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雖說楚春子當時答應的不情不願吧，但是心裡還是很不滿的，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兒子，在自己跟前不得意，但是被瞧不起被欺負還是楚春子不樂意的，特別這次張蘭芝的突然爆發，讓楚春子覺得大兒媳婦小題大做幷且還要讓自己到親家家裡說盡軟話丟盡臉的同時，心裡也憋了一股火，這下可好，可讓楚春子找到出火的地方了。

　　「哎呦，福子嬸，這錢免不免的可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是咱們全體代表開會决定的，再說，這錢免了畢竟是占國家的便宜，福子嬸你說是不是？」

　　「占便宜那也是國家願意給我們老農民占，我有權利占這便宜你不讓你就是有問題，我告訴你，你別拿高帽子壓我，我不吃你這一套，我就問問你憑什麽山子的不能免，你說個原因出來！說不出來我就去找領導要原因！」

　　楚春子還真不怕這村書記，應該說楚春子就沒怕過誰，說話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恨不能全村的人都招來才好。

　　村書記年紀幷不很大，年輕的時候一直在外面闖蕩，這兩年才回來不知怎麽就當上了書記，雖說頭疼楚春子潑婦，但心裡還真沒看得起，被楚春子這麽一鬧，也鬧出火來了，臉色難看的硬邦邦的摔下一句「你有本事就找領導！」，轉身就走。

　　「個小鱉崽子，還反了天了，我今兒還就有本事找了，你給我看著！」楚春子氣哼哼的自己嘴裡嘀咕著，急匆匆的就回了家，家裡唐桂芳就看著她媽一陣風似地進屋拿了東西又出了屋子，嘴裡不知道駡的什麽，趕緊喊了一嗓子。

　　「媽，你幹什麽去？」

　　「我到鎮上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晌午自己看著做飯吧！」楚春子回了一句，就騎著大金鹿車走遠了。

　　家裡就剩下唐桂芳一個人，唐桂芳今年也21了，該找婆家了，楚春子就讓唐桂芳待在家裡，那裡也不准去，家裡大閨女唐桂芬當年接了他們爹唐福的班，現在在外地上班，剩下兩個兒子正跟著生産隊幹活，要說也是楚春子命好，養的孩子一個比一個孝順，當年唐桂芬接班的時候就不許楚春子再幹活了，現在孩子一個一個都能幹活掙錢了，更是讓楚春子安心待在家裡了。

　　唐桂芳想了好一會也不知道她媽是要幹嘛去，心裡尋思著反正她媽也吃不了虧，也就不在意了，再看家裡就自己一個人了，就抿著嘴樂，也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就聽見後窗有動靜，轉頭就看見一張憨厚老實的臉。

　　「我看見嬸子出去才過來的，你家裡現在沒人了，是不是能出來了？」

　　「能出來，你等等我！」唐桂芳點點頭，臉紅紅的轉到裡屋去了。屋後周進生傻樂了一會，偷偷摸摸的轉到屋子大門邊，沒一會唐桂芳出來，看見周進生大膽的等在一邊，紅著臉錘了幾下，才笑著一塊走遠。

　　張蘭芝小心翼翼的推著車上坡，現在的推車還是木頭的老式推車，許多年不推了，走平地還好，上坡下坡的不自主的就用笨勁，特別車上還有一桶裝了海水的海參，還有在供銷社買的一個小壇。

　　剛上了坡，張蘭芝抬頭就看見一男一女的兩個背影，女的怎麽看怎麽像是自家小姑子，張蘭芝索性放下推車眯著眼睛仔細看了一會，還真是桂芳，兩個人不知道說著什麽，偶爾轉過頭來，臉上都帶著笑，雖說兩個人之間隔得都能跑火車了。

　　張蘭芝笑著搖了搖頭，小姑子還是太嫩，膽子也大，不過自己記得上輩子的妹夫不是現在這個人，那個妹夫也是個能人，好脾氣寵媳婦，兩口子一輩子也沒拌個嘴吵個架，可以說是順風順水了一輩子，張蘭芝還真不知道中間還有這麽一段。

　　不用想也知道這個不管哪方面都是比不過上輩子的妹夫的，不過張蘭芝也不擔心，小姑子可是精明得很，更何况後面還有楚春子把關，肯定是不會鬧出什麽大事來的。

　　推了車回家，兩個孩子都不在家，應該是出去玩了，張蘭芝進屋看唐山正自己在炕上折騰著挪來挪去，「看來還是肝針管用，我看很快就能下地走了。」這倒是個大進步，要知道上輩子唐山至少還要再在炕上躺一個月被南叔說了一頓，才自己哼哧哼哧的動動胳膊動動腿的。

　　「管用，家裡這些藥吃完了就差不多了。」唐山一看見張蘭芝就帶上略顯諂媚的笑，唐山是個耳根子軟的，現在楚春子正是不敢招惹張蘭芝的時候，沒有人在他跟前說張蘭芝不好，唐山還是很知道張蘭芝的好的。

　　「多打幾次吧，你早點好，我也能早點出去幹活。」張蘭芝回了一句，「對了，我聽人家說你這種毛病吃點海參挺好，我今天趕海拾了，到時候一天給你吃一個。」

　　張蘭芝覺得餓了，但是看見玉米餅子又不是很想吃，心裡感慨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過餓到一定程度了就由不得你挑不挑了，張蘭芝嚼了幾口就咽下去，腦子裡也在不停地想著到底有什麽辦法能掙點錢呢。

　　將將不覺得餓了，張蘭芝就往鍋裡添上水，裝了草回來燒開，燒著火的時候把海參一一剖開，海參個頭很大，放在海水裡裝回家也沒有縮水，肚子裡也沒有別的髒東西，張蘭芝也沒有把海參腸扔掉，這也是點好東西。

　　張蘭芝自己幹自己的，也不搭理炕上的唐山，唐山就自己來來回回的折騰，沒一會就是一頭的汗，他從炕的這頭挪到炕的那頭，這會的房子裡屋和外面正屋的墻中間有一塊玻璃窗，家裡有的孩子小時候都特別喜歡趴在這塊小窗上看外面大人在鍋裡做什麽，因爲這個小窗正對著外面正屋的鍋灶。

　　唐山現在就挪到小窗這裡，把個大臉趴在窗上，看張蘭芝剖海參，鍋裡水添的不多，燒開很快，熱氣就往上冒，張蘭芝把所有的海參都弄完，端著盆一抬頭，被唐山那張隱於熱氣後的臉嚇了一跳，「你作死呢！可嚇死我了！」

　　唐山跟個小孩子似的樂，張蘭芝駡完也不再管他，掀開鍋蓋，把海參都倒進鍋裡，又舀了一瓢水出來，蓋上鍋蓋，往鍋灶裡添把火，趁著這點功夫，把買來的小壇燙了一下，找來幹布擦乾淨，看鍋又開了，這才把海參都撈出來。

　　這會沒有細鹽，家裡吃用的都是粗鹽，正巧玉子這會顛顛的跑回家來，張蘭芝找了一毛錢，「玉子，拿著到供銷社去，都買了鹽回來！」

　　玉子小手緊緊地握著錢，又轉身跑出去，家裡還有一大袋子粗鹽，張蘭芝把海參用鹽裹了，挨個放進小壇裡，最後把口子封好，又把小壇搬進東屋陰凉的地方。

　　海參要這麽腌半個月左右，腌好之後再放在外面曬乾，收起來藏好，可以放很多年，想到後來海參價格的飈升，特別是野生海參，更是有價無市，而現在野生的大海參遍地都是，不多弄點藏起來，那才是傻子。

　　院子裡就有口井，這會沒有自來水，家家戶戶都有口井，張蘭芝把海參腸拿到院子，從井裡打著水出來洗，海參腸很細，洗起來很費勁，倒是玉子買完鹽回來，看見張蘭芝一根根的擠很感興趣，也伸著小手幫忙。

　　張蘭芝擠著擠著就有點煩，索性下手搓，年輕了，從井裡打水也不覺得累，使勁搓了好一會，這才把海參腸都洗乾淨了。

　　「媽，這是什麽東西？」玉子小手髒兮兮的，沾上從海參腸裡擠出來的髒東西，天真懵懂的張蘭芝心軟的一塌糊塗。

　　「這可是好東西，今天媽用它做鶏蛋湯給你吃好不好？」

　　「真的？」玉子眼睛都亮了，但也只是一瞬，「還是給爹吃吧，我不吃了。」

　　張蘭芝覺得上輩子的自己真的挺賤的，有什麽好東西，自己不捨得吃也不捨得給孩子吃，都留著給唐山吃，那時候自己怎麽忍心讓兩個孩子也跟著自己挨餓呢？

　　「你爹吃不了那麽多，我多做點，咱們都吃。」 玉子到底還是個小孩子，懂事也是有限，聽到自己能吃鶏蛋，樂的在院子裡轉著圈的蹦躂，唐山在屋子裡，心裡倒是說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唐山心裡也是有落差的，沒有吵架之前，家裡有點什麽好吃的都在自己嘴裡，就算一頓吃不完，還能留著下頓吃，唐山也習慣了，更是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孩子餓了老婆餓了怎麽辦。現在張蘭芝不慣著他了，家裡有什麽吃什麽，好東西也不是專門給自己一個人吃的了，心裡想生氣，但是看見閨女高興的樣子，又覺得這樣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