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回到家鄉
宿清雲前兩次穿越界壁,都有意外。
第一次事發突然, 那冰晶白蓮上不知是否設有傳送陣法, 將他和變小的師兄以及赫連丹捲進了界壁的夾縫中,那時候他境界低下, 赫連丹也不過是魔王,幸而師兄在緊要關頭幫了他們一把,方安全地穿越到了巫修界。
第二次有天照萬宇梭指引, 卻因邪光神帝點錯了座標,以及中途受到銀飛淵的攻擊,誤闖幻仙界, 欠下了因果。
好事多磨, 幻仙界一行, 因禍得福,如今有了重華分神葉凜的指引,他和師兄乘著圓盤飛行器,暢通無阻地在界壁穿梭。
界壁出口逐漸擴大,宿清雲控制圓盤上的陣法, 虛幻的金色光翅一振,四平八穩地穿了過去——
“颯颯颯颯——”
風吹過,一排翠竹搖曳,從空中往下看,如一層綠色的波浪, 連綿不絕。
宿清雲和君烜墨並肩立在圓盤上, 髮絲輕揚, 衣袂浮動,飄然若仙。
下面是一片山間竹林,方園百里看不到人煙,正午的太陽懸在頭頂,陽光灼熱,空氣沉悶,恰逢夏日。
“這便是道修界?”君烜墨伸手出,感受著空氣中稀薄的靈氣,皺眉道:“靈氣如此匱乏,禁制卻比幻仙界還厲害!”
宿清雲一聽,緊張地問:“師兄,是何禁制?對你有無影響?”
他在幻仙界時,就感受不到禁制和規則,回到此界,亦無任何異樣。
“此界排斥任何外界之人,住久了修為將被消磨殆盡,我雖有實力與天道抗衡,卻維持不了多久時間,得不償失。”君烜墨嫌棄地道,“此界的界主果然與重華一樣,令人討厭。”
“那該如何是好?”宿清雲急問。
“老法子。”君烜墨倏地摟過宿清雲,揭了彼此臉上的面具,對著他粉嫩的唇,低頭就是一吻。
“嗯?”忽然被吻,宿清雲詫異地睜大眼睛。
君烜墨含著他的唇,吸了幾口,紫眸半垂,近距離看,似有點點星光在其中跳躍。宿清雲感受著唇上的親昵,慢慢地伸手抱住他,與他緊緊貼在一起,踮起腳尖,閉著眼睛與他擁吻。
君烜墨心中一動,吻得更深入了。
半晌,宿清雲被吻得動情,受不住地推了推他,君烜墨方不舍地放開他,舌頭舔著濕潤的唇,意猶未盡。
宿清雲微喘著氣,揪住君烜墨的衣襟,找回理智。
“師兄……說的老法子……是什麼?”他問。
君烜墨凝視他泛紅的臉頰,嘴角一揚,低頭貼在他的耳邊道:“為了忙葉凜那小子的事,你我已許久未雙修了,不如一會先回天宮……”
他話未說完,宿清雲已經伸手扯住他的髮絲,君烜墨吃了疼,抬起頭,一隻眼睛半閉,故作求饒。“師弟手下留情。”
宿清雲放過他的髮絲,轉身摸著略紅腫的唇。“我必須先確認此處便是道修界……不,我要確認這裡是否是我出生的小界。”
君烜墨從後抱住他,臉埋在他的頸間,蹭了蹭。“依你便是。”
宿清雲側首,嘴唇在他的額角似有若無地親了一記,君烜墨緊緊地抱了一下他,忽然消失了。
“咦?師兄?”宿清雲驚訝地轉頭。
“在這。”稚嫩的聲音響起,只見宿清雲的髮絲上粘著一個小人偶,那小人偶輕輕一躍,跳到了他的肩膀。
鼓了鼓包子臉,君烜墨道:“此界的法則抹殺一切外來修士,且修為越高殺傷力越強。我變成這般模樣,即可避過法則。”
宿清雲伸指蹭了下他的小臉蛋,溫和地道:“委屈師兄了。”
君烜墨抱住他的手指,張嘴咬了咬,磨磨牙。“那我适才的提議,師弟覺得如何?”
“……天黑再說。”宿清雲耳朵赤紅,收回手指,驅著圓盤往南飛。
君烜墨達到目的,嘴巴一咧,眉飛色舞。
宿清雲如今是凝神境界,圓盤控制得駕輕就熟。半個時辰後,他飛出山林,在一座山村附近降下,收了圓盤,手指撫過天羽真麟袍的腰帶,灌入玄靈氣之啟動符文陣法,華麗精緻的朱袍瞬間變成了竹月色的文士長袍,一甩袖袍,他沿著山間小道,往村子走去。
君烜墨藏在他的衣領內,魔識早已鋪展過去,那村裡住著幾家幾戶,探查得清清楚楚。
不過——
“師弟,你家鄉的凡人皆要剃度麼?”他問。
“嗯?”宿清雲停下腳步,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樹下,無需神識,抬眼便看到兩名青年正在村口的井裡打水。
打著補丁的灰色長褂,半光頭,後腦勺垂著一條長辮子,如此裝束,十分陌生。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些村民不是廟裡的和尚,為何會將大半的髮絲剃了?
難道……此處不是道修界,或者說,不是他的故鄉?
宿清雲動了動耳朵,仔細聽那兩青年的交談,熟悉的語言鑽入耳中,他略放心了。
整了整裝,他踩著雜草,往井邊走去。
兩名打水的青年正聊得起勁,忽然聽到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
“兩位壯士,可否打擾一二?”
提著水桶的青年嚇了一跳,差點灑了自己一身水,他眉頭一皺,轉頭怒道:“你誰……”
他倏地瞪大眼睛,盯著面前的文士,手一松,水桶往下掉去。
“大偉!小心——”另一個青年喊道。
宿清雲眼疾手快,彎腰提住了那個即將掉地的水桶,在兩名青年詫異地瞪視下,把水桶輕輕地放到一旁。
“無礙否?”他問。
那叫大偉的青年愣愣地點著頭,兩眼發光地盯著這俊雅無瑕的文士。
“先……先生,有何……何指教?”他搓了搓手,拘謹地問。
宿清雲道:“小生正在遊歷,路過此村,想問問此地是何處,不知兩位壯士能否幫小生解解惑?”
大偉咽了咽口水,傻笑道:“我們這是靈昆村,先生但問無訪,小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多謝。”宿清雲道,“靈昆村隸屬哪個府?”
“自然是蘇州府了。”大偉身邊的青年搶著回答,他下巴蓄有一小撮鬍子,說起話來,那小鬍子一顫一顫的。“先生可是要去城鎮?往東南方向走個十裡地,就到蘇州城了。”
宿清雲聽到熟悉的地名,完全放心下來了,他抬手抱拳。“多謝兩位壯士。”
兩青年見他如此多禮,嚇得急忙鞠躬。“不敢當,不敢當!”
他們只是小山村的賤民,如何敢讓這位先生給他們行禮呢?
宿清雲也不多留,順著他們所指的方向,往東南方向走去。
兩青年站在井邊,癡癡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喃喃。“我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人,便是鎮上的李員外家二公子,也不及這位先生的十分之一。”
“何只十分之一?那李二公子的相貌與這位先生一比,可謂天差地別!”
“不過……”叫大偉的青年搔了搔半光的腦袋,困惑地道,“阿樂,你說怪不怪,為何這位先生未剃頭?”
阿樂猛地一拍大腿。“我說哪裡怪怪的,對啊,他為何能蓄髮?”
可不是?那位文士紮了一個髮髻,插了根價值不匪的玉簪,身後又披散下半數的髮絲,襯著竹月色的文士長袍,如畫中仙。
自從韃子入關後,漢人皆需剃髮,不剃即砍頭,唯道士可蓄髮。
想不明白,兩人感歎幾句,提起水桶把家還。
宿清雲雖走得遠了,但神識一直停留在水井邊,聽到韃子入關,他蹙起了眉頭。
“怎麼?”身為外界人士,君烜墨未聽出奇怪之處。
遠離了山村,宿清雲站在一條河道前,望著水中的魚兒,沉聲道:“他們口中的韃子乃是北方的少民,我離開前,那些少民一直侵擾我朝邊界,如今一百多年過去了,他們竟然入關了。”
“哦?”君烜墨坐在他的肩膀上,摸摸下巴。“這些韃子莫非像巫修界的蠻族?”
宿清雲搖首道:“此界以凡人為主,修士鳳毛麟角,即使有也多數隱居深山,不為人知。我長至二十歲,從未見過神仙。師兄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修士。”
君烜墨早就感受到了。雖說道修界是一個包容性最大的界,諸如妖修、靈修、鬼修、道修等皆可和睦共處,但靈氣越稀薄,越不適合修煉,故爾以凡人為主,無可厚非。
歎了一聲,宿清雲道:“好在知道了方向,我也可歸家了。”
他離開道修界有一百六十餘載,物是人非,不知靈溪城的宿家還在否?其他兄長仍在紫靈觀麼?大哥有沒有回來過呢?
歸家心切,宿清雲循著方向,往靈溪城走去。
無人之地,他就禦劍飛行,到了城鎮,他便戴上一個斗笠,遮擋滿頭髮絲。不過他的模樣仍引人注意,時有人盯著他發呆,君烜墨鼓著包子臉,腦袋搭在他的領子間,怒視那些人。次數多了,宿清雲便在一個無人的林子裡,換上了一套道士服。
君烜墨懸在空中,瞪著他身上的粗布道士袍,問:“師弟這衣服哪裡來的?如此破舊!”
宿清雲系好腰帶,再把髮絲全梳上去,用發帶綁緊。
“師兄可是忘了?我與你相遇時,穿的就是這身衣服。”他笑道。
君烜墨挑了挑眉。“你竟然未將它丟了?”
他想起來了,那時候他變小了,天羽真麟袍無法穿上,就讓師弟穿了。師弟換下粗布道士服,換上華麗的法袍,瞬間從一個落泊的窮小子變成了貴公子。他以為師弟早就丟了這身粗布衣,不想居然還一直留著?
“留著這身道袍,是為了提醒自己。”宿清雲道。“修真無歲月,我怕時間久了,忘了自己的本源。”
“本源?”君烜墨紫眸裡閃過一絲光,道,“師弟莫不以為出生在此界,本源就在這裡?”
宿清雲問:“難道不是麼?”
“自然不是。”君烜墨道,“人皆有前世今生,誰知你出生前的神魂來自哪一界?”
宿清雲盯著河水沉思了片刻,道:“如葉凜那般?”
葉凜是重華的分神,重華是昊天界的神,卻將自己的分神投生到幻仙界。
“大同小異。不過,不是所有神都有那個閒心,把分神拿去投胎轉世。”君烜墨道。
宿清雲轉頭,看向他,道:“難道我是哪位神仙投胎的不成?”
君烜墨揮了揮小手,道:“不像。”
“那我的前世會是如何的呢?”宿清雲不甚在意地繼續走。他得在太陽下山前,找個城鎮投宿。
“也許是另一個界的凡人。”君烜墨站在他的肩上,揪不到髮絲,只能往他領子裡鑽。
宿清雲哦了一聲,未再深入討探這個問題。
天黑前,他走到了一個城鎮,換了這身道士服後,終於不再備受矚目了。看來這個朝代,對修道士還是寬容的。
他取了一塊小巧如玉石般剔透的中品巫靈石,在當鋪裡換了幾貫銅錢,找了一家客棧,要了一間普通房。
他得儘快回天宮,再不回去,魔修和仙修者要鬧起來,掀了他的中央宮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