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扇子正要喊第二遍, 忽覺耳邊有風掠來, 回頭一瞧, 見了來人, 她還沒開口, 就被他湊近了臉, 陰沉沉道:「不許像喊白菜那樣喊我。」
扇子怯生生道:「不這麼喊, 你找不到我。」
而且,白菜才不會迷路,才不需要她這麼苦苦地找。可明明她沒有理虧,為什麼一點底氣都沒有。她小心說道:「大魔王你下次不要亂走了,我在城牆等了你一晚。」
「你為什麼不去高塔?明明那裡才是雀城的最高處。」
「我去過,可你不在。」
「我也去了, 但你也不在。」
「估摸你去高塔的時候,我正在外面找東西。」扇子說道, 「我以為,我們應該心有靈犀,畢竟那裡是我們剛進城的地方。」
風溟忽然面露愉悅:「幸好並沒有心有靈犀, 只有八字不合。」
扇子不解道:「為什麼說幸好?」
「難道你要八字匹配?」
「那也挺好的呀。雖然我們在一起總有倒黴的事發生,可是這也算是歷劫吧,能提升修為的。」
「……」誰要這種修為!
扇子又笑道:「我也不是白白在城牆蹲了一晚, 我又看見那個小男孩了, 他這次沒騙我了, 告訴了我很多事。」
看著她滿目的單純, 風溟就想她大概不知道吃一塹長一智是什麼意思, 他說道:「他或許又騙了你。」
「我相信這一次他說的是實話。」
風溟並不信,但那哭包已經在他耳邊嘮嘮叨叨她剛才聽來的話,似乎一切都是她親眼所見,不過這一次的話聽來,比剛才在高塔下聽見的可靠多了。
比如那靈玉仙子,比如她送食物的事,比如三年前河流乾涸的事。
扇子陸陸續續將自己的所聽說完,見他沒有反駁自己,笑道:「你也信了對不對,不然以你的脾氣,一定會中途就冷笑嗤笑不屑一顧反駁我了。」
她說的這個人是他?風溟輕笑一聲:「我不是那種人。」
扇子睜大了眼看他,哇,大魔王原來是如此不自知的人。要不是怕他揍她,她都想捏捏他的臉皮有多厚。她想起一件事來,說道:「大魔王,我跟你借錢好不好?我把山神的山搜刮了一遍,沒果子了,可過兩天這裡的人還得吃東西。」
風溟瞧著這個大好人,問道:「那你用什麼還我?」他一會就替她想好了出路,「不如,來替我養貓。」
扇子神情一凜,朗聲:「我生是神風殿的小仙女,死也是神風殿的小仙女!」
風溟點頭:「不借。」
「……」扇子見他走,追上去焦急說道,「我錯了,要不我用別的法子還你錢,我每個月能領到一兩銀子,還有一些首飾,還你好不好。」
風溟看看這一心一意打算靠領工錢來還他的老實人,真想問問她,神界還有沒有跟她一樣的小仙女,絕對可以招回來替他養貓,完全不用擔心。但他想,這哭包,怕是六界獨一無二的老實人了。
可惜,哭包已經有了神風殿,以她的性子,怕是世上沒有任何辦法能讓她做他的養貓人了。
扇子見他神遊,不知他要去哪裡,問道:「大魔王你去哪?」
「去雀城的母親河。」
扇子一把拽住他:「走錯了!」
風溟說道:「你也是第一次來這裡,怎麼知道走錯了?」
「白天的時候不是看過地圖了嗎?河流在南面,離城牆五里地,還有兩條支流穿過雀城,就是從高塔背後二十幾丈外,高塔下的那一口井,水應該也是來自河流的。那口井……」扇子見他盯著自己,反應過來,聽得懂的就不是大魔王了,「反正你就是走錯了。」
風溟真想看看她腦子是什麼做的,為什麼……為什麼只是看了那地圖一眼,竟然全都記住了,連幾里幾丈,附近有什麼,往哪個方向,通通都記住了!
她的身上一定有未知的強大靈力。
一定是。
「你應該將這認路的本事拿來賺錢,比如你開價為我帶一次路要百兩。」他輕描淡寫說著,給她一個賺錢的臺階上去。
「不行。」
竟然拒絕了。風溟又氣又覺可笑:「為什麼拒絕?」
扇子說道:「我答應了給你帶路的。」
風溟偏身盯看著她,良久嘴角一扯:「看來你不但是個哭包,還是個笨蛋。」
「……」為什麼罵人!她才不是笨蛋!
有扇子帶路,要在黑夜中找到目的地輕而易舉,不過片刻就被她帶到岸邊的風溟仍覺不可思議。
寬敞的河床乾涸得龜裂,底下淤泥也成了一塊塊泛白的蓬鬆糕點,鞋底觸感堅硬,旱入了地底深處,怕是掘地十丈都見不到一點濕泥。
這處河床,不同於乾旱的雀城,從雀城拂過的風,帶著微不可聞的濕潤,但這裡,風似烈日下的北風,不帶半點潤意。風溟偏身問道:「雷公電母在天庭的職責是什麼?」
「打雷下雨。」
「真的只有這兩個?」
「對呀。」扇子好奇問道,「大魔王你為什麼問這個?」
風溟撚著拿起的河床淤泥,白色粉末四飛,像沙漠裡的沙子般乾燥,他說道:「那為什麼三年前的那晚他們會下凡?還非要帶著雷聲和大雨?雷聲大雨,不是更惹人注意麼?除非那晚的雷雨……在掩飾什麼……」
扇子聽他分析的語氣,起起伏伏,莫名神秘,讓人聽了還想往下聽。她感慨道:「大魔王,你以後可以去人間當個說書先生,一定很多人捧場,我也會去聽的。」
風溟一笑:「你是說,一個月只能領得到一兩銀子的你要來捧場聽書?」
扇子頓覺喪氣:「我還是好好去喝丸子湯吧。」她說道,「要不我直接跟他們打聽打聽,我去給他們送過東西,還算有點交情。」
平日送東西的友情是友情,但碰到什麼事,友情就是個客套話。風溟說道:「別去浪費時間,你倒不如回去打聽一下,那靈玉仙子去了哪裡。她的失蹤,只怕跟這雀城脫不了關係。」
「嗯。」靈玉仙子為守護雀城的百姓,已經堅持了那麼久,她應該很清楚如果她離開會讓百姓們陷入困境,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不會離開的。
如今她的失蹤,怕是真跟雀城有關。
扇子問道:「我回去了,你呢?」
風溟看看這關心自己的哭包,本想說他不是需要別人擔心的人,頓了頓說道:「我去河床底下看看。」
「你是覺得河床底下有怪獸麼?」
風溟點點頭:「這裡的氣息,跟別處並不一樣。」
扇子不放心道:「大魔王你要小心,不要亂走,我很快就回來。要是你先出來了,就去高塔那等我。」
風溟看著一臉擔心的她,還囉嗦叮囑著,活似她一轉身他就要迷失在這條大河下。可罵不出口,越來越沒辦法嫌棄她。
突然龜裂的河床裂開一個巨大的坑,瞬間將她吞進裡面,消失在了風溟眼前。風溟臉上一抽,他就知道他跟這哭包八字不合!
他瞬間出現在那坑上,將幾乎就要消失的她抓住,用力提了上來。事情就在這刹那間發生,扇子甚至都沒回過神來。直到她看見腳下的深淵巨坑,還有那從黑洞中伸出來的手,她才回神,嚇得兩眼一翻,臉色瞬間慘白:「啊——」
「你的反應太慢了!」風溟將她瞬間提起,那黑洞中的手似乎察覺到他並不好惹,要將手縮回。風溟冷笑,反抓那手,將它往外拽。
那黑手上的青筋猙獰,因風溟的拉扯,手幾乎貼在扇子的臉上,近在眼前,扇子只覺毛骨悚然,緊緊將大魔王抱住,努力避開那黑手。可黑手還是時而有煞氣逼來,扇子驚恐地啊啊直叫。
她蹭了又蹭,壓了又壓,磨得風溟繃直了身,真想把這隻掛在他身上的壁虎扔了!
他一手拽住那隻洞中黑手,一手攬著那哭包,往上飛去。那手如藤條般,越拽越長,直至到了半空,才終於無法延伸,被堵在了洞口。
他再一扯,黑洞中的怪獸哀鳴起來,想收回手,卻被拽得更緊。
它的手堵在洞口,身體不能出來,被泥土硬生生攔著。
風溟只見那隻手的臂膀處,有金線纏繞,不知是什麼。他皺了皺沒,將那趴在他胸口上的哭包腦袋往下摁:「那是神界所設的封印麼?」
扇子顫顫往下面看,抖聲:「是啊。」
風溟冷然道:「三年前雷公電母要掩飾的,是將一個怪物,封印在這雀城河底下的真相。」
「那怪物是什麼?」
「旱魃。」
扇子一愣:「就是那個所到之處,定會大旱的旱魃?」
「是。」
風溟已經打算鬆開它的手,不是它不願意出來,而是它的身上有封印,無法出來。不待他鬆手,忽然有人出現在那洞口外,將它的手抱住,仰頭求道:「魔尊大人,求您放了它吧。」
扇子微頓,因為氣息實在讓人覺得親切,她低頭看去,只見有個白衣姑娘抱住那手,滿目哀求。她訝然:「是個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