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秦止捏著手機的手掌不覺收緊了些,無意識地任由手機在掌心裡翻滾,心底開始被不知名的恐懼攫住。
他是不太願意再去回想當年的事的,在經歷過那種突然的失去過後,秦止總懷疑自己患有很嚴重的焦慮症和幻想症,只要不能及時聯繫上寧沁,這種焦慮症和幻想症幾乎控制住了他所有的理智,因此他不太願去胡思亂想,怕連基本的判斷力都會失去。
現在也才六點半而已,就是正常上下班,這個點也未必能回到家了。
秦止心裡安慰著自己再等等,上次寧沁去吳夢璃那裡也是大半天聯繫不上,不也還是沒事的。
朵朵奇怪地看著秦止,看著手機在他手機裡不斷地翻過來翻過去的,好奇地湊上去:「爸爸,手機也很燙嗎?」
左手背好奇地去碰了碰面前的麵碗,又趴著桌子跪坐起身想去試試他的手機是不是真的很燙,手指剛碰上手機就被秦止給握住收了回來。
秦止看了她一眼:「乖,先吃麵。」
朵朵有些擔心地看著被他緊緊握住了的手機:「爸爸,手機不燙了嗎?」
「手機不燙。」秦止說著給她碰了下。
朵朵放下心來,捏著手機一角,使勁扯:「爸爸,借我給媽媽打一個電話好不好?她不回來我都吃不下面條了。」
秦止捏住手機沒動,眼眸看向她:「媽媽在開車,接電話不安全,你先吃麵,一會兒媽媽回來看到朵朵這麽乖會很開心的。」
「哦。」朵朵嘟著小嘴應著,沒再堅持拽手機,勉強吃了小半碗麵,看外面天色都黑了下來,寧沁還沒回來,她吃不下了,放下筷子,兩手托著腮眼巴巴地看著秦止,「爸爸,媽媽是不是迷路了?我們去接媽媽回家好不好?」
「媽媽一會兒就回來了。」秦止只能這麽安慰著,又試著撥了一遍她的手機,依然是沒人接。
秦止有些坐不住了,努力想著寧沁可能還和誰聯繫。
自從她成為寧輕的這五年裡,她就是把和過去所有的好友都給斷了,秦止一時間能想到的人還有聯繫的只有徐盈。
給徐盈打了電話,沒想著徐盈那邊也不知道寧沁情況,寧沁沒和她聯繫過。
秦止給黎茉勤打了電話,雖是認定了寧沁不會聯繫家裡人,但是能想到的也就寧家了。
第一遍時黎茉勤沒接電話,第二遍才接起,冷冰冰地回了句「不知道」就掛了電話。
秦止判斷不出這句話的真假,畢竟寧沁心裡對寧文勝和黎茉勤還很介懷,她不會無故回去找他們,而且黎茉勤的意思聽著也不像是知情的人,但是寧沁不在徐盈那兒,也不在寧家,秦止幾乎想不出她能去了哪兒,還一直連電話都沒接。
秦止甚至試著給徐璟打了電話,也給吳夢璃打了電話,人都不在。
他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給許昭打電話,手機上按出了那串號碼,想要撥過去,卻遲遲沒能按下撥號鍵。
他怕撥過去的時候,接電話的是寧沁。
秦止不是對自己沒信心,更不是對寧沁沒信心,只是突然想起了昨晚寧沁的異樣,想到了那個被他藏了起來的日記本。
在他和寧沁失聯的整整一年裡,她的絕望,她的痛苦,她對他的失望,甚至是恨意毫無保留地被宣泄在了那厚厚的日記本裡。
遲遲等不到他回複的寧沁在一點點地將對他的愛戀變為擔心,再到恨意,直至釋然後的雲淡風輕。
不會愛了,才不會失望也不會恨了,才會真的釋然了,然後終於放下心結去接受那個一直陪伴在她身邊、不離不棄地照顧她的許昭。
「今天他又向我求婚了!第五次了,我這輩子被人求了六次婚,五次都是同一個人,最初求婚的那個人,在他將鑽戒套進我右手無名指的瞬間,我竟天真地以為,我們真的會白頭偕老,沒想到……
早在很早以前我就已經摘下了那枚戒指,卻一直沒捨得扔,今天突然就釋然了,扔的時候竟已經沒有了留戀的感覺。我和輕輕說,我心動了,我接受了他的求婚,輕輕很驚訝,然後恭喜我說,我終於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對啊,我告訴自己我已經愛上他了,那麽好的一個男人,我怎麽可能不會愛上,所以嫁給他,我會幸福的,朵朵也會幸福的,我們一家三口……都會很幸福的……」
日記本的最後一頁,短短幾行字卻似尖刀似的軋得他心尖疼,哪怕沒有用心去記憶,那寥寥數語,卻像刻在了心尖上般,總在不經意時,像拓印般一字一字地在腦海裡一一浮印起來,既擔心寧沁看到想了起來,又擔心她看到沒想起,卻依然對許昭有了記憶。
現在的寧沁是他趁著她想不起過去,以著卑劣的手段將她強行留在身邊的,將這幾天來秦止沒敢和寧沁提起過日記本的事,他不確定,今天聯繫不上寧沁,是否因為她想起來了,然後又對他失了望,甚至是發現原來她已經愛上了許昭,現在的她,是否就在許昭那裡?
秦止捏著手機的手指有些顫,眉目低斂著,盯著屏幕上的那串數字,卻遲遲沒敢真的按下去。
秦止發現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般懦弱猶豫過。
朵朵盯了秦止半天,發現他一直只是盯著手機不看她,忍不住好奇地往她這邊湊,想看手機上有什麽,沒看清人就被秦止給抱坐了起來。
秦止將手機反扣在了沙發上,側頭看朵朵:「媽媽還有工作要忙,可能會回來晚點,爸爸去幫媽媽,讓徐盈阿姨來陪你好不好?」
秦曉琪訪親還沒回來,秦止能想到的適合在這個時候照顧朵朵的就只有徐盈,能信得過的也只有徐盈。
朵朵有些不放心:「那你們什麽時候才回來?」
秦止親了親她的臉蛋:「爸爸一定趕在朵朵睡覺前回來好不好?」
朵朵有些勉強地點了點頭。
秦止給徐盈打了電話,徐盈沒到半個小時就趕了過來。
一進屋沒看到寧沁,也就隨口問了句:「沁沁還沒回來嗎?」
她最近因為寧沁寧輕的事和寧峻一直沒和好,兩人也分居住了好幾天,互不搭理,並不知道寧家的事。
秦止點點頭:「估計去朋友那兒了,我去找找看。」
「她在這邊還有什麽特別好的朋友嗎?」徐盈忍不住皺眉,寧沁是年初才回來的,這幾年不是在國外治病就是念研究生,本地確實沒什麽朋友,以前的朋友也都隨著寧沁的「去世」而慢慢不聯繫了。
「我問問看吧。」秦止沒太明說,將朵朵交給徐盈,「你先幫我看會兒她,我一會兒就回來。」
又低頭親了親朵朵,軟聲安撫了幾句才出了門。
秦止直接去了許昭那兒,那個電話終究沒辦法撥出去。
他有些擔心,寧沁如果在他那兒的話,如果她真的生著他的氣,即使他電話過去了,她也不一定會透露行蹤,再退一步講,即使寧沁不在那邊,許昭會不會利用這件事從中作梗,秦止不確定。
路上秦止給肖勁打了電話,肖勁和許昭還有聯繫,他知道許昭住那兒。
從他這邊過去許昭那邊花不了半個小時。
將車子停在許昭住的小區樓下後,秦止徑直上了樓。
許昭住九樓,906。
秦止在門口按著門鈴,一下一下的,很有節奏。
「誰啊。」略頹喪的嗓音這時在門內響起。
伴著落下的嗓音,許昭已經過來開門,拉開了半道門縫,看到站在門口的秦止時愣了愣:「秦止?」
秦止抬眸看他,面無表情。
「有事嗎?」許昭有些莫名地看他,手握著門把沒鬆開,隻拉開著半道門縫,沒有讓秦止進去的意思。
秦止看了他一眼,手掌往門板上一壓,稍稍一用力,冷不丁就推開了門。
他一聲不吭地繞過了許昭,進了屋,黑眸往客廳裡迅速掃了眼,又一個個房門推開,再推開廚房門,甚至連浴室門和陽台門也沒放過,一個個推開一個個迅速掃了眼,動作流暢,一氣嗬成。
許昭跟在他身後,對他的舉動莫名其妙:「你這是在幹嘛?找人嗎?大半夜你這麽闖進來……」
話沒說完,秦止已經倏地轉過身,黑眸緊盯著他:「就你一個人?」
「不然呢?」許昭反問,剛巧茶几上的手機響,他往茶几看了眼,繞過秦止,過去接電話。
秦止看著他,卻見他神色一凝,留下一句「先稍等,一會兒我打過去給您」,反手掛了電話,轉頭對秦止說:「抱歉,我還有事,你……」
做了個請便的動作,之後便轉身回了房,出來時已經換了套衣服,看著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秦止,我公司還有點事要趕著去處理,我不能陪你了。」許昭一邊換著鞋一邊歉然道,「我今天一整天都在上班,剛回來吃了飯,屋裡確實沒什麽人,喏,餐桌上還有一隻空碗可以作證。」
秦止往餐桌那邊看了眼,唇角抿了抿:「打擾了。」
轉身出了門。
許昭看著他離去,換了鞋子,拿過茶几上的鑰匙,下樓便上了自己的車,給剛才的電話回撥了過去。
電話是黎茉勤打過來的,寧沁出了事,磕傷了頭,現在還在醫院昏迷不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