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當第三支箭刺入胸口時,騎士長髮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聲。
就在他因為中箭而身體也隨之一僵的刹那,又是嗖的一聲破空之聲,第四支箭猛地向擋在伽爾蘭身前的米塔亞斯射去。
眼看箭只就要刺中米塔亞斯,一柄雪白的劍刃從騎士長身側揮出。
在關鍵時刻,伽爾蘭一掉馬頭繞過去,刺出一劍撞開了那一箭,救下米塔亞斯的性命。
而此時,旁邊的騎士們也紛紛反應了過來,舉起盾牌圍攏到伽爾蘭和米塔亞斯身邊,將他們保護在其中。
緊接著射來的零零落落的幾隻箭盡數被盾牌擋住,然後再也沒了動靜。
“米塔亞斯。”
伽爾蘭伸手,扶住騎在馬上的米塔亞斯,防止他因為神志不清從馬背上掉下來導致傷勢更重。
“陛下!”
索加高喊著,擠到伽爾蘭身邊。
他一邊緊張地打量著伽爾蘭,一邊問:“您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米塔亞斯幫我擋住了……他的情況不太好。”
伽爾蘭仍舊是一手撐住了米塔亞斯的肩,擔心地回答。
“這裏很危險,請您儘快返回宮殿。”
眼見伽爾蘭無事,索加這才鬆了口氣。
他轉頭,微微眯眼,盯著箭只射來的方向的那座高塔,眼底流露出一抹危險的神色。
“我帶人去那邊查探一番。”
他好不容易在伽爾蘭王這裏得到重用,從而讓南納的神殿得以與沙瑪什的神殿雙足鼎立,說不定以後還能名垂青史。
索加絕不容許有人破壞現在的大好局面。
雖然之前就隱約察覺到一些不對勁,但是索加沒有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毫無顧忌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
索加帶著一批人,騎馬飛快地往那邊的高塔跑去。
“不用擔心我,陛下,我沒有傷到要害。”
騎士長喘了口氣,疼痛讓他緊皺著眉。
他看著索加像是要急著過去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絲凝重和懷疑之色。
他強撐著在馬背上坐直,轉頭高喊著下令。
“奇爾,你帶人去把高塔那一帶的地區都封鎖起來。”他一手按在受傷的胸口,神色嚴肅,沉聲下令道,“沒有得到我和陛下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
一刻鐘之後,高塔那一帶的區域全部被封鎖住。
因為這次遇襲,原定在上午巡視卡納爾王城的計畫取消,伽爾蘭王一行人快速返回了暫住的宮殿。
隨後,原本駐紮在城外的大軍進入城中,無數亞倫蘭狄斯士兵湧入城中,佔據了每一條大街小巷。
城中隨處可見亞倫蘭狄斯將士的身影,城中的卡納爾人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見。
聽聞自己的王遭到襲擊的他們一個個情緒不愉,目光嚴厲地巡視著城中的每一處,盤查著大街上的所有可疑之人。
與此同時,無論是高塔還是鐘樓,甚至是神殿,城中所有的制高點都被他們控制住,嚴禁任何人進入。
一時間,城中的卡納爾民眾人心惶惶。
…………
“這樣的動靜會不會太大了一些?”
房間裏,伽爾蘭坐在白玉石鏤空雕琢而成的座椅上。
索加站在他的身前,向他彙報不久前的事情。
伽爾蘭說:“這樣會引發卡納爾民眾的不安。”
知道卡納爾人對他的到來抱著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的心情,所以伽爾蘭才將帶來的大軍駐紮在城外,而沒有進駐到城中。
此舉就是為了安撫卡納爾民眾的情緒。
畢竟讓軍隊大規模進入城中,很容易引起性情纖細敏感的卡納爾人的不安。
“不,陛下,比起您的安危,卡納爾人的情緒只是小事,我們之後可以再去安撫。”
索加搖頭說道。
“這一次的事情,我認為不是加斯達德人的殘黨,也不是卡納爾的反對勢力,而是我們內部……”
射箭之人反應很快,大概是在射出那幾箭之後就迅速撤離了。所以索加在趕到高塔的時候,只查探到對方在高塔上留下的痕跡。
雖然米塔亞斯派來的部下緊隨其後迅速封鎖了現場,對在附近的人員進行了詢問和盤查,但是也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陛下,我再去查探一番。”
索加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了幾句。
“我已在外面加派人手巡邏,如今米塔亞斯受傷,您身邊無人護衛,所以請您今晚待在宮殿中,不要擅自離開。”
索加非常不放心地囑咐道,畢竟他可是知道的,這位陛下暗地裏甩開守衛微服私訪的前科可謂是多不勝數,他自己就撞到過好幾次。
他以前還吐槽過歇牧爾對待伽爾蘭王像是老媽子一樣婆婆媽媽操碎了心的模樣,結果現在歇牧爾不在,就輪到他了。
“無論有什麼事,都請您務必等到明天卡列尼閣下來了再說。”
老將卡列尼明日就能率領第六軍團抵達。
有這位老將盯著陛下,多少能讓人放心一些。
被索加一臉不放心地叮囑著的伽爾蘭有點哭笑不得。
以前在王城裏偷溜出去是因為那是他的地盤,塔爾建立的情報網讓他得以將整個王城的情況都掌控在手中,再加上身邊還總是跟著一兩個最強騎士作為依仗,所以他才肆無忌憚。
現在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又沒有保障,他當然不會做那種蠢事。
……總覺得索加有點向歇牧爾發展的趨勢。
雖然這麼想著,但是還是為了讓索加放心,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目送著索加離去,伽爾蘭沉思了起來。
在前往卡納爾之前,塔爾也曾經告訴過他,查探到一些權貴不安分的消息。
但是因為塔爾建立的情報網暫時只在王城以及周邊地區鋪開,還沒有延伸到卡納爾境內,所以塔爾也查不出他們想要做什麼。
而且他也認為,那些人還沒本事將勢力延伸到卡納爾這裏來。
只是沒想到……
伽爾蘭正沉思著,突然有一名侍衛快步走來。
他焦急地說:“陛下,米塔亞斯大人那裏出了點事。”
……
“不可以!米塔亞斯大人,就算沒有傷到要害,您的傷勢也不輕,必須好好靜養才行。”
“把我的衣服拿來。”
伽爾蘭剛走到房間門口,就聽到了從裏面傳出來的聲音。
他一進門,便看到米塔亞斯正試圖從病床上下來,而一旁的醫師和侍衛都在努力阻止。
只是米塔亞斯本就是凱霍斯麾下武勇第一的騎士長,就算有傷在身也遠超過常人,所以都阻攔不住,騎士長眼看著就下了病床,雙腳已站在地上。
他上半身是赤裸著的,胸口包紮著厚厚的繃帶。
只是他這一動,箭傷裂開,血根本止不住,才換上的雪白繃帶幾乎已被染紅大半。
可是就算如此,他依然堅持不肯臥床靜養,臉帶怒意地命令侍衛將他的衣服和皮甲拿來,為他穿戴上。
“米塔亞斯,你在做什麼?”
伽爾蘭快步走過去,開口說話。
正在房間裏對峙的眾人發覺到王的蒞臨,趕緊俯身下跪行禮。
米塔亞斯還沒回答,一旁的醫師已經搶先一步開口告狀。
“陛下,米塔亞斯大人不肯臥床養傷,堅持要到您那裏去,說是晚上要守在您的門口。這樣一來,他的傷勢只會加重。”
伽爾蘭的目光轉向騎士長。
“米塔亞斯,我知道你的忠誠,但是你現在受了傷,需要靜養。”
騎士長搖了搖頭。
“不,陛下,凱霍斯閣下的命令是讓我寸步不離地守在您身邊。”
自從離開王城之後,他就一直忠實地執行著凱霍斯的命令。
每天夜晚他都睡在伽爾蘭王營帳的門口,今天晚上也不會例外。
“可是你已經因為保護我受了傷。”
伽爾蘭說,
“這是我的命令,現在立刻躺到床上去休息。”
騎士長固執地搖頭。
“陛下,現在有人想要謀害您,我絕不會離您左右。”
過多的失血讓他的唇蒼白得厲害,疼痛讓他的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但是他依然穩穩地跪在地上,一臉倔強地不肯起身。
伽爾蘭頭疼地看著眼前這個一根筋的騎士長。
真不愧是被凱霍斯選中派過來的人。
他如此想著,看著米塔亞斯胸口被血浸透的繃帶,只能選擇退讓一步。
“這樣吧,今晚你就睡在我的房間裏,這樣也算是守在我身邊了,沒有違反凱霍斯的命令。”
“這……”
騎士長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拒絕。
“我還是守在您的門外比較好。”
“要麼我現在讓人把你打昏了,繼續留在這裏。”
“……我明白了,遵從您的命令。”
…………
………………
一轉眼,已到深夜時分。
整個城市陷入寂靜,但是街道上仍然有不少亞倫蘭狄斯士兵在巡視著。
索加還沒回去休息,帶著人在高塔這一帶尋找著襲擊者的蛛絲馬跡。
雖然還沒確切的證據,但是他已經可以斷定,襲擊伽爾蘭王的人一定來自內部。
來自那些自從伽爾蘭王繼位之後權力就一點點被削弱的權貴。
雖然作為爭奪王座失敗的敗者的下屬,索加有一年多的時間未能參與政事,但是他一直關注著從王庭下達的每一項政令。
他知道,伽爾蘭王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發佈的政令已經嚴重地損害到一些貴族的利益,
對於伽爾蘭王一直偏向平民、注重維護平民權益這件事,他們早就感到不滿,只是一直強忍著而已。
而伽爾蘭王建立商貿署的事情,奪走了貴族的麵包,成了最大的導火線。
他們的怨氣前所未有的高漲了起來。
而最終觸及這些人底限的,是伽爾蘭王正在試圖通過改革進行中央集權的行為。
這是那些掌控著城市的實權貴族最無法容忍的事情。
而卡納爾國即將歸於伽爾蘭王的座下這件事,徹底地激發了他們的恐懼和不安。
因為這些貴族非常清楚。
伽爾蘭王打算將整個卡納爾收歸中央直屬,而不是和以前一樣將一部分城市分封下去——如果事情順利發展下去,那麼,伽爾蘭王的權力將會壯大到任何人都無法抵抗的地步。
中央的力量將完全壓倒分封式實權貴族的力量。
王權將徹底壓倒一切。
如此一來,他們將再無還手之力,然後未來一定會逐漸被伽爾蘭王剝奪城市的實權。
所以,他們才不顧一切地選擇了鋌而走險。
他們想要在少年王還沒完全成長起來之前,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
雖然知道他們會動手,但是索加和伽爾蘭一樣,不認為這些傢伙的手能伸那麼長,伸到卡納爾境內來。
看來這些傢伙恐怕是暗中和加斯達德人殘餘勢力以及卡納爾反對勢力勾結了……
要知道,伽爾蘭王前往廢墟祭奠亞倫蘭狄斯將士英靈的行程,只有有限的內部人員知道。
也就是說,這其中肯定有內應。
他必須儘快將這個內應找出來。
畢竟,凱霍斯派來保護伽爾蘭王的那位騎士長都負傷倒下,不快點將內應揪出來,陛下的處境會很危險。
他心裏總覺得很不安穩,琢磨著要不乾脆等明日老將卡列尼來到之後,用卡列尼麾下的將領把陛下現在身邊的人都替換了,這樣說不定還更加安全……
話說回來,那個傻大個兒騎士運氣真不錯。
為了保護陛下受傷,而且傷勢還不重,以後肯定很得陛下的信任和重用。
說不定就是第二個特瓦。
…………
等等。
索加心裏忽然一沉。
不對勁。
總覺得哪里很不對勁。
一切似乎太巧合了一些。
而且,卡列尼在來到這裏的路上被拖延真的只是意外嗎?
還有有人特意為之?
如果真的是刻意為之的話,他們一定是要趕在卡列尼來到之前動手。
而卡列尼明日就會抵達……
索加的心臟狠狠一跳,他猛地轉頭望去。
不好,伽爾蘭王那裏——!!
…………
已是深夜時分,但是在夜色下的花園庭院中依然有不少人。
一隊隊士兵圍繞著白色宮殿來回巡視著,將這一處圍得密不透風,水潑不進。
不止是外面,宮殿的內部也有不少侍衛上上下下地巡邏,確保他們王的安全。
寧靜的月光灑落大地,從天窗落入房間裏。
少年靜靜地躺在床上,金色長髮在雪白的床上鋪開。
他呼吸均勻,眉眼安穩地沉睡著。
房間裏很靜,讓那個迴響著的粗重呼吸聲顯得異常清晰和刺耳。
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伽爾蘭的床邊。
那個身影向前,俯身,一雙粗大的手緩緩向前伸出。
它們發著抖,像是在恐懼,又像是在掙扎。
然後,一把扼住了沉睡中的少年的喉嚨。
寂靜的房間裏的呼吸聲愈重,那人像是喘不過氣來般劇烈地喘息著。
原本以他的力量,只要一用力就能結束一切。
可是巨大的恐懼感、羞恥感以及負罪感讓他的手指抖得不像話,完全不聽使喚,讓他連往日裏四分之一的力量都使不出來。
喉嚨劇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讓伽爾蘭猛地從夢中驚醒。
他一睜眼,就看到站在他床前的人。
瞳孔微微放大。
明亮的月光下,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米塔亞斯!
他張嘴想要說話,可是喉嚨被死死地掐住著,發不出聲音。
騎士長眼見伽爾蘭醒來,心裏一抖。
原本他正處於內心交戰,滿是惶恐和掙扎的時候,此時和伽爾蘭的目光一對上,明白自己已經沒了退路,頓時臉露絕望之色。
然後,滿臉的絕望徹底化為他目光中的凶光。
騎士長的雙手停止了發抖,猛地使力,眼看就要狠狠地捏斷少年的脖子——
一道森寒的劍光在黑夜中掠過。
劍刃猛地在米塔亞斯的手臂上切割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若不是他及時向後躲開,說不定被割開的就是他的喉嚨。
在危急關頭拔出藏在枕頭之下的匕首揮向對方的伽爾蘭一劍將米塔亞斯逼退。
一個轉身,敏捷地翻身落在床的另一側。
他張嘴,想要喊外面的侍衛進來。
喉嚨——
發不出聲音——
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伽爾蘭看不見自己脖子上一圈觸目驚心的青紫色淤痕,但是他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在劇烈的疼痛著。
發覺自己失聲的他錯愕了一秒,米塔亞斯已如猛虎般向他撲來。
來不及多想,伽爾蘭本能地抬起手中的匕首試圖抵抗。
但是米塔亞斯本就是凱霍斯麾下最強的騎士長,以伽爾蘭的武力根本無法抗衡。
抵抗不過幾下,他就被米塔亞斯一把扣緊了右手手腕。
劇烈的疼痛逼得他的手不得不鬆開,匕首被遠遠地拋開,劃過一條弧線,掉落在柔軟的床鋪上。
米塔亞斯面露狠色,全身散發出常年征戰于沙場形成的煞氣。
他一手緊抓住伽爾蘭的右手,另一隻手扣緊伽爾蘭的喉嚨,將其按在敞開的窗口。
伽爾蘭向後倒仰著。
腳尖勉強踩在地上,腰抵在窗臺上。
米塔亞斯按在他的喉嚨,讓他的上半身向後面倒下去,幾乎整個兒已經懸在了半空之中。
少年金色的長髮散落在半空之中。
懸空的後背下面,是高達數十米的高空。
下方,是白玉石鋪砌成的堅硬的石地。
“原諒我……原諒我,陛下……”
雖然手上發狠地掐住伽爾蘭的喉嚨,可是米塔亞斯整個人卻像是處於崩潰中一般。
他一邊神經質地喃喃低語著,一邊用力將伽爾蘭的身體向窗臺外面按去。
“我沒有辦法了……原諒我……我是被逼的,他們逼我的,我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他一臉癲狂之色,絮絮叨叨著,語無倫次,不知道到底是說給伽爾蘭聽,還是在自言自語。
他俯身看著伽爾蘭,使得自己的半個身體都探出了窗外。
啪嗒,啪嗒。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這個看起來精神已經徹底崩壞的男人眼中流出來,掉落在伽爾蘭的臉上。
男人壓抑地痛哭著,滿眼淚水地看著伽爾蘭。
可他的手依然死死地扣住伽爾蘭的喉嚨。
伽爾蘭艱難地撐起身體,攥緊對方掐住自己喉嚨的那只手。
他難以呼吸。
神志逐漸模糊起來。
他看見壓住自己的米塔亞斯胸口的衣服已經被從繃帶裏滲出來的鮮血染成血色,映著月光,紅得刺眼。
米塔亞斯就這麼壓抑著痛哭了十來秒。
忽然,從外面傳來的劇烈的撞門聲將他驚醒。
伴隨著撞門聲的還有緊張的大喊聲,守在房間外面的侍衛察覺到了房間裏的動靜,正在試圖沖進來。
被驚醒的米塔亞斯眼中的癲狂之色散去,變得清醒起來。
越是清醒,他眼中的痛苦就越是深沉。
他流著淚,看著被自己扣著喉嚨的伽爾蘭。
“陛下,原諒我……”
頓了一頓。
他說,“不……不要原諒我。”
騎士長如此說著,滿眼的絕望。
他一邊露出絕望的神色,一邊想要用力捏斷伽爾蘭的喉嚨。
可是他的手發著抖,怎麼都使不出力氣。
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撞開,許多人沖了進來。
米塔亞斯一咬牙,右手一用力,竟是乾脆一把將伽爾蘭向外面推聳而去。
眼看就要被其推出窗臺的伽爾蘭金色的瞳孔掠過一道狠色,在雙腳被迫離開地面的前一秒,他重重一腳踢在米塔亞斯的膝蓋上。
那是用盡全力的一腳,沉浸在痛苦之中而毫無防備的騎士長向前踉蹌一步,一頭從窗口栽倒而下。
“陛下——!!!”
伽爾蘭從高空掉落。
在最後關頭被他拽出來的米塔亞斯也與他一同從高空墜落。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
金髮凌亂地在頰邊散開。
強烈的失重感彷彿麻痹了他整個身體。
劇烈疼痛著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伽爾蘭睜著眼。
漆黑的夜空中,一輪圓月向地面灑落著銀子般細碎的光輝。
無邊星空,萬千星辰。
彷彿都在這一刻映入他的眼底。
結束了。
他想,閉上了眼。
…………
黑夜中,一個身影如疾風般掠過。
速度之快,幾乎隱約可看見其留下的殘影的痕跡。
那個身影從一側的高臺上縱身躍出。
一腳踩在騎士長的身上,將其踹開。
而自己則是借力向前,伸出左手一把將墜落的伽爾蘭攔腰抱住。
右手一揮,手中的勾索向上甩出,搭在一處延伸出來的陽臺的石欄上。
他一手摟著伽爾蘭,順著繩索晃動的力道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
然後,手一鬆。
抱著懷中的人,他敏捷地落在堅硬的石地上。
在他落地的前一秒,砰的一聲,離他身後的不遠處,頭朝下從高空墜落在石地上的騎士長已摔得腦漿迸裂。
風猛烈地刮了起來,吹得這人身後深褐色的披風高高飛揚而起,宛如黑鷹展開的羽翼。
寬大的兜帽滑落。
月光如水,滑落在此人身上。
漆黑的碎發向一側飛掠過,露出半截帶著燃燒的火焰色澤的銳利眼眸。
眼角一道深深的劃痕,異常猙獰,一直延伸到耳邊,給那張俊美的臉添上一抹煞氣。
他半跪在地面,深褐色的手臂緊緊地、用力地將他剛才接住的少年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