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就是的，又不是沒爹沒媽，等著他爹他媽掙給他穿。」唐桂芬還沒說什麽呢，楚春子在外間沒個好聲氣的嘟囔。

　　唐桂芬看了看張蘭芝，只能笑笑，指著兩雙小鞋，「快拿著，快拿著！」張蘭芝扯了扯嘴角，有心不拿，但是看大姑子的樣子，還是嘆了口氣，拿著回了家。

　　「媽，你也真是的，買都買回來了，你多說那一句幹什麽？好人不做偏得當壞人。」張蘭芝走了，唐桂芬埋怨楚春子。

　　「當好人幹嘛？我也不指著她養活，給她那些都是白費。」

　　「媽你這話說的不對了啊，我不是給你孫子孫女買的啊，你不指著我哥養活你指著誰，等你老了，我們都不在身邊，不還得我嫂子看顧著嗎，你也是的，你用不著人家啦？人家給你送魚來，你收魚的時候高高興興的，拿你點東西就不行啦？」唐桂芬有句話沒說的是，拿的還不是你的東西。

　　「我話還不能說了，就這麽一句話她還得生氣麽？」

　　唐桂芬沒辦法，她媽不講理又說不通，說重了老太太還生氣，索性就閉嘴了，「行行行，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廣子和玉子看見新鞋子都高興的不得了，唐山也笑，「媽給的？」

　　「你做夢呢？」張蘭芝心裡還膈應著楚春子，當然不會給唐山好聲氣，「哎呦，你大姑真會買，看看玉子穿著真漂亮。」

　　玉子翹著小脚給張蘭芝看，聽見張蘭芝誇，廣子也趕緊凑到張蘭芝跟前，「媽，媽，你看我好看嗎？」

　　「好看，好看，你們倆都好看。」唐山看張蘭芝的樣子，知道是有點什麽事了，趕緊應應兒子，「這是怎麽了，拿東西回來還不高興了。」

　　「哼，你不知道你媽是個什麽人，能讓誰痛痛快快的從她家裡拿東西走？」張蘭芝把話說給唐山聽，就等著看唐山的反應，要是和以前一樣一聽他媽的不好就和自己吵架更好，心裡正有火氣沒地方發。

　　唐山靜默了一會，「你還生氣了啊？別生氣了，和我媽計較你不得氣死了？」

　　張蘭芝沒憋住樂了，嘴上沒說出來，這話誰說都行，唐山一說就格外好笑，他和他媽簡直就是天下烏鴉一般黑。不過能說出這話來張蘭芝心裡也挺熨帖的。

　　終歸不是什麽大事，兩個孩子也高興，這事就這麽過去了，第二天張蘭芝照樣一大早的到楚春子家幫忙，這天做飯的還就得指著張蘭芝，楚春子看見張蘭芝來了，露了個笑臉，「趕緊過來，今天的菜都得指著你，肉什麽的我都切好了，你做就行了。」

　　張蘭芝應了聲，真覺得和這老太太置氣沒兩天就得給氣死了，看看人家辦的事吧，做幾個用得著放肉的菜，都把肉切的一小塊一小塊的，意思是一個菜裡就放這麽一塊，其實放到菜裡不算少了，但是在碗櫃沒關嚴實裡面露出一大塊肉的時候，就讓人哭笑不得了。

　　「菜豆燉肉，地蛋子燉鶏，炒茄子絲，辣椒炒鶏蛋，燉個刀魚，再弄個魚丸子，這不是六個菜了，是不是够了？」楚春子一樣一樣的算，算齊了六個菜，臉上露個笑。

　　「够了，」張蘭芝應了一聲，看來楚春子對這家人挺滿意的，不然不會這麽大方，這會的魚最貴的是刀魚，也不知道是打哪裡買回來的，「說沒說什麽時候過來，我這就開始弄了？」

　　其實應該正常的程序是有做媒的，兩家都覺得不錯，就約好一個時間一般是在媒人家裡坐坐，這叫看人，兩家都覺得好，就都約好時間到對方家裡吃頓飯，當天會做麵條吃，叫栓人，這就開始走動了，慢慢走動走動合適了，兩家商量好了結婚。

　　不過張蘭芝不愛沾惹這些事，讓來做飯就做飯，什麽也不問，心裡倒是挺奇怪，說是今天過來相看，怎麽還相看到女方家裡來了，還得做飯？

　　「不用很著急了，就先都弄好了，等快天晌的時候直接做，今天頭一次上門，你們當大哥大嫂的不都得坐著一塊說說話。」

　　這話說得張蘭芝明白點了，感情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已經相看過了？那直說就行了唄，這老太太還怕人乾什麽？

　　今天唐桂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自己在裡屋待著，不帶出來的，裡外忙活的都是張蘭芝自己，好在這些菜都不是什麽費事的，洗洗切切之後，就開始做相對費點事的鮁魚丸子了。

　　鮁魚丸子和鮁魚餃子的餡做法都是一樣的，把魚肉剔出來剁碎，放到盆子裡用筷子朝一個方向攪，慢慢的加水，因爲是新鮮的鮁魚，很吃水，張蘭芝 用水舀子舀了半舀子水，都慢慢的添進去了。

　　一直加水攪拌到感覺魚肉成凍狀了，再加了薑末，鹽，白酒，一點點醬油，一點味精，半勺白糖，攪拌開再放進去切碎的韭菜，這就拌好了，包餃子也可以，下丸子也可以了。醬油和味精都是張蘭芝那時候做好了打發孩子送過來的，只說是跟別人學的，沒說用來賺錢。

　　那半勺白糖是張蘭芝自己看見了就加了半勺，估計是唐桂芬讓在外面捎回來的，這會供銷社的白糖很少，還很貴，一般家裡用著白糖的地方都會用一分錢一包的糖精替代。

　　這會張蘭芝就只是把魚肉攪好了就放在那裡了，鮁魚丸子剛出鍋吃熱的才好吃，等凉了就多少有些腥，張蘭芝就都切好了等要下丸子的時候再拌，現在拌好了等一個上午再做，魚肉就都鬆散了，下不成丸子。

　　今天天氣很好，到八點來鐘的時候就熱了，也不知道是誰教的玉子，這孩子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把張蘭芝給新做的衣服穿著，裡面穿著小碎花裙子，外面套著娃娃服外套，混搭的唐桂芬眼睛都亮了，摟著玉子稀罕的不行。

　　「哎呦，玉子這個漂亮，可愛死我了。」

　　唐桂芬和唐桂芳都在炕上坐著，摟著玉子就和唐桂芳說話，「我要是能生個這麽漂亮的小閨女就好了。」

　　「你可拉倒吧，我哥人一家子都等著大胖小子呢，再說了閨女好什麽好，嬌裡嬌氣的，不够煩人的。」唐桂芳摸了摸玉子的小辮子，是覺得小閨女挺可愛的，但是要是讓自己生一個就不樂意了。

　　唐桂芳說的哥就是許志東，這裡不叫姐夫，都叫哥，大概是叫哥顯得親近。

　　「怎麽你不是個閨女啊？這還重男輕女了，咱家可沒有這說法啊。他家說要小子我就得生小子麽，我還就想要個閨女。」唐桂芬一提婆家就不高興，恨不得和婆家對著來。

　　唐桂芳也知道老許家一家子都沒看得起自家，大姐在那邊過的還真不怎麽舒心，看見大姐有點惱了，也就不提這話茬了，轉而說向別的，沒一會，就聽見外面打招呼的聲音，是何躍東過來了。

　　何躍東長得不高也不壯，不過臉上帶笑，見誰都是笑眯眯的，手裡提的東西不少，張蘭芝也沒盯著看 惹人煩，就這樣楚春子也是接過來就趕緊藏著去了。正好唐山腿脚不好，坐著和何躍東說話，沒一會南叔南嬸都過來了，南嬸最小的兒子唐軍和唐海就差了一歲，兩個人一看見就勾肩搭背的出去了，氣的楚春子不行，正巧玉子在唐山身邊跳來跳去的，一個不小心碰到何躍東，嚇得叫了一聲，「唉呀媽呀！」

　　楚春子有心發火，還沒等她說話呢，何躍東就笑呵呵的摟著玉子，「唉呀媽呀！叫媽也不行，今天跟我回去吧！」

　　等到吃完飯回家，玉子蹦蹦跳跳的和張蘭芝學話，「媽，我喜歡小姑夫，小姑夫不嚇人！」

　　這倒是，許志東和家裡人一樣都看不上老唐家這家人，過來的時候從來都不見個笑模樣，何躍東就不一樣了，見誰都是笑，何况他本身也喜歡孩子。

　　吃了這頓飯這門親就算是結成了，後面的事和自家也沒什麽關係，何况楚春子防賊一樣的防著自家，就是多問一句都得嚇死那老太太。

　　沒等做兩天買賣，這天大喇叭又開始響了，晚上剛吃了飯，大喇叭開始喊，「這個，大家注意啦，大家注意了啊，再有個十來天就要開始收秋玉米了，到時候家家都得到人，咱這麽說，收糧食是咱老農民的大事，不是不能動彈的都得上山啊！這些日子生産隊抓的也不緊，經過咱村子裡這麽商量，從明天開始能上工的都得上工啊，不請假不准出村子，村口天天有人看著啊，就這麽個事，再說一遍……」

　　一遍就都聽清了，張蘭芝直皺眉頭，自家賣東西這事一直都瞞的好好的，也沒有誰知道掙了錢了，大隊忽然喊這話，應該和自家沒什麽關係？可是這樣一來，這幾天的小買賣又得斷了？再過幾天秋收，可是賣東西的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