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情似兄弟
泡完澡後, 宿清雲繃著一張清俊的臉, 穿著赤紅色的內袍,長髮半濕的坐在臥房的地毯上, 靠著矮幾,端著乳白色的瓷杯, 喝著店小二特地送來的睡前花茶。
君烜墨倚在一個繡有牡丹花的大靠枕上, 姿勢豪放, 長直的墨發如蠶絲般, 隨意地披散,白袍衣襟大開, 露出強壯的胸膛,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空茶杯,把玩。
“師弟,頭髮不弄幹,睡覺不便。”他慵懶地開口, 紫眸中星光閃爍。
宿清雲放下茶杯,提起茶壺, 倒出栗色的茶水, 八分滿後, 放下茶壺, 優雅地端起茶杯, 繼續喝, 對君烜墨的話, 恍若未聞。
君烜墨見他不答, 坐正身體,往前傾去,湊到宿清雲面前。“師弟還在生師兄的氣?”
宿清雲伸手按住他的額頭,向前一推,星眸微轉,斜眼瞅他。
君烜墨嘴角上揚,捏住宿清雲的手腕,把自己的額頭解救出來。“不過是一起泡個澡罷了,師弟何以如此小氣。”
“小氣?”宿清雲抽了抽手,無奈君烜墨握得緊,抽不出來,他微揚下巴,眯眼盯著眼前這張欠扁的俊臉。“對於一個動手動腳的人,我如何大方得起來?”
“動手動腳?”君烜墨鬆開他的手,挑眉道,“此言差矣!師弟怕是對我有所誤解。”
宿清雲重重地放下茶杯,正色問:“我誤解?”
君烜墨神情自若地道:“既然一起泡澡了,互相搓個背,乃人之常情。”
宿清雲劍眉一顫,別過臉,臉頰泛紅。若僅僅是搓個背,他也不會這般氣惱,這男人不但搓了他的背,還摸了他的胸,更過份的是……連大腿根部都未放過。
總……總之……他幾乎是從頭到腳地被師兄摸了個遍,手腳發軟地被抱出浴池,放到軟榻上,羞得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了。
始作俑者卻在一旁若無其事地穿著衣袍,看他的眼神充滿了不解,直道他過於小提大作了,師兄弟促進感情,一起泡個澡無傷大雅。
饒是宿清雲再斯文,也要忍不住暗罵一聲。
見鬼的無傷大雅!
自盥洗室出來後,他找店小二要了一壺茶,連喝三杯,讓自己冷靜冷靜。
君烜墨見他的耳朵又泛紅了,不禁好笑。師弟面子薄,愛臉紅。
宿清雲要再倒茶時,君烜墨按住他的手,道:“師弟,夜深了,該睡了。”
手背上的溫熱,令宿清雲心頭一顫,不知怎麼的,與師兄一起泡過澡後,竟害怕與他進行肢體上的接觸。並非恐懼,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如蒙了一層紗,無法探知,但下意識的,想躲避。
“放開。”他木著臉道。
君烜墨鬆開他的手,身體卻挪到他旁邊,大掌輕撫過他的髮絲,一道魔氣滑過,半濕的頭髮便全幹了,他捉了一縷細軟的髮絲,纏繞在手指上。
“師弟這般拒我於千里之外,好令人傷心。”他貼在宿清雲的耳邊道。
宿清雲倒吸一口氣,捂住被吹了一口熱氣的耳朵,大皺眉頭。“師兄,我非姑娘家,你莫調戲我了。”
“嗯?調戲?”君烜墨揚眉。
“你這副模樣,與登徒子無異!”宿清雲咬牙切齒。“你再如此,我要祭出冰魄驚天劍了!”
君烜墨輕歎一聲,放開他的髮絲,與他保持距離,向他賠了個不是。“是師兄唐突了。”
宿清雲松了口氣,盯著兩人之間的距離,猶豫地道:“我雖不知其他師兄弟如何相處,但我上面有幾個哥哥,感情極深,平日相處亦保持分寸,絕不會如你我這般……”
“何如?”君烜墨問。
宿清雲道:“過於親厚了。”
君烜墨起身,往床上一躺,氣息冷然,竟是生氣了。
宿清雲欲言又止,垂著眼,揪著袖袍。師兄與他保持距離,他卻高興不起來,反而心頭發緊,呼吸不暢。他微微蹙眉,不懂自己這是怎麼了。
時間在慢慢地流逝,桌上的茶水都涼了,兩人卻未再交談一句。宿清雲一直端坐在地毯上,君烜墨背對著他躺在床上,似乎睡著了。
捏了捏眉心,宿清雲起身,輕步走至床邊,君烜墨整個人擋在床外,他不方便上床。
“師兄——”他輕拍君烜墨的背。
君烜墨一動不動。
宿清雲又喚了一聲。“師兄?”
君烜墨忽地伸臂,攬住他的腰,一把將他帶上床。
“啊?”宿清雲暈頭轉向,待清醒過來時,人已經躺在床上,被君烜墨半壓著。他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适才的失落,竟煙消雲散了。
君烜墨用絲被包住他,將他抱在懷裡,道:“睡。”
宿清雲沒有絲毫的掙扎,貼著師兄的胸膛,搖擺不定的心,終於安定下來,他情不自禁地往他懷裡貼去,吸著他身上的氣味。
所謂一生回,二回熟,三回四回好相處。
“師兄,适才是我失言了。”宿清雲覺得有必要把話說清楚。
“失言什麼?”君烜墨的手指插進他的髮絲裡,半眯著眼睛問。
“你我雖以師兄弟相稱,但我對你的感覺……卻比親兄弟還要親近。”宿清雲不由自主地揪住他的衣袍,道出此話後,整個人都發燙了。
“是麼?”君烜墨心情大好。“那較你大哥如何?”
宿清雲一怔,忍不住抬起頭,對上師兄深邃的紫眼。
“大哥是大哥,師兄是師兄,怎能比較?”他道。
“你不是說比親兄弟還親麼?那自然要與你大哥一較高低。”君烜墨道。為了尋找這個大哥,師弟尋仙問道,不畏艱險呢。
宿清雲低下頭,靦腆地道:“大哥可不會戲弄我,更不會……如你這般抱著我睡。”
“不喜歡?”君烜墨問。
“尚……尚可……”宿清雲道。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竟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男人的存在,即使他得寸進尺,試探雷池,自己竟絲毫沒有拒絕的意思。正是如此,他才惱了。既惱對方,也惱自己。
他非稚兒,有些事,若想得太透徹,便觸動靈魂深處的禁忌了。
“我對師弟卻喜歡得緊。”君烜墨坦言地道,“本尊活了萬萬年,從未遇到過如師弟這般趁心的人,因喜歡,便愛不釋手,還望師弟能懂師兄的心。”
宿清雲舒展眉頭,眼裡跳躍著喜悅。“不知師兄對我是哪種喜愛?”
君烜墨理所當然地道:“喜愛還分哪種?自是師兄對師弟的愛護。”
宿清雲從他懷裡掙了出來,撐起身體,借著桌上照明石的光,仔細審視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
“師弟為何如此看我?”君烜墨笑問。
宿清雲不禁敲了下自己的額頭。看來一切是他會錯意了,師兄的眼裡哪有半點情愫,正如他所言,唯有師兄對師弟的愛護。
“不,沒什麼。”宿清雲安下心來,自然地靠進他懷裡,主動攬住他的腰。“君心似我心,定不負這份兄弟情。”
君烜墨拍拍他背,臉埋進他的髮絲間,深深地吸了口氣,唇貼在他的耳邊,輕語:“睡吧。”
“嗯。”
這一夜睡得極香甜,早晨醒來,宿清雲還有片刻的恍惚,待他完全清醒後,方感到君烜墨的睡相實在差。昨夜兩人明明相擁著睡,早上醒來,他卻半邊身體壓著他,衣襟大開,胸膛相貼,更過份的是,他的手臂竟探進他的衣袍內,大掌按在他的臀部。
“師兄!”他啞聲喊道。
“嗯?”君烜墨埋在他頸間的腦袋蹭了蹭。
“你的手!”宿清雲提醒。
君烜墨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彈性十足,手感極妙。
宿清雲倒吸一口氣,忍不住轉頭,一口咬住他的耳垂。
“嘶……”君烜墨醒了,睜開眼睛,自然地抽出手,把他的衣襟拉攏一些。“輕點,師弟。”
宿清雲吐出他的耳垂,把他從身上推開,面紅耳赤地整理衣袍。“還請師兄莫再越逾。”
君烜墨撫開額前的髮絲,放鬆地靠在枕上,似笑非笑地望他。“昨日我便說了,我對師弟愛不釋手。”
宿清雲抓起枕頭,扔到他的頭上。“我是人,非物!”
君烜墨大笑出聲,宿清雲踹了他一腳,下床了。
祈星港的第二日,在宿清雲的沉默中度過,不管君烜墨如何逗弄,他都打算晾他一日。
由於港口重兵把守,無法出航,為等時機,宿清雲打算足不出戶,靜心修煉。把師兄留在房間裡,獨自一人進錦繡天闕圖裡去了。
被落在外面的君烜墨摸摸下巴,自省了下,似乎把師弟欺負得太狠了。
到了傍晚,宿清雲還未出來,他便開始不悅了,仿佛丟失了心愛之物般,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周身散發著可怕的境界威壓,令茶樓裡的其他人瑟瑟發抖,而店小二更是愁眉苦臉。前廳無一顧客上門不說,由於阿玲的無能,還需他送三餐給新主人。今日不知為何,新主子神情冰冷,眼神銳利,氣勢磅礴,嚇得他直哆嗦,而另一位新主子,卻不見蹤影。
宿清雲修煉得太投入,待他從入定中醒來時,已是第二日的早晨了,想到外面的師兄,他來不及與唐玉澤和秦重打聲招呼,便匆忙地出了錦繡天闕圖。
幾乎是他一出現在房間裡,整個人便被緊緊抱住了。
“師弟終於捨得出來了?”君烜墨沉聲問。
宿清雲被他抱得生疼,卻不敢掙扎,他微皺眉道:“師……師兄……輕點……”
君烜墨控制不住地一口啃住他白嫩的脖子,狠狠地吸吮。
“啊?”宿清雲整個人都蒙了。
不知過了多久,君烜墨終於放過他,舔了舔上面的紅痕,他道:“給你留個印記,看你還敢不敢躲我一整日。”
宿清雲眼裡閃著水光,臉頰緋紅。“無……無賴之極!”
君烜墨解氣了,放開他,臉上漾著得意洋洋的笑容。
宿清雲捂住脖子,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師兄的萬萬年都白活了麼?如此幼稚!
“叩叩叩——”敲門聲禮貌地響起,宿清雲走過去開門。
店小二看到宿清雲,怔了下,繼而笑眯眯地道:“尊者,這位是我們血海閣負責採購管事,前日尊者交予我們的清單,已全部購買完畢了。”
宿清雲看向他身後的青衣男子。
雲塵逸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禮。“小的雲塵逸,見過尊者。”
“不必多禮。”宿清雲道,“請進。”
雲塵逸卻婉拒了,他取出幾個儲物袋,雙手遞給宿清雲。“所有物品皆在這些儲物袋中,請尊者過目。”
他可是聽說阿玲私闖新主子的房間,被打出雲,扭傷了腰,如今還趴在床上養著呢。而且,房間裡散發出來的可怕境界威壓,令他心驚膽顫,怎敢正面直對?另一位新主子定然心情不悅,他又不是嫌命太長,趕著過來自尋黴趣。
宿清雲接過儲物袋,笑道:“多謝雲管事。”
“這是屬下分內之事。”雲塵逸受寵若驚,隨後便和店小二一起離開了。
宿清雲返身回到房間,見師兄坐在椅子上,臉色冰冷,眼神不善,氣還未消呢。
“師兄可要隨我一起進錦繡天闕圖?”宿清雲問。
“哼。”君烜墨從鼻子裡噴出兩團氣。
宿清雲輕咳一聲,走至他身邊,無奈地道:“你啃都啃了,還有何氣可生?”
“分明是師弟先生我的氣。”君烜墨道。
宿清雲輕歎,道:“往後我們皆不生彼此的氣,可好?”
君烜墨閃了閃眼,神色溫和了幾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