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蛇鼠有道

　再睜眼，入目全是刺眼的白色，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安瑾瑜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視線聚焦的正是醫院雪白的天花板。

　安瑾瑜一睜眼，寸步不離守在他身邊的晉鵬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頂著一張鬍子拉碴的臉湊了過來，又哭又笑地小聲念叨道：“我的小祖宗！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天知道晉鵬這一個多星期是怎麼熬過來的，每時每刻，他都在提心吊膽，生怕一不小心又變成生離死別，陰陽相隔的結局，如果再來一次，晉鵬都不保證自己還能撐得住。

　好在，老天爺還算憐憫他，沒有直接把安瑾瑜從他身邊帶走。

　車禍發生的十天后，安瑾瑜醒過來了，晉鵬眼睛紅了又紅，好險沒有直接落下淚來，懸在心頭的大石頭終於放回了肚子裡，侵身過去，輕輕吻了吻安瑾瑜光潔的額頭，滿眼都是化不開的溫柔和寵溺。

　安瑾瑜艱難地衝晉鵬微微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守在他床邊的大個子，面色憔悴，神情萎靡，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下巴上滿是雜亂的鬍渣，這副不修邊幅的邋遢模樣，還真跟安瑾瑜印像中的晉鵬不一樣。

　在安瑾瑜的印象當中，晉鵬總是乾淨清爽的，雖然也有不小心暴露品味堪憂的時候，但晉鵬總能憑著一腔赤誠，笨拙又小心地刷足了存在感，讓安瑾瑜根本沒辦法忽視，他們的孽緣，不是從晉鵬誤入衛生間，把安瑾瑜按在洗漱台上佔便宜開始；也不是在安瑾瑜當著安博苑的面，領了晉鵬去附近的酒店春風一度開始；更不是從一夜纏綿後，安瑾瑜半玩笑半捉弄地接受晉鵬的包養開始，從安瑾瑜莫名其妙重生回來的那一天，安瑾瑜跟晉鵬之間的孽緣就已經開始糾纏不清了。

　“晉鵬……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車禍發生的那一瞬間，安瑾瑜根本來不及感到害怕，他都傻了，腦海裡浮現的就是晉鵬的臉，想到死後再也看不到晉鵬在他面前臭不要臉地耍寶了，安瑾瑜就覺得很難過。

　這是大實話，當時那種情況下，安瑾瑜是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

　“胡說八道什麼呢！”晉鵬沒好氣地瞪了安瑾瑜一眼，隨後又想到愛人還在病床上養病，不能讓他生氣，笑了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再有下次，我就把你這個小惹禍精栓在褲腰帶上，走哪裡都貼身帶著。”

　安瑾瑜一下子就被晉鵬給逗笑了，眉眼彎彎地看著晉鵬，這是晉鵬第一次從安瑾瑜眼中看到毫不掩飾的眷戀，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在自作多情，安瑾瑜對他其實並不是一點都不在乎，知道這一點，晉鵬也就心滿意足了。

　“對了，程陽呢？他還好吧？”安瑾瑜記得，車禍發生時，是程陽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裡，用身體替安瑾瑜擋下了一部分衝擊，說實話，安瑾瑜到現在都覺得心情複雜，上輩子的他死在程陽手裡，這輩子程陽又陰差陽錯地救了他的命，這，算不算母親口中的因果。

　“別擔心，程陽並沒有什麼大礙……”跟安瑾瑜一樣，程陽出了急救室就陷入了昏迷，就連醫生都說，能不能醒過來，得看病人自己的意志，不過，晉鵬一點都不擔心程陽，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像程陽這麼打不死的小強，根本不用安瑾瑜操心。

　“你沒騙我？”安瑾瑜真心感覺自己的智商都快不夠用了，他現在腦子還暈暈乎乎的，一想問題就頭疼，只能一臉無辜地看著晉鵬，眨巴著眼睛賣萌，希望晉鵬不要欺騙自己。

　晉鵬抓起安瑾瑜的手放在嘴邊狠狠地親了一口，一臉寵溺地哄道：“放心吧，我保證不騙你。”

　得知程陽並無大礙後，安瑾瑜也能稍微放下心了，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意外事故上，詢問晉鵬道：“車禍……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提起這個，晉鵬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眼裡瀰漫著一股陰冷的殺氣：“據說是卡車司機疲勞駕駛。”

　安瑾瑜目瞪口呆，難道他真的這麼倒霉？仔細回想了一下，安瑾瑜十分確定，對方明顯就是有備而來，大卡車直接衝著他們的車子迎面撞了過來，說不是為了弄死他們，安瑾瑜不信。

　“我覺得不是……”

　“不管卡車司機是不是疲勞駕駛，敢傷我媳婦兒，這件事都沒完！”晉鵬咬牙切齒，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彷彿就跟馬上就要張著血盆大口吃人一樣，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陰森的煞氣。

　警方辦案講究證據，沒有真憑實據就沒辦法給人定罪，畢竟是法制社會，就算是死刑犯，也得保證對方的人權，更別說是對一個所謂的犯罪嫌疑人了，沒有證據證明是卡車司機故意殺人，就得按照疲勞駕駛，不小心發生意外來結案。

　安瑾瑜醒來之前，晉鵬心煩意亂，沒心情去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但是現在，晉鵬騰出手來了，自然不會放過那些暗地裡搞小動作的人。

　鼠有鼠路，蛇有蛇道，警方辦不了的案子，不代表晉鵬辦不了，晉鵬十幾歲就出來打拼，從一無所有到出人頭地，吃過太多的苦，受過太多的罪，也曾跟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或者打成一片，晉鵬有自己的路子，想要查點不為人知的東西，不過是多花點時間和精力的事，其實不難。

　晉鵬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安瑾瑜受了重傷，人雖然醒過來了，但是身體還很虛弱，沒多久又睡了過去，等安瑾瑜睡著，晉鵬才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安瑾瑜的病房，但他並沒有走遠，而是去了走廊另一頭，程陽的病房。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冥冥中就有註定，安瑾瑜醒來後沒多久，程陽也跟著醒來了，不過此時的程陽狀態並不好，不是說精氣神，而是程陽的眼神透著一股濃濃的挫敗，整個人都散發出心如死灰的氣息。

　晉鵬推門進來的時候，程陽轉頭看了過來，漂亮的丹鳳眼裡流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殺氣，這是之前的程陽在面對晉鵬時從未有過的。

　程陽腦袋上裹著厚厚的紗布，寬大的病號服套在他身上，顯得整個人更加纖細瘦弱，不過他此時看向晉鵬的眼神卻是殺氣騰騰，咬牙切齒，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晉！鵬！”

　“你全都想起來了？”晉鵬挑了挑眉，坦然自若地說道：“可惜，太晚了，瑾瑜現在是我媳婦兒！”

　程陽恨得眼睛都充血了：“少自作多情了！瑾瑜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嗎？如果讓他知道……”

　晉鵬根本不想听程陽廢話，毫不客氣地打斷他，道：“程陽，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現在的我，可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一沒犯罪，二沒違法，底子乾淨著呢。至於你……”晉鵬頓了頓，嘲諷地笑了：“不論再怎麼努力，都會永遠背著殺人兇手的惡名，至少在瑾瑜心裡，你這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聽了晉鵬的話後，程陽雙手摀著臉，忍不住痛哭出聲，他好恨！真的好恨！

　“程陽，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離我媳婦兒遠點！”說這話時，晉鵬完全收起了面對安瑾瑜時特有的溫柔，整個人都籠罩著殺氣，冷聲威脅道：“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第三次……你說，這一次需不需要我給你換一個痛快點的死法？”

　程陽現在還真想就這麼死了算了，醒來後得知這麼一個令人絕望的真相，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多想想你妹妹吧，至少她現在還活著……”晉鵬可沒那麼好心安慰程陽受傷的心靈，而是想提醒程陽，別犯傻！

　程陽哭得滿臉都是淚，他恨晉鵬，恨安博苑，恨安駿馳，更恨他自己，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安瑾瑜面對他時總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哪怕他一次又一次地告白，恨不得把心掏出來捧給安瑾瑜，安瑾瑜都不肯相信他的真心，他和安瑾瑜，竟然是從一開始就錯過了嗎？程陽不甘心，明明都重生了，為什麼還會變成這樣？

　“我想再去看看他……”

　“程陽，你覺得我會答應嗎？”晉鵬冷哼一聲，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在明知你已經有了上輩子的記憶之後，我還會傻乎乎地讓你接近瑾瑜，再給你一次傷害他的機會嗎？別傻了！”

　程陽抬頭看著站在他病床邊的晉鵬，沉默不語。

　晉鵬忽然陰測測地笑了：“我花了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才能重新跟瑾瑜在一起，這輩子，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我好不容易才握到手裡的幸福……如果你再敢做出任何傷害瑾瑜的事，我就把你妹妹跟你一起剁碎了餵狗！”

　對視了片刻，最後，還是程陽敗下陣來，嘆了口氣，轉移話題道：“這次的車禍，是安駿馳做的嗎？”

　程陽曾經跟了安駿馳那麼多年，多少了解安駿馳的為人和行事手腕，像這種上不了檯面的陰謀算計，確實是安駿馳擅長並且喜歡使用的。

　“八成是。”晉鵬冷哼了一聲，拳頭大才是硬道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什麼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不足為懼，就像現在，他認定了安駿馳買兇閃人，甚至都不需要證據，他就能藉刀殺人，偷偷搞死安駿馳，還不費吹灰之力。“我派人去盯安駿馳有一段時間了，他跟杜思穎開工廠套進去不少錢，為了保證安氏賬面上有一定的流動資金，安駿馳聽了杜思穎的忽悠，從地下錢莊偷偷借了一筆高利貸，利滾利滾下來，現在已經是一個天文數字了，就算賣了安駿馳都還不起……我倒是沒想到安駿馳會鋌而走險直接對瑾瑜下手，還綁架你妹妹把瑾瑜給引出來，然後再製造一出車禍，偽裝成意外……不算高明的手法，但必須得承認，之前是我太小看安駿馳了。”

　程陽點了點頭，對安駿馳，他了解得比晉鵬還要多：“估計是想著二少爺一死，他這個當哥哥的就能理所當然地霸占二少爺手中的安氏股份吧。”

　“想得到是挺美！”晉鵬這麼護犢子的人，又怎麼會眼睜睜看著安駿馳佔安瑾瑜的便宜，安駿馳吃進去多少，他最後就會讓對方吐出來多少，半點都不打折扣。“本來，我還想著送安駿馳進去陪安博苑，他們兩兄弟也能做個伴，現在想想，光是坐牢也太便宜他了，應該留著他在外面吃苦受罪才對。”

　程陽聞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晉鵬的手腕，他上輩子就有幸見識過了，說實話，那真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美好記憶，晉鵬絕對有能力讓他們所有人都生不如死，因為上輩子，晉鵬就是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