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不可越界
赫連丹手指一彈, 玲瓏白玉小塔出現在半空,散發出一道柔和的光芒, 瞬間籠罩住他懷裡的姬楓涯, 須臾, 姬楓涯化為一道白光被吸了進塔內。
他手一抬,輕輕握住玲瓏塔, 魔識沉入其中,“看見”姬楓涯安然地躺在塔內陣法之中, 濃郁的魔氣滋養著他的身體, 吃下妙靈回魂丹和與他雙修過後, 面色紅潤,容光煥發。
收回魔識, 他將玲瓏塔放回儲物鐲內,抽出腰間的蝕蠱幻鱗扇, 優雅地握在手中,沉穩地跨出門檻, 離開宮殿,踏上天階。
天階移了方位, 繼續往下走, 不知會去何處,但赫連丹有預感, 屬於他的機緣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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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劍影交織而成的劍陣, 鋒芒畢露, 上百隻兔子般白嫩的小妖獸被困於其中, 無處可逃,劍陣一收,小妖獸被萬劍穿心,發出淒厲的叫聲,一命嗚呼了。
宿清雲一手執冰魄驚天劍,一手結印,收放自如地解決了這批小妖獸。
“看來師弟將符文陣法和天罡劍譜運用得爐火純青了,兩者結合,相得益彰,發揮出最大的效果。”君烜墨悠閒地倚在樹幹上,笑眯眯地道。
宿清雲回頭,神采飛揚:“是師兄指點有方。”
君烜墨走過來,攬住他的肩道:“還是師弟自己資質不凡,悟性奇佳。”
宿清雲瞄了眼搭在肩上的手,睫毛一顫,抬眼望向前方血肉模糊的小妖獸。這些小妖獸乃是密林的特產,莫看它們長得白白嫩嫩,可愛得惹人憐,實則極為兇悍,嗜血,上百隻一擁而上,同時張嘴啃噬,瞬間便能啃出一副骨架。
離開碧潭後,他和師兄深入此片密林,意外得了一株靈草。據師兄所言,此草擁有提升境界的功效,但需煉製成丹,方可食用。他心中大喜,立即採摘了此株靈草。
正要放入陰陽珠墜時,附近沖出一群兔子般的小妖獸,氣勢洶洶地朝他們撲來。君烜墨隨手一擋,一招滅了小妖獸。
本以為就此結束,不想他們剛走兩步,又不知從何處湧來一大群小妖獸包圍住了他們。宿清雲被逼無奈,只能應戰。
他取出冰魄驚天劍,玄靈之氣灌入劍刃中後,立即與劍靈神魂相系,自然而然地使出劍招,結合符文陣法,出奇制勝。
殺了幾波小妖獸,他越來越得心應手,以劍為針,以氣為線,瞬間在空中布下劍陣,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小妖獸殺得片甲不留。
他的身體在洗筋伐髓瓊漿浸過之後,與先前有了天壤之別,持續戰鬥一二個時辰,竟絲毫不感疲憊,反而越戰越勇。
君烜墨見他一人應戰,遊刃有餘,便悠哉地往樹幹上一靠,氣定神閑地看他孤軍奮戰,偶爾抬抬手,彈出幾道魔氣,幫他滅掉漏掉的小妖獸。
小妖獸殺完一波,又湧來一波,殺得乏味,他不禁問師兄,為何這些小妖獸鍥而不捨地沖上來不畏生死,也要撕殺他們?
“為何?”君烜墨道,“我們采了它們的聖草,令它們損失慘重,自然要討回公道。”
宿清雲恍然大悟。感情這些小妖獸乃是為了一株靈草,對他們不依不撓,寧可付出生命的代價。
然而,靈草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斷然不能讓出,故爾,只能委屈它們了。
不知不覺,他們在密林逗留了兩個時辰,小妖獸卻仿佛殺不完般,一波接一波地,倒也方便宿清雲拿它們練手了。
君烜墨的讚賞,宿清雲謙虛地回應:“還要多謝師兄帶我進入修煉之道。”
他本是凡人,意外墜落山崖,穿越魔修界,因緣巧合邂逅師兄,方得了修仙之法。
“若冰魄驚天劍未曾制住我,想必那時候,我對你絕不手下留情。”君烜墨坦白地道。
宿清雲一怔,垂眼盯著草地,捏緊手中的劍,低沉地道:“我知。”
冰晶洞內,被封印萬載的魔祖,偽裝成仙人,誘他拔劍,封印一破,便毫不在乎地原形畢露,不但不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反而將積壓了萬年的仇恨,全部轉移到他身上,欲拿他血祭。
幸而自己留了個心眼,千鈞一髮之際,抓住機會反擊,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
君烜墨呵呵一笑,把宿清雲往懷裡一帶,單臂抱住,俯首貼在他耳邊輕語:“如今想來,得你一人,夫複何求?”
宿清雲貼在他懷裡,心跳差點漏了半拍,師兄輕佻的話語,令他面紅耳赤,更不知該如何回應。
“師弟可曾怨過我?”君烜墨紫眸微沉,緊緊盯著他粉嫩的唇問。
“嗯?”宿清雲困惑。“師兄所說的怨是……”
“自是我欲殺你之事。”君烜墨貼近他,兩人的鼻尖只有一寸之隔,近得宿清雲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不禁渾身燥熱。
在碧潭裡洗筋伐髓後,他的相貌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師兄看他的眼神便不對勁了。行動上,更是親昵得令人羞恥,摟摟抱抱已是常態,那張挨近的俊美臉龐,不斷地引人遐思。
他不知別的師兄弟彼此之間如何相處,但單看他們二人的相處方式,便有些異乎尋常。
可是那又如何?
宿清雲微微別過臉,躲開他灼熱地注視。
“此一時,彼一時,早不怨恨了。”他星眸一轉,嘴角溢笑,道,“正如師兄所言,但凡魔修,皆喜歡恩將仇報。”
君烜墨凝視他的笑顏,情不自禁地捏住他光滑的下巴,低喃道:“師弟……若是……”
他微微側首,慢慢地靠近,當兩人的唇只差一寸時,冰魄驚天劍驀地“錚”了一聲,令他動作一頓。
宿清雲渾然一震,猛地推開君烜墨,從他懷裡掙了出來,背過身去,左手握成拳頭,不由自主地貼到嘴邊一咬,肩背微微發顫。
君烜墨眯眼盯著他右手上的冰魄驚天劍,紫眸裡閃過一絲冷意。
空氣仿佛凝固了般,兩人一動不動。
小妖獸的血腥味在密林裡彌漫,樹葉忽而颯颯作響,妖氣橫生,茂密的樹林中陸續亮起無數雙兇狠的獸眼,令人毛骨悚然。
宿清雲神識一掃,神情冷竣,挺直腰背,長劍一指,準備迎戰。
君烜墨卻倏地上前,霸道地攬住他的腰,在他的錯愕之中,帶他竄至半空,五指一展,手裡多了把小巧的黑色鐮刀,他隨手一拋,鐮刀打著轉,飛了出去。
“師兄?”宿清雲輕呼。
君烜墨帶著他踏空而行,幾個瞬移便飛至密林上空,強勁地風令兩人的髮絲在空中飛揚交纏。
“在此處耗得太久,怕要錯過下一個機緣了。”他道。
宿清雲一肅,點頭道:“師兄所言極是。”
竟是自己一時忘了,他們來此並非為了曆煉,而是要尋找破界的機緣。
君烜墨的速度極快,風馳電掣般地帶他出了密林,落在一處冰雪世界,他的本命武器焚魂鐮,化為一道黑光,追隨而至。
君烜墨一抬手,焚魂鐮乖巧地懸浮於他掌心,刀刃赤血通紅,竟是飽餐了一頓。
宿清雲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的本命武器。
君烜墨笑道:“那些妖獸,於小焚而言,不過是道開胃菜。”
宿清雲奇問:“我神識雖不及師兄的魔識廣,卻可粗略得知,那圍攻我們的妖獸至少有上萬隻。”
“師弟可知,小焚曾經的食物是哪個等級?”焚魂鐮化為一道光,鑽進他的手心,君烜墨揚眉問。
宿清雲側首一思,師兄乃是魔祖,能與魔祖旗鼓相當的對手,境界修為定不下於魔祖。若是如此,焚魂鐮的刀下魂……必然全都超凡入聖。
他一臉震驚。
君烜墨摸摸他的頭,道:“走吧。”
“……嗯。”宿清雲應道。
他們的前方是一個巨大湖泊凝固而成的冰封世界,白茫茫一片,晶瑩碧透,寒氣逼人,與密林只有一線之隔,卻是冰火兩重天。
幸而他身上穿著高級的法袍,又有玄靈之氣護體,絲毫未感寒冷。
“師弟可覺冷?”君烜墨低沉地問他。
宿清雲搖頭。“不曾。”
君烜墨往他身邊靠了靠,道:“我卻覺得有些冷。”
宿清雲詫異,忙與他貼在一處,握住他略冰涼的手,關心地問:“莫非是我做的這套法衣不能禦寒?”
畢竟是下等瑤光緞,又是他初次煉製,定然許多不足之處。
“不若我將天羽真鱗袍還于師兄?”宿清雲提議。
君烜墨環抱著他,下巴蹭著他的髮絲,道:“將法袍還於我,你穿什麼?”
“這……我有玄靈之氣護體。”他遲疑地道。
君烜墨輕笑,與他對視。“師弟如此一本正經,倒叫師兄汗顏了。”
“呃?”宿清雲撲捉到他眼裡的戲謔,劍眉一擰,嚴肅地質問,“師兄為何總愛戲弄我?”
他真是關心則亂,想到堂堂魔祖擁有渾厚的魔氣,豈會讓寒氣入體?
“師弟如此有趣,師兄情不自禁。”君烜墨慢條斯理地道。
宿清雲定定地望著他,輕問:“師兄到底對我……是怎樣的感情?”
“怎樣的感情?”君烜墨伸指,細細地畫著他的眉目。宿清雲不躲不閃,任他的指尖在自己臉上游走。
指腹輕輕地碰觸,似怕碰碎般,小心翼翼,宿清雲不禁產生錯覺,自己仿佛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被溫柔地呵護。
君烜墨放下手,雙眼微沉,低頭在宿清雲的眉心落下一吻。
“師兄?”眉心柔軟的觸感,令宿清雲心中悸動。
“你既喊我師兄,我對你,自然是對師弟的愛護。”君烜墨溫和地道。
他眼裡的真摯,千真萬確,宿清雲終於明白,一切皆是他自作多情,魔尊對他的情感極為純粹,純粹得令他感到羞恥。
“師兄放心,我對你……亦是如此。”他握緊君烜墨的手,堅定地道。
有些感情,不可碰觸,不可越逾,否則將萬劫不復。
君烜墨沉默不語。
許久,宿清雲問:“師兄可是暖和一些了?”
君烜墨道:“師弟如此溫暖,令人感動非常,若再努力努力,或將融化萬年冰石。”
宿清雲抬眉一笑,道:“我……何德何能?”
兩人打著啞語,卻誰都沒有點破。君烜墨鬆開他,抬步往冰雪深處走去,宿清雲跟上他的腳步,與他並肩而行。
行走了一段路後,君烜墨握住他的手,將他往身邊帶了帶。
冰雪天地間,墨袍和朱袂相互交織,難分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