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夜

　　這封信沒有落款， 因爲封敬還沒决定什麽時候把它寄出去。

　　在醫院聽到他姐姐說了關於親人的話後， 他就寫下了這封信，但他自己也清楚， 現在就求婚太急躁了。雖然他很想快點結束和二黃的互換，但他也不得不考慮江染的心情。

　　他希望等到一個合適的、成熟的時機，把這封信送到江染面前。

　　他寫這封信時做夢也不會想到，江染會在這樣一個糟糕的時候看見。

　　閱讀完信紙上最後一個字時， 江染的眼泪已經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滴落在字裡行間。黑色的墨迹被水暈開， 但江染的眼泪還是止不住。

　　在封家的這段時間， 她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想再給封敬的家人增添煩惱， 但現在積壓已久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 急需得到宣泄。

　　她捧著封敬寫給她的信，放聲大哭起來。

　　還在收拾東西的米歇爾被這個動靜嚇了一跳，連忙跑出來看了看。江染跪坐在地上，哭得歇斯底裡， 像是想把這段日子的不安和壓抑全都發泄出來。

　　他上前了一步，想要安慰她， 但最後隻抬了抬脚，便轉身走了出去，還幫她帶上了門。

　　哭泣可能懦弱， 但有的時候却很必要。

　　江染哭到自己也沒力氣了，才漸漸止住了眼泪。她從地上爬起來，去浴室洗了個臉， 又給自己補了補妝。

　　哭完以後，還得重新打起精神，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她把封敬的信裝進了自己的包裡，打開門走了出去。米歇爾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旁邊放著一個小巧的旅行包，應該是幫封敬收拾的東西。

　　見江染從出來，他從沙發上站起，看著她斟酌著問：「你、你沒事了吧？」

　　江染知道自己剛才的哭聲他肯定聽到了，但這會兒也不覺得尷尬了：「沒事，不過眼睛還有些紅。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嗎？」

　　「嗯，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用，我們直接去醫院吧。」

　　「那好。」

　　米歇爾去車庫開出車，兩人又往醫院的方向趕去，而此時的封敬，正和她媽媽在臥室裡大眼瞪小眼。

　　一人一狗面對著面，一站一頓，像是在對峙。這個場面怎麽看怎麽詭异，封敬覺得自己快冒出冷汗了，只好對著他媽媽賣萌一笑：「汪。」

　　再搖搖尾巴。

　　封媽媽嘴角微微勾起，看著它道：「二黃，你爲什麽總是躲著我？」

　　「……汪。」沒有啊。他儘量瞪大眼睛，像平時二黃賣萌時的樣子。

　　封媽媽幷不吃這一套：「是覺得我很可怕嗎？」

　　「汪汪。」封敬抬起前爪，放到嘴邊舔了一下。

　　「猫才這樣舔爪子。」

　　封敬：「……」

　　封媽媽看了他一陣，眸光又望向電腦：「電腦是你打開的？之前就聽封平說你跑到醫院去找江染，真是一隻聰明的狗狗啊。」

　　「……」封敬覺得很不妙，再這麽下去他的冷汗真的要滴下來了。他决定出去透透氣。

　　看它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封媽媽也沒有攔，只是當它快要邁出房門時，她在身後叫了一聲：「封敬。」

　　封敬整隻狗都是一抖。

　　他用僵硬的背影對著她半晌，才一點點地回過頭，瞟了她一眼。

　　封媽媽道：「就是封敬吧，小動作都一模一樣。」

　　封敬：「……」

　　今天她媽媽生動地給他上了一課，什麽叫知子莫若母。

　　「上次你跟我說的朋友變成狗的事，果然是『朋友就是我』嗎？」

　　封敬：「……」

　　不是啊媽媽，你怎麽會如此淡定地接受這麽離奇的設定？？

　　但想到他媽媽常年給她的老姐妹們介紹各種「天師道士」，他又覺得想得通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封媽媽問。

　　「汪汪！」封敬汪汪汪地叫了起來。

　　「……」封媽媽沉默了一下，「生了個兒子長這麽大，現在連人話都不會說了。」

　　封敬：「……」

　　封媽媽出去找了個筆記本，又拿了瓶墨水過來，一幷擺在封敬面前：「還會寫字吧？」

　　「……」封敬用右前爪的指甲蘸了點墨水，在紙上畫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封媽媽這次沉默得更久，像是在消化自己兒子真的變成條狗的事實：「常心怎麽說的？」

　　封敬翻了一頁，繼續寫：「他說時機沒到。」

　　「什麽時機？」

　　「我猜是要我和江染結婚。」

　　「……」封媽媽面色不明地看著他，「真的不是你自己想結婚嗎？」

　　封敬：「……」

　　雖然他是挺想的，但常心也確實說了啊。

　　「我上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好好的。」

　　封敬寫：「之前只在晚上變，受傷後就一直這樣了。」

　　封媽媽想了一陣，把他寫過的幾頁紙撕下來，燒掉。「可能跟你昏迷有關，醒過來應該就好了。」

　　封敬汪了一聲，像是贊同她的意思。

　　只是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會醒。

　　轉眼又過去三天，江染發現，最近二黃好像不再躲著封敬媽媽了。她坐著周叔的車去醫院看封敬的時候，封媽媽正在花園裡遛二黃。看見自己坐的車子開出去，二黃還追過來朝她叫了幾聲。

　　等江染的車子開出去，封敬才又趴在了地上。

　　「我問過常心大師了，他說讓我放心。」封媽媽手上拿著一個逗狗用的拉扯球，走過來放在封敬跟前，一晃一晃的。

　　封敬趴在地上看她一眼，似乎對按個拉扯球興致缺缺。

　　「不知道爲什麽，他說放心以後，我都不想去醫院看你了。」

　　封敬：「……」

　　你是本來就不想去了吧！每天都去醫院看自己的只有江染！

　　像是看懂了他不滿的眼神，封媽媽笑笑道：「怎麽了，覺得我不關心你嗎？我昨天還讓管家訂購了一套狗狗用的互動零食機給你，今天應該就能收到貨了。聽說那個很好玩哦。」

　　封敬：「…………」

　　「啊，總覺得養狗比養兒子有意思多了。」

　　……

　　算了，早就知道你是親媽了，不生氣不生氣。:)

　　江染到了醫院後，和往常一樣坐在床邊和他聊了一會兒天。醫生說一直躺著肌肉會萎縮，她又順便幫他按摩了下肌肉——雖然這個事每天都有專人在做，但她每次來，還是會再幫他按按。

　　門口傳來高跟鞋踢踢踏踏的聲音，江染朝外望了一眼，心想是又有人來探病了？

　　很快，一個長頭髮的漂亮女人走了進來，江染回憶了一下，似乎沒有在熒幕上見到過這張臉。

　　「你好。」儘管不知道對方是誰，她還是率先問了聲好。

　　女人也朝她點了點頭，然後一個小女孩從她身後走了過來：「媽媽，到了嗎？」

　　「嗯，到了。」

　　江染這才注意到女人身旁的小女孩，那張粉嫩嫩的臉讓她微微一楞，然後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啊，小琳琳。」

　　「小琳琳」就是封敬主演的《代號歐米加》中，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兒，江染不知道她的本名，只記得她在電影中的角色名。

　　「姐姐好。」小女孩兒奶聲奶氣地跟她問了聲好，然後看向病床上的封敬，「封敬哥哥怎麽了？」

　　她媽媽道：「哥哥生病了，一直不願意起來呢。」

　　小琳琳皺著小眉頭，走過去看著封敬：「封敬哥哥不乖哦，不能賴床了。」

　　她媽媽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回過頭來看著江染：「封敬的情况怎麽樣了？」

　　江染道：「病情很穩定，醫生說這幾天有轉好的迹象，應該快要醒了。」

　　「那就好，他是個很敬業的演員，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他。」

　　「謝謝。」

　　女人笑著打量了她幾眼，似乎是把她的臉和報導上的臉對上了號，不過出於良好的休養，她什麽都沒有問。小琳琳和封敬說了會兒話，她媽媽就拉著她道：「好了，我們不打擾哥哥休息了。」

　　「唔……」小琳琳似乎還不滿意，她偏著腦袋想了一陣，忽然眼睛一亮，仰頭看著江染道，「對啦，媽媽給我講的故事裡，王子吻了一下睡美人，睡美人就醒過來了，姐姐你也親哥哥一下吧，親了他就會醒了。」

　　「你這小腦袋，一天都在想什麽呢？」她媽媽故作生氣地瞪了她一眼。

　　江染笑了笑，小孩子果然很天真爛漫呢。

　　「姐姐，你試一下嘛，我身邊的小朋友也經常說，要親親抱抱才能起來。」

　　江染：「……」

　　這麽小的小朋友，就不要上網了吧。

　　見小琳琳滿懷期待地看著自己，江染想，那就親一下吧。她走上前，用手捋了捋封敬額前的頭髮。礙於還有小孩子在這裡，她特別矜持地隻親了下封敬的額頭。

　　「快點醒過來吧，睡美人。」她喃喃地道。

　　她親了封敬之後，小琳琳目不轉睛地盯著封敬，似乎在等他下一刻就睜開眼睛。被她的情緒情緒，江染也不自覺地盯著封敬看了起來。

　　就在大家的注視下，封敬的睫毛似乎輕輕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