
“但是凱霍斯閣下說得似乎也有道理,那加斯達德人往東去說不定只是在迷惑我們,這……”
舒洛斯:“呃……我只是個吟游詩人,軍事方面我不太懂,就不發表言論了。”
“太麻煩了懶得想。”辛亞斯理直氣壯地說:“反正我聽兄長大人的。”
營帳裏安靜了許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伽爾蘭的身上。
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這個判斷不好下,若是猜錯,亞倫蘭狄斯必定會有一方邊境被攻陷。
加斯達德人還沒被趕走,就又有新的侵略者攻打進來。一不小心就是滿盤皆輸,好不容易守住了王城的亞倫蘭狄斯就會再次陷入危機之中。
這個責任太重。
沒有人敢輕易去承擔。
而此時此刻,在這裏有權利有資格做出決斷的,只有一個人。
王太子伽爾蘭。
半晌寂靜之後,一直注視著地圖的伽爾蘭抬起頭。
昏黃的燈火照亮了他白皙的頰,映入他明亮的金眸深處。
他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
“我決定,大軍全速趕往北境要塞。”
…………
王太子的決定雖然引得眾人私下議論紛紛,但是大軍依然絲毫不敢耽誤地向北境要塞行軍。
為了趕在加斯達德大軍之前抵達,伽爾蘭決定讓老將卡列尼帶領大軍壓陣後行,而自己帶著凱霍斯以及凱霍斯重建的第一軍團作為先鋒軍先一步趕往北境。
當然,還得加上一個死活不肯離伽爾蘭半步的辛亞斯弟弟。
而後,他們也成功地提前一天的時間,在加斯達德大軍到來之前趕到了北境。
作為先鋒軍的數萬大軍在空曠的高原平地上鋪開,截斷了加斯達德人前往北地要塞的道路。
春天已經到來,北地高原的雪早已融化得乾乾淨淨,就連遠方的高山披著的白色外衣也大多褪去,山中流淌的河流比冬季充沛了許多。
嫩綠的草葉紛紛從褐色的土地和碎石中鑽了出來,點綴著此刻仍然顯得有點荒蕪的大地。
明亮的太陽升起,然後又逐漸西沉。
夕陽餘暉還在地面上時,那遙遠的地平線上,一隻龐大的軍隊浩浩蕩蕩地出現在火紅的天空之下。
無數的人馬,密密麻麻的,宛如烏雲壓頂,向已經駐紮在高原平地上一日的亞倫蘭狄斯大軍逼來。
黑鷹安努在天空中發出一聲響亮的鳴叫聲,在敵軍的上空盤旋一圈,然後俯衝而下。
它在空中掠過一道漆黑的弧線,輕輕地落在伽爾蘭抬起的手腕上。
少年抬眼,目光越過中間的空地,落在那如潮水一般從地平線上湧出的加斯達德大軍上。
加斯達德人已經停止了前進。
伽爾蘭看見有一人騎馬立于大軍的最前方。
距離太遙遠,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只能隱約看見那人被夕陽火光籠罩著的銀髮。
他看不見那人的臉。
可是他感覺得到,在他注視著那人的同時,那人也在看著他。
他們相隔著遙遠的距離對視著。
加斯達德的王子,提爾。
入侵者加斯達德人的統帥。
未來會毀滅亞倫蘭狄斯的人。
以及……親手殺害了卡莫斯王兄的人!
伽爾蘭攥著駿馬韁繩的右手用力攥緊,手背已勒出青筋的痕跡,指關節處更是勒緊到幾近泛白的地步。
這一刻,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身體的血液在刹那間就沸騰起來,彷彿有火焰在身體深處焚燒著,幾乎要燒盡他的理智。
殺了他!
復仇!
親手殺了那個人!
有一個無形的聲音在他身體中嘶吼著、呐喊著,催促著他在此刻不管不顧地縱馬沖過去——
被伽爾蘭周身那彷彿能焚盡一切的無形的火焰所感染,站在伽爾蘭身側的雄獅突如其來發出一聲怒吼。
感覺到了伽爾蘭的悲痛和怒火,涅伽像是在代替伽爾蘭,沖著對面的敵人發出了這一聲近乎撼動大地的咆哮。
這一聲獅吼回蕩在天地之間。
被身邊那一聲怒吼驚醒,少年差點被火焰焚燒殆盡的金眸恢復了幾分清明。
雖然怒火仍在,但是顯然已經冷靜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將身體深處那種沸騰到幾乎疼痛的熱度壓下去。
他右手攥緊韁繩,用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告誡自己不能輕舉妄動。
現在的他,身上背負著太多的東西。
兩支大軍就這樣遠遠地對峙著,誰也沒有先動。
一直到夕陽完全沒入地平線之下,大地陷入黑暗。
無論是伽爾蘭還是提爾,都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選擇了就地紮營。
當天夜裏,兩支龐大的營地遠遠地對峙著,各自選了一個山丘的高地紮營。
無數的篝火燃了起來,那明晃晃的火光映著天空,將夜空中原本明亮的星光都映得黯淡了幾分。
……
“王子,已經仔細查探過了,除了對面的大軍之外,附近沒有其他軍隊的蹤跡。”
深夜,提爾向四面八方放出去的偵察騎兵已經盡數返回,向提爾如此稟報道。
他們沒有在周圍查探到其他的軍隊。
“根據探聽到的消息,那位伽爾蘭王子召集到的軍隊足足十幾萬,就兵力而言已經勝過我們。”一位加斯達德的將領說,“但是對面軍隊的兵力最多不會超過五萬之數。”
“其他的軍隊有沒有可能埋伏在不遠處?”
“但是已經仔細查探過了,附近沒有其他軍隊的蹤跡。”
“不,他們兵力比我們少這麼多,也沒有任何地利的優勢,亞倫蘭狄斯人既然敢就這麼擋在我軍之前,肯定是有什麼詭計,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弄清楚了再……”
“擋在我們面前的應該只是亞倫蘭狄斯人的先鋒軍。”
提爾突然開口打斷了下屬的議論聲,神色冷然,那張俊美的臉如冰雕一般。
“他們其他的軍隊恐怕還在趕來的路途上。”
“先鋒軍?可是……他們的王太子不是在嗎?”
他的下屬錯愕地問。
一般來說,作為整支大軍的統帥,不可能出現在危險性極高的先鋒軍之中。
尤其是那位王太子在亞倫蘭狄斯還是比大軍統帥更重要的人物,而他居然敢冒著這麼大的危險出現在數倍於自己的加斯達德大軍之前——怎麼想都覺得他是因為有什麼倚靠才敢這麼做。
這很像是那個王太子在以身做餌,引誘他們去大舉進攻的陷阱啊。
提爾細長的紫眸瞥了他的下屬一眼。
“他就是要你這麼去想。”
那個伽爾蘭王子故布疑陣,讓人舉棋不定,因為擔心陷阱而不敢輕易去進攻,從而錯失良機。
而亞倫蘭狄斯人就可以借此拖延時間,直至後續大軍趕來。
燈火在晃動,那昏黃的燈光映在加斯達德王子如霜雪般的側頰上,陰影隨之搖動不休。
他的眼神透出說不出的冷意,薄唇淡漠地吐出幾個字。
“準備,今晚夜襲。”
…………
夜很快過去了一多半,傍晚時燃起的篝火已經熄滅了大半,只有少數還在燃燒著,點亮那小小的一塊大地。
一北一南對峙著的營地都是靜悄悄的,除去守夜的士兵,彷彿大多數人都已沉入了夢鄉,為明日即將展開的大戰養精蓄銳。
一千多名騎兵趁著漆黑的夜色,身下馬匹帶著口籠、蹄裹著布,繞了一個大圈繞到亞倫蘭狄斯人營地之後。
那都是提爾麾下的精銳騎兵,一個個身型雄壯彪悍,都是能夠以一當十的強大戰士,此刻,在提爾的親自率領下,潛到了亞倫蘭狄斯營地的附近。
然後,分成兩批。
提爾親自率領著僅有三四百騎兵的那一批。
而另一批近千的騎兵在一名魁梧的加斯達德將領的率領下,繞到不遠處的另一側,一聲令下,縱馬兇猛地向安靜的營地沖了過去
即使裹了布,如此近距離近千名騎兵的奔襲瞬間就驚動了守夜的士兵。
很快,緊急的號角聲響徹營地,身穿盔甲和衣而睡的士兵紛紛從睡夢中驚醒,匆匆奔出營帳,舉起武器在上級的指揮下湧向敵人襲擊的方向。
雖然亞倫蘭狄斯人反應很快,但是夜襲的加斯達德騎兵皆是極其悍勇的戰士,普通士兵根本攔不住他們,一下子被他們沖入了營地之中。
這群夜襲的騎兵在營地這一塊來回衝刺、廝殺著,兇狠非常,蠻橫至極。
自然而然的,響亮的廝殺聲吸引著越來越多的亞倫蘭狄斯士兵向他們湧來。
而就在這近千名的加斯達德騎兵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的時候,突如其來,又是一隊加斯達德的騎兵從營地的另一處沖了進去。
在黑夜之中,那一支僅有數百的騎兵隊伍宛如一根長矛,狠狠地紮進營地之中。
星光照亮了這隊騎兵最前方的青年銀白色的發,那彷彿是黑夜中凍結的冰霜。
他手中的那柄巨劍揮舞著,一劍揮下,輕易就能將擋在他身前的人斬成兩半。
沒有人能擋住這位強大至極的加斯達德王子縱馬飛馳的腳步。
他擁有著天生的神勇之力,那是加斯達德的神靈賜予他的力量,非人般可怕的力量。自他長大之後,哪怕慣來以悍勇著稱的加斯達德人中也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
而在此刻的黑夜中,在亞倫蘭狄斯的營地中,他所到之處,更無人是他一合之敵。
他所率領的加斯達德的騎兵隊伍呈箭頭之勢,勢如破竹,一舉沖入了營地深深的腹部。
近了。
馬上就到了。
那營地的中心,巨大的營帳,亞倫蘭狄斯人的主心骨,伽爾蘭王子的所在地就在不遠的前方!
提爾甚至已經清楚地看到,那巨大營帳之前,被兩簇明亮的篝火照亮的少年的身影。
令人記憶深刻的金髮在黑夜的火光中越發璀璨,灼灼發亮,奪人眼球。
往日裏的冷漠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種澎湃的感覺洶湧入他的四肢,他的五臟六腑彷彿燃燒了起來,他感覺到自己身體裏的血液在沸騰,冰霜化為利刃,他的瞳孔裏閃爍著野獸一般狠戾的利光。
重重地砍飛那些試圖阻擋他沖向伽爾蘭王子的士兵,提爾沖過的一路上血花四濺。
身下駿馬在飛馳。
他手中的巨劍已高高舉起。
只要一劍——
他就能輕易將那個少年的頭顱從纖細的頸上斬斷——
就像是他斬斷那個獅子王的頭顱一樣——
從來沒有人能擋住擁有著天生神力的提爾斬下的一劍。
他一劍下去,巨石都會隨之迸裂。
篝火的火光在晃動,將站在營帳之前的少年的臉籠在陰影之中讓人看不清楚。
這個年輕的王子像是被嚇呆了一般,眼看著提爾一路揮灑著鮮血、勢不可擋地向他沖來,卻是愣在原地呆滯不動。
看著被嚇得一動不敢動的伽爾蘭,提爾心中浮現出一抹近似於無趣的遺憾之意。
他看走眼了。
看來這個王子只不過是有些小聰明能猜到他的計策罷了,本質還是個懦弱的傢伙。
他很遺憾。
他曾認為值得他正眼相看的對手,竟是這樣的廢物,實在是不值得他親自動手。
算了。
只要斬殺了這個王太子,亞倫蘭狄斯定會再次大亂。
要打下這個國家就容易多了。
心念轉動之間,他已縱馬沖到了站著不動的少年身前。
巨劍折射著赤紅的火光。
一切都已成定局。
火光中,蓄積了提爾可怕力量的這一劍重重斬下——
站在原地的伽爾蘭依然一動不動。
可是,那電光火石之間,一隻沉重的巨錘突然從斜地裏伸出,猛地迎向提爾斬下來的巨劍。
砰的一聲巨響。
巨劍和巨錘狠狠地撞擊在一起,這兩柄鐵器在碰撞的刹那間火星四濺。
它們在撞擊的一瞬間揚起的氣流向四面八方散去。
金色的額髮被那股氣流掀得飛揚而起,被氣流激得晃動不休的篝火的火光在這一瞬照亮了伽爾蘭的臉。
提爾的眼微微放大。
透過在他身前交錯的巨劍和巨錘,他終於看清了伽爾蘭的臉。
少年站在那裏,巍然不動。
兵刃撞擊的火星掠過少年的頰邊,那雙注視著他的明亮金眸映著火光,吸盡了落入其中的光芒,彷彿在黑夜中發著光。
那眼中沒有絲毫提爾所認為的懼怕和怯弱,反而亮得驚人。
那雙金眸莫名像極了加斯達德雪原上難得一見、可是只要出現就會讓所有冰雪和黑暗消融的太陽——銳利得讓人為之心驚。
在和伽爾蘭的眼對視的下一秒,騎著馬的提爾不得不後退了一步。
擋住提爾那一劍的辛亞斯也後退了一步。
兩股同樣非人的力量狠狠地撞在一起。
因為都強得可怕,所以那可怖的反彈力讓彼此都後退了一步。
這是同樣擁有著天生神力的兩人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可與自己勢均力敵之人。
忽然身後傳來破空之聲,提爾舉劍一檔,那黑夜中襲向他喉嚨的利箭叮的一聲掉落。
可是那跟著他沖進營地的騎兵有數人中箭,從馬背上一頭栽倒在地,皆是眉心或喉嚨的要害中箭。
艾爾遜女戰士那矯健的身影一個個從黑夜中出現,利箭接連襲來。
提爾打落射向他的箭,縱馬還要衝上前。
突然一個加斯達德騎兵高喊一聲。
“殿下!我們的營地——”
提爾猛地回頭,他的瞳孔陡然一縮,呼吸也隨之一頓。
那遙遠的,和此處遙遙相對的加斯達德人的營地裏火光四起,顯然突然發生了動亂。
夜襲!
亞倫蘭狄斯人的騎兵在夜襲他的營地。
……在他決定夜襲亞倫蘭狄斯人營地的時候,這個伽爾蘭王子也做出了同樣的決定。
轉頭再度看了一眼那個舉著巨錘擋在伽爾蘭身前、有著和他一樣可怕力量的魁梧少年,眼角瞥過一旁彎弓搭箭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女戰士,以及已經趕來的其他將領。
沒機會了。
也沒有時間了。
提爾惋惜地想。
他一聲呼哨,發出暗號,帶著他的下屬衝殺出去,向他那同樣亂起來的營地匆匆趕了回去。
…………
亞倫蘭狄斯人和加斯達德人在這一晚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夜襲對方的營地。
對雙方而言,這都是無比混亂的無眠的一夜。
這亦是兩位王子的初次交鋒。
以不分勝負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