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獲得口訣
宿清雲彬彬有禮地進屋, 向巫王和老嫗行了個主客之間的見面禮。
俟藺封靠在美人榻上,身上覆了一條明黃色的絲被, 頭髮披散,臉色蒼白, 眼睛上竟未綁著黑絲帶, 露出秀氣的眉毛以及緊閉的雙目,長而濃密的睫毛如小扇子般,在眼下刷出淡淡的陰影。
清瘦, 秀美,蒼白, 柔弱, 卻又不失倔強。
這便是無定地界的巫王。
老嫗一雙炯炯有神眼睛在宿清雲身上銳利地一掃,宿清雲坦蕩地迎上她的目光, 清雋雅致,溫潤如玉的氣質,令人心生好感。忽而,老嫗的視線移到他的肩上, 盯著那精緻的小人偶, 狐疑地審視。
君烜墨不悅地回視她,身上隱隱散發著可怕的境界威壓, 老嫗猛地回神, 方想起這小人偶是巫王曾與她提及的小魔尊, 她得體地行了禮, 端著空藥碗, 出了房。
待她一走,俟藺封和雷辛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宿清雲見狀,不禁笑問:“巫王似乎怕極了這位曾姨?”
他聽俟藺封喚老嫗為曾姨,便也跟著叫了。
俟藺封在雷辛的幫助下,靠坐起來,從被子裡伸出手,指了下旁邊的椅子,道:“宿公子請坐。”
宿清雲道了謝,坐了下來,雷辛立即為他倒了杯茶,擺在茶几上。
“曾姨嘮叨起來,一個時辰不停歇,話不帶重覆的,令人頭痛欲裂。”俟藺封揉了揉太陽穴。“幸而宿公子來了,終於清靜了。”
宿清雲道:“曾姨也是關心你。”
“我知道。”俟藺封輕咳一聲,雷辛立即為他拉上被子,覆到肩上。
宿清雲歉意地道:“昨日宴席上讓巫王想起傷心往事,如今病倒了,在下實在過意不去。”
俟藺封忙道:“宿公子不必愧疚,是我自己的原因。八十年前那場與蠻族的戰鬥,我沾染了過多的死氣,又未極時清除出去,方留下了病根,死氣在經脈中橫行時,會全身發冷,四肢僵硬,喝上兩天藥,便能壓制下去。”
宿清雲微微蹙眉,疑惑地問:“為何死氣無法清除出去?”
君烜墨道:“若是巫王不介意,不妨讓本尊為你把把脈。”
俟藺封一怔,雷辛緊緊地盯著宿清雲肩上的小魔尊。巫修界的巫醫赫赫有名,巫尊之上的巫醫雖鳳毛麟角,但巫帝境界的巫醫不勝枚舉,且一般巫修者,兼修醫術,俟藺封自己也精通醫理,但對身上的死氣依然無可奈何。如今他喝的湯藥,正是梵天門的巫尊為他調配的,一旦犯病,兩三貼藥喝下去,即能恢復精神。
然而,這終究治標不治本,俟藺封唯有不斷地提升自己的境界,期盼著成為巫帝后,尋到辦法驅逐死氣。
宿清雲問:“師兄……你可有把握?”
君烜墨是魔祖,擁有萬萬年修為,他的本事,宿清雲自是心悅誠服,但若涉及到醫術方法,有些半信半疑,畢竟術業有專攻。
君烜墨從他肩上跳下來,懸浮半空,雙手抱臂道:“看過之後,才知有無把握。”
俟藺封面向小魔尊,將袖子卷上去,露出手腕,道:“那便有勞尊者了。”
君烜墨身影一閃,瞬間出現在床邊,落到被褥上,小手附著魔氣,輕輕地搭在俟藺封的手腕上。
俟藺封只感到一股霸道的氣竄進經脈內,他輕吟一聲,咬牙堅持,額頭上冒出一層薄汗。雷辛緊張地盯著小魔尊和巫王,想阻止又不敢開口,既期待,又忐忑。
須臾,君烜墨收回手,飄回空中,對俟藺封道:“你體內的死氣,已融入你的骨血和神魂,無法分割了。”
“什麼!”雷辛駭然。“當真麼?尊者!”
俟藺封放下袖子,相比雷辛的激動,顯得平淡許多。“尊者說得不錯,為我醫治的巫尊早已說過此話,這死氣確實成了我身體的一部份,強行剝離,不但耗損修為,還有可能喪失性命,頗為棘手。”
“殿下,您為何從未對屬下提及此事?”雷辛皺眉問。
俟藺封笑道:“徒增你的煩惱,不如不說。”
雷辛臉上盡是擔憂,他看向君烜墨,迫切地問:“尊者既能看出端倪,是否有絕妙之法?”
君烜墨回到宿清雲的肩上坐下。“暫無絕妙之法。”
雷辛失望,俟藺封一臉平靜。他期望和失望過太多次了,早已看淡了。
“不過……”君烜墨又道,“絕妙之法沒有,倒還有個折中的辦法。”
“是什麼?”雷辛虎目一亮,問。
“師兄,當真有辦法?”宿清雲不禁為俟藺封高興,畢竟相識一場,也是有緣,如今又受他恩惠,暫住此處,若能幫得上忙,當是還他人情了。
俟藺封不由自主地顫了下睫毛,手指下意識地揪住被單,真摯地道:“尊者若真有辦法去掉在下體內的死去,在下感激不盡。尊者但凡有吩附,在下定當竭盡所能,肝腦塗地。”
君烜墨道:“你身上的死氣,並非在戰鬥中隨意沾染上的,而是被人故意打進體內的,是也不是?”
俟藺封一愣,蒼白的嘴唇一顫,啞聲道:“不錯……當時我和阿瑾並肩作戰,與那化胎蠻族交過手,阿瑾差點被擊中,我挺身而出,擋了一下。後來逃回城中,我身體並無異樣,直到阿瑾讓我回主城請援軍時,我為沖出蠻族的包圍圈,用盡了巫氣,那隱藏在體內的死氣突然暴發,差點奪我性命。好在主城的巫醫極時出手,這才撿了一條命。”
“果真如此。”君烜墨點了點頭,道:“解鈴還須系鈴人,你只要擒住那化胎蠻族,讓他引出你體內的死氣,即可根除。”
“這……”俟藺封臉色一變。“他乃蠻族,豈會出手相助。何況,我與他不死不休,絕無可能放過他!”
君烜墨道:“他的長相不是與廖瑾一模一樣麼?只要忽略他的內在,試一試也無妨。”
俟藺封搖頭。“長得一模一樣又如何?他終究不是阿瑾!不過是披著人皮的邪物!他殺了阿瑾,我與他不共戴天!”
宿清雲道:“師兄,你這辦法,行不通。”
巫王單是聽到那個化胎蠻族,都氣得發抖了,何況與他親近?所謂引出體內的死氣,需讓對方的氣進入自己的經脈之中,慢慢地把曾經打進去的死氣,引導出來。而引氣時,兩人必須赤膊相見,巫王如何忍受得了身體被仇人碰觸?
君烜墨道:“本尊只是提個義,要不要做就看你自己願不願意了。”
俟藺封壓下心裡的怒火,撫額道:“多謝尊者,此事暫時放一旁吧。對了,二位今日過來,可有要事?”
宿清雲道:“確實有一件相求。”
他從陰陽珠墜中取出一枚玉簡,對俟藺封道:“此為巫王贈予在下的轉換功法,無奈我對巫修界的文字一竅不通,故爾特地過來,想請教巫王。”
俟藺封愣了愣,道:“是我忘了。”
他們是外界之人,豈能看懂巫修界的文字?那時在飛行圓盤上光顧著贈功法,忘了文字不通的事。
“我這便口述功法的口訣,請宿公子記一下。”他道。
宿清雲道:“巫王請。”
俟藺封問:“是否需要紙筆?”
“不必,巫王只要說一次,我便能記住了。”宿清雲道。
“如此,我便開始念了。”俟藺封緩緩地將口訣背出來,宿清雲聽得認真,一一記下後,了然於胸。
兩刻鐘後,他起身,向巫王告辭,有些迫不及待地回房試一試功法了。
俟藺封也不留他,讓雷辛送他們至小院口。
往回走的路上,宿清雲的步子急了幾分,過了一道石門,他問君烜墨:“師兄适才提到的辦法,難道是唯一的麼?”
君烜墨知道他指的是為巫王清除死氣的事。“這是最快最捷便的辦法。”
“莫非……還有別的法子?”宿清雲問。
“別的法子,自然是廢掉原有的功法,和秦重一樣,修煉昊天界的功法,吸收玄靈之氣,待入魂境界後,慢慢地把死氣消磨掉。”君烜墨道。
宿清雲沉吟。“此法略有風險,且他是巫王境界,豈會輕易舍去千年的修為。”
“正因如此,我才沒有說這個辦法,何況,他不像秦重那樣追隨我們,如何能將昊天界的功法傳授於他?”君烜墨道。
宿清雲點頭附合。確實是這個理。
踏進小院的拱門,微微抬眼,便看到靠坐在走廊欄杆上的赫連丹,似有感應般,赫連丹轉頭望了過來,看清來人後,優雅地下了欄杆,甩甩袖袍,行禮道:“宿公子回來了?”
“嗯。”宿清雲踏上走廊,朝他點頭。“赫連公子在等我?”
赫連丹道:“正是。”
宿清雲笑道:“我不是說過,不必事事都顧著我。”
“我知道。”赫連丹道,“巫王雖暫時可信,但畢竟只是萍水相逢,萬一有利益衝突,怕會反目成仇,我們終究是外界之人,還是小心為上。”
宿清雲望著他深邃的眼睛,不禁暗忖。不愧是魔修,多疑是他們的共性。
“我會注意的。”宿清雲應道。
赫連丹頷首,再行了個禮,轉身回房了。宿清雲輕歎一聲,步入自己的房間裡,關上房門。
君烜墨鼓著包子臉,不悅地道:“他眼裡有沒有本尊?難道就他小心謹慎,本尊只是個擺設不成?”
宿清雲坐在蒲團上,把他從肩上提=下來,放在掌心,溫和地道:“他不過是盡下屬的本份,師兄何必與他斤斤計較?”
君烜墨抱住他的一根手指,張嘴啃了啃,宿清雲被他啃得手指發癢。
“我的!”他氣鼓鼓地道。
宿清雲忍不住用另一隻手的手指輕彈他的小腦袋。“師兄這是吃醋了?”
“你說呢?”君烜墨紫眸一轉,歪頭道,“師弟打算何時消氣?幫我把頭上的破劍拔出來?”
宿清雲眯了眯眼道:“師兄這般模樣挺好。夜晚睡覺,不會搶被子,更不會擠得我手腳都伸展不開。”
“僅此而已?”君烜墨揚眉問。
宿清雲把他放到矮幾上,道:“除此之外,師兄還想如何?”
君烜墨不由自主地撅了下嘴,盤腿坐在矮幾上。“師弟心知肚明,哼。”
宿清雲擺出打坐的姿勢,雙手結印,微微閉眼,腦中回想轉換功法的口訣。
“人心隔肚皮,我如何能知道師兄心中所想之事。”他低語,運轉體內的玄靈之氣。
君烜墨托著腮,專注地望著打坐中的宿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