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可惜何悅的福利沒有享受幾次，就被拉進了《小姐》劇組，打包行李去了江南水鄉的一座小鎮。這裡有一處民國時期的老宅子，保存完好，頗具特色，劇組花了大手筆租下來作爲拍攝的主陣地。

　　在開機之前，何悅提前與劇組導演主創和幾位主要演員見了一面，稍微相識過後就迅速熟悉了起來。這幷不是因爲劇組演員們有多麽熱絡交朋友，而是第一場戲赫然就是一場交鋒十足的感情對手戲。

　　何悅要在鏡頭前，和一個女人談情說愛。：）

　　導演楊明凱擔心兩位演員尷尬，特意給了半天時間布置場地，將兩人趕出了片場，讓她們自己找地方溝通感情去。

　　何悅甚是無奈，只能帶著和自己搭戲的女演員來到小河邊的柳樹下，欣賞如詩如畫的美麗風景。

　　另一名女演員田晶年紀不大，長相亦是平凡，唯有一雙漆黑透亮的眸子甚是靈動，透著一絲狡黠和活潑。

　　這一點，襯得她平凡的樣貌間，格外有一種與衆不同的魅力。

　　眼瞧著對方有些羞赧，甚至不敢抬頭多看自己，何悅不禁搖頭失笑，主動同她搭話道：「喜歡吃肉脯嗎？」

　　田晶：「……欸？」

　　她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知道何悅笑容明媚地將小包零散包裝好的肉脯放到她手上的時候，這才嚇了一大跳，急忙顫抖著手接了過來。「謝謝何姐，我喜歡，可喜歡了！」

　　何悅笑道：「我也喜歡，多吃一點，我這還有。」

　　田晶急忙點頭。三包香噴噴的肉脯拆開下肚，整張嘴裡都被塞滿了甜蜜香醇的滋味，她的神色也情不自禁地慢慢放鬆了下來，緊張的眉眼之間漸漸舒緩。

　　何悅察覺到這一點之後，笑著向她手裡再塞了一些。

　　田晶認真地道過謝，和她在一起也沒有那麽尷尬了，倒也能放鬆自如地說笑幾句。

　　何悅心想，果然如小禾說的一樣，美食才是最好的媒介，在所有人中間暢通無阻。她微微揚起了唇角的笑意，與田晶問道：「你很怕我？」

　　聽到這話，田晶全身的狀態不由又有些緊綳了起來，微赧地說道：「何姐，也不是怕你，就是不知道怎麽的一見你就心生敬畏。」

　　何悅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失笑地搖了搖頭，將這姑娘小心翼翼的勁頭看在了眼裡，特意放鬆地同她閒聊道：「怕我可不行啊，在戲裡面你可是心懷鬼胎的『小騙子』女僕，憋著壞想要騙我呢！」

　　叫她這麽一打趣，田晶的笑意也不禁泛了出來，她是真心喜歡女僕這個角色，在看過劇本之後揣摩了好長時間，通過真摯的表演打動了導演和主創人員，才千辛萬苦地得到了這個角色。所以何悅一提起來，她當即就想起了劇本中的那些趣事。

　　何悅笑著提議，「乾脆你也別叫我何姐了，我們就用戲裡面的方式稱呼，我叫你『月牙』，你叫我——」

　　她的話語微微停頓，田晶立即脫口而出道：「小姐！」

　　這份默契無縫銜接，立時兩個人就相視而笑，開懷地笑了起來。

　　「月牙，我們去哪玩？」何悅問道，環望四周，瞧著清秀美麗的小鎮頗爲好奇。自從來到這之後，她還沒有時間好好逛過這座小鎮。

　　田晶當即就揚起了笑意，平淡的臉上露出了兩個小酒窩，配上水靈靈的眸子，說不出的靈動活潑，壓根就不像是剛才那個靦腆十足的女孩子，而是大膽放縱的女僕月牙。

　　兩個人就像是從緊閉的家宅大院中偷偷溜出來的人小姐和丫鬟一樣，好奇地探索著新奇的環境。

　　立時，田晶的笑容燦如朝陽，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朝何悅引誘道：「我知道哪裡好，小姐快跟我來！這邊走！」

　　她快步走在前面帶路，準備順著小河岸而下，到鎮中央的集市去，那裡最是喧囂熱鬧。然而，她開心地在前面領路，却不見何悅快步跟上來的身影，不由回頭一看。

　　只見何悅脚步輕緩，從容自在，十分穩重。縱然由於好不容易出門一次，就脚步輕快了幾分，但是良好的教養和打小養成的習慣，讓她仍舊下意識地維持著自己優雅的姿態和步伐，脚步想快也快不起來。

　　當即，田晶就「哎呀」輕嘆一聲，不自覺地就帶入到了劇本中的角色進入，只覺得心裡著急地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小姐這都什麽時候了，您怎麽還慢騰騰的走？快，我們跑起來！」

　　說著，她就下意識地牽起了何悅的手，快步飛奔著向前跑去，溫暖的風吹鼓了人的衣衫，說不出地愜意自在，就像是心底裡所有的抑鬱和不開心都瞬間烟消雲散。

　　兩個人且笑且鬧，忘記了所有煩惱，奔跑逛蕩在小鎮的四處，真的像是出門游玩的大小姐和女僕一般，忘記了所有的煩憂。

　　等劇組派人找到她們的時候，早已經到了拍戲的時間，而她們都赫然忘到了腦後。只覺得臉上的笑容舒懷開朗，怎麽都止不住上翹的嘴角。

　　仿佛這一上午的時間，就是兩個人偷過來的浮生半日閒一般，隻屬兩個人之間的秘密時光。

　　而楊明凱導演看到兩個人的這副放鬆愜意的狀態，不由也笑了起來，心下寬慰，故意打趣道：「怎麽樣，玩得開心嗎，不會忘了現在的臺詞了吧？」

　　何悅突然「啊」了一聲，驚嚇地喊道：「忘了！」

　　楊導頓時就被噎住了半餉，驚疑地打量著她，不知道她說的真假。

　　一旁的田晶急忙幫她維護道：「小姐別著急，我也忘記啦，我們先一起對戲回憶下。」赫然，就是一副主動背鍋的忠心小女僕摸樣。

　　楊導：「……」

　　他見到此時何悅的嘴角慢慢地翹了起來，立時就知道這人是在逗自己，忍不住笑駡了一句，「快快快，只給你們五分鐘時間，成與不成，五分鐘之後都得趕鴨子上架！別給我砸鍋！」

　　當即，何悅就笑意冉冉地點頭答應。

　　田晶也漸漸明白了過來，有些好奇又好笑地抱怨了一聲，「小姐！」

　　看著兩人有趣的相處模式，楊導忍不住放聲笑了起來。

　　等到正式開拍時，他的心情愉悅，先前緊張的心態一掃而空，出奇地覺得自己的狀態好極了。畢竟在開機籌備之初，他就知道這是一部小衆題材的電影，甚至在國內市場根本就沒有上映的可能。

　　然而，他堅持要拍，一是因爲被這個好劇本給打動了，二是因爲有自己心中的一點執念。所以，他硬生生地扛下了所有圈內朋友的不支持，就想將這部片子拍好。

　　但是他已經可以預見，這部電影一定會在票房上一撲到底。這樣的小衆題材電影，向來沒有任何的票房競爭力，即使能在國外上映，黑頭髮黃皮膚的華夏演員也很難得到外國影迷們的關注。因此，從開機準備的開始，楊明凱的心裡就是沉甸甸的。

　　却是沒想到在先前何悅和田晶輕鬆愉悅的相處模式之下，他竟然也被感染到了這種好心情，出奇意料地消解了心中的壓力，將所有的雜念一拋而空。

　　甚至，當他親自坐在攝像機後面執鏡的時候，心中竟是無比的坦然和自信。幂幂之中，竟然有一種模糊的預感，這一定會是一部好電影。

　　楊明凱眸光一斂，沉靜地凝望著鏡頭裡兩位演員的側臉，輕輕呼出一口氣，說道：「來，準備——5、、3、2、1，開拍！」

　　旁邊，立即有劇務上前打板，「《小姐》第一幕第一場，啪！」

　　隨著清脆的打板聲落下，鏡頭後兩人的表演漸漸鮮活起來。

　　「小姐。」月牙低垂著頭，緊緊地盯著自己的鞋尖，眼神不敢四處亂看。只在靜謐的房間裡，輕微地捕捉到陸如烟翻看她的推薦信的紙頁聲。

　　頓時，她的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月牙小心翼翼地沉住了一口氣，回憶著策劃這場騙子事件的徐紹輝交給自己的話，低聲回禀道：「我在許夫人那裡做過工，所以許夫人給我寫了推薦信，知道您這缺女僕就將我給推薦了過來。」

　　陸如烟輕聲問道：「信上寫了什麽，你給我念念。」說著，就將信紙遞給了她。

　　月牙倉促地接住信紙，小心窺視了小姐一眼，只見她的眉眼精緻，眼神淡然，沒有一絲的波瀾。立時，她捏著信紙的手就情不自禁地收緊了幾分。

　　甚至，連嗓子都覺得乾涸了起來。

　　「咳。」月牙深呼吸一口氣，看著信紙只覺得那上面跟鬼畫符一般，滿眼一片蒼茫，無一字認識。她本來就是街頭巷子裡混生活的小丫頭，家境貧困，早早地就進入社會謀生，哪裡會念書識字？

　　但這話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

　　陸家找女僕，開出了極爲闊綽的條件，要求也甚是嚴格，明文說明應聘之人必須能識字看書，配合小姐做一些日常的書報整理工作。若是她現在將自己大字不識一個的真相泄露了一分半點，保准眼前這個高貴的大小姐就要派人將自己趕出陸家大門。

　　頓時，月牙的心就像是緊緊被人攥住了一般，整個人都有些焦躁了起來。

　　幸好，大騙子徐紹輝早已預料到了這種情况，曾經將信完完整整地給她讀了一遍，只要她眼前能複述出來就好。

　　可是——到底她這顆整日塞得滿滿的小腦袋瓜子裡，還記得多少？

　　演到這裡，楊明凱導演驀然喊停，「卡！」

　　霎時間，片場裡所有人都靜悄悄地望向他，一個大聲也沒有敢出的。這是《小姐》第一場戲，何悅和田晶的表演到底能不能達到楊導的標準？

　　全看楊明凱的第一句話。

　　何悅注意到田晶一瞬間臉色緊綳的緊張樣子，不由悄悄地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給予了幾分支持和力量。

　　楊明凱認真地回望著鏡頭，仔細檢查剛才拍到的每一幀每一幕，直到全部回放檢查完了，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