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剛推著車準備走，張蘭芝停了一下，笑自己怎麽傻乎乎的，河裡剛下了雨正是水大的時候，想撈沙怎麽也得等下午水稍微降一降再說，不過唐家村南山有的地方也能有沙，像這麽大的雨找對地方也能挖到不少。

　　張蘭芝也不推車了，扛著鐵杴往南山走，路上遇見唐軍，老遠的看見張蘭芝就笑，「嫂子，扛著鐵杴幹啥去啊？」

　　「撈沙去，這麼大的雨，南山準能找著沙，我看看去。」

　　自張蘭芝給種了地瓜，這臭小子一看見張蘭芝就笑得像朵花，一聽張蘭芝要撈沙，就凑到張蘭芝跟前，「嫂子，要動工程啦？」

　　「就你猴精，動不動的也得提前預備著不是？」

　　「那提前預備著肯定是有想法了唄！嫂子你別去了，我剛打南山下來，我知道哪裡有沙，我讓我哥找個牛車去，你別管了，在家裡等著就行了。」唐軍大包大攬的，張蘭芝自己不求人慣了，楞了一楞，就要推辭。

　　「不用，你把地方告訴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嘿，嫂子，這就不對了，我是你弟弟不是，要我大哥腿脚好，那我早就躲懶去了，撈沙推沙都是漢子的營生，你別管了，我和我哥給你去弄，你趕緊回家吧！」唐軍兩隻手趕鶏似的呼扇呼扇的，張蘭芝噗嗤樂出來，「行，那我不管了，在家等著你給我送沙了啊？」

　　「嘿嘿，你趕緊走吧！」唐軍順手把張蘭芝的鐵杴搶下來，跳著高的往家裡跑，張蘭芝看著笑了一氣，就轉身回家了。

　　「怎麽回來了，不是找沙去了？」唐山在門口炸油條，老太太也坐在門口，剛去割了一把韭菜，正擇韭菜呢。

　　「遇見南嬸家的唐軍了，說他去弄，死活不讓我去，讓我在家裡等就行了。」張蘭芝說著就笑，「幾天不見小娃子也長大了。」

　　「嗯，你南嬸這個人看著就不是個道道多的。」老太太也笑，「那晌午不得做點好的，好賴得管人家一頓飯吧？」

　　「得管，要不我現在發點面，就著油條鍋，炸點炸餅中午吃？再做兩個菜。」

　　老太太點頭，張蘭芝就進屋發面去了，唐山也不發表意見，炸了一鍋油條出來就坐在那歇歇，反正現在也不忙，炸的多了一會凉了也不好。

　　坐了一會，老遠的就看見一個老頭探頭探腦的，看見張蘭芝家門口支著架子，就笑呵呵的走過來，「我還尋思著今天不炸呢，這麽早就開工了啊？」

　　「來啦會勝爺，昨天下了一天的雨，耽誤一天我都抓心撓肝的，今天這一放晴，不得趕緊的開工啊？」唐山笑呵呵的，「還是五毛錢的？」

　　「五毛，五毛！」老頭點頭。這老頭沒兒沒女，就老兩口，年輕的時候也挺能幹，當然現在也能幹，雖說歲數大了，但是每天蹦蹦跳跳的比年輕人都行。兩口子小日子一直過得有滋有味的，自從唐山開始炸油條開始，就天天過來買五毛錢的油條吃，每次過來還得和唐山站著天南地北的說一陣。

　　老頭今天不知怎麽的談興十足，唐山拿了個小板凳給他，這下更是坐在門前的樹蔭下面不走了，也是天氣熱，坐在樹蔭下面說著話再有個小凉風時不時的吹過一陣，美的很。

　　沒一會唐軍就跑過來，「哥，嫂子呢？沙擱哪堆著啊？」這麽一會的功夫就拉回來一車了，唐山笑呵呵的，「堆後面，後面小菜園子邊上有地方，堆那！」

　　「行！」唐軍應了一聲又急匆匆的跑了，唐山想喊聲晌午過來吃飯都沒來得及，老頭眯縫著眼看唐軍，「這是孟子家的小子？」

　　「嗯，小兒子。」

　　「這後生挺好，多大了，找沒找啊？」

　　「呦，18還是19了？這還小呢，不急著找。」

　　「哎呦，那怎麽不急，可得急，現在些閨女啊，就認當兵的，認工人，咱莊稼把式可得趕緊找。」老頭搖頭，「要我說，現在的閨女都傻，找工人怕下放，找當兵的怕打仗，找咱老莊稼把式，夏天吃四季豆燉小鶏，冬天能睡大熱炕！」

　　「哈哈哈哈，哎呦，會勝爺，照你這麽說，還是咱莊稼把式最好了？」正好綉子出門，聽見老頭的順口溜，笑的不行。

　　「哎，你還別笑，我說的這就對，你看那唐進寶家的巧簾，那麽大個閨女了，非得找個當兵的，還得是在部隊裡當官的，最後怎麽著，沒兩天就被部隊放回來了，最後還不是和咱莊稼把式一樣？」

　　「那不能這麽說，咱不是擁軍護軍嗎那會。」

　　「嗯，擁軍護軍還挑挑揀揀的找在部隊當官的？那都是講虛的。」老頭說完，不知道怎麽還來脾氣了，也不坐了，拿著油條甩噠甩噠的走了，綉子後面看的直笑，「這老頭這怪脾氣。」

　　一個上午，唐軍和唐鵬兩個壯小夥子就拉了好幾車沙回來，張蘭芝到小園裡拔葱就看見已經堆了碩大的一堆了，拔完看見唐鵬和唐軍趕著牛車過來了，「嫂子，南山那地這是最後一車了，等下晌再到河裡挖去。」

　　「好，你倆也累了吧，回來的正是時候，進屋洗洗手，咱就吃飯。」

　　「好　，嫂子做的飯，今天又能敞開肚子吃了。」唐軍和唐鵬兩個笑嘻嘻的停了牛車進屋，趕上玉子和廣子中午在外面瘋够了回來，兩個人沒個正形的一人一個追著滿院子跑，廣子和玉子嘎嘎的笑聲還有時不時地尖叫聲響徹整個小院子。

　　中午張蘭芝炸的餅，張母做了土豆燉肉，茄子炒肉，鶏蛋拌黃瓜，韭菜炒鶏蛋，辣椒炒肉，炸了盤張蘭芝曬得魚乾，唐鵬和唐軍一看就樂了，「嫂子，這麽豐盛啊！」

　　「可不是得豐盛點，你們兩個忙忙活活的，心裡也有我們這個大哥大嫂，別的不行，一頓飯怎麽也得好好招待你倆。」唐山笑呵呵的，還想拿酒出來，唐軍和唐鵬趕緊的推回去。

　　「晌午不喝了，哥，就我這一杯倒的酒量，現在喝了，下晌就沒法幹活了，到時候在河裡站著再鑽河裡去。」

　　就唐軍和唐鵬兩個人，一家子就都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等飯桌上一片狼藉之後，唐軍和唐鵬癱在炕上捧著肚子，極其滿足的打了個飽嗝，靠在墻上喘氣。

　　「大哥，家裡是想怎麽動工程啊？今天一天拉的那些沙能不能夠啊？」

　　唐軍和唐鵬哥倆也是心大，還不知道幹什麽用多少就忙忙慌慌的幹了一上午，唐山就笑，「你們倆當這頓飯這麽好吃啊，等明年開春的就要動大工程了，要河裡能有沙，明天還能再撈一天估計就差不多了。」

　　「等我什麽時候尋摸尋摸哪裡有好石頭，到時候找石窩子的扎石頭，你們倆沒事也過來幫忙啊！」

　　唐軍和唐鵬哎呦一聲，「這下有的忙活嘍，不能偷懶嘍！」但是說是這麽說，臉上都是爲唐山兩口子高興的表情。

　　兄弟倆忙活了兩天，屋子後面堆了兩大堆沙，也是兩個能找地方，順著河上上下下的都撈到別的村子去了，唐軍這小傢伙嘴也甜，到人家地頭上就笑嘻嘻的蹭過去，給根烟，說著話，仗著自己歲數還不算大，耍賴似的讓人家給點地方，最後成果頗爲壯觀。

　　「也不知道夠不夠，今年夏天還早，大雨還有的下呢，要是不夠，就等著下次下雨再撈。」唐軍和唐鵬腿上一直到大腿根都沾的沙子，張蘭芝高興的不行，「够了，再差也差不了多少，到時候我自己推兩車就够了。要沒有你們倆，等著我自己可真是忙活死這兩天也撈不了這麽些。」

　　生意清閒，張蘭芝就到縣城去轉了圈，結果發現縣城炸油條的沒有炸的，有出來賣油炸糕的了，五分錢一個，張蘭芝買了一塊錢的拿回家，一個是給兩個孩子嘗嘗鮮，再一個是打個掩護，因爲張蘭芝也會炸啊，縣城有賣的家裡也能加個品種啦，但是總要有一個爲什麽會炸的理由吧？

　　回了家，送了幾個給楚春子，家裡一人幾個的分著嘗了鮮，張蘭芝就開始做實驗了。其實油炸糕很好做，沒有什麽難度，主要是燙面比較麻煩，太粘了，不太好和。到供銷社裡買了紅糖，回來包了紅糖炸了，玉子和廣子看的高興的不行，老太太就笑。

　　「人都說饞婆娘懶婆娘就知道想著法的做好吃的，你這可怎麽算的？」

　　「這可是本事，可沒有幾個人吃過一次就知道怎麽做的。」唐山做了生意言談話語的好了許多，這會還知道說張蘭芝的好話，倒是讓張蘭芝不習慣的胳膊上起雞皮疙瘩。

　　炸好了，玉子和廣子兩個就拿著出去䱇瑟，最後䱇瑟了一串大大小小的孩子回來。油條還是賣那麽多，倒是實驗的油炸糕都賣完了，還真是不能小看些小孩子的「戰鬥力」。

　　小孩子都回家摳唆五分錢出來買一個油炸糕吃，油炸糕炸的外面都是往下掉的酥皮，一個個小孩子兩隻手捧著，最後小爪子裡的油酥皮都舔了吃了，還意猶未盡。油條以前還有賣的，油炸糕還是縣城裡剛剛有賣的。

　　張蘭芝還真不知道縣城裡有賣的，結果一炸油炸糕賣，來買油條的看見了，就很驚奇，「哎呀，你們這够快的，縣城裡也是剛有的油炸糕啊，你們這是打哪學的啊？」

　　這種話都直接當做沒聽見就行了，張蘭芝和唐山就笑笑沒接話，問這話的顯然也知道自己討了個沒趣，最後猶猶豫豫的還是買了六個油炸糕走了，嗯，她家裡一共六口人，顯然是一人一個的。

　　有了油炸糕，生意又好做了幾分，整個八月份過去，算算錢就油炸糕就賣了三百塊錢，這還是剛剛開始。

　　唐家村不知道以前的幾萬年或者幾十萬年的什麽時候應該是海，河邊山上到處都有那種巨大的石頭，光滑平緩，和海裡的石一樣，有的上面有些看不太清的印子，很像是海裡的石長得貝殼類留下的痕迹，不過也只是像，誰也沒有那本事考察考察確定確定是不是真的的。

　　看石頭這種事情張蘭芝還真不會看，其實唐山也不怎麽會，主要是看運氣，唐山瘸著腿南山北山的轉了好幾圈，最後回家特別糾結的說看好了四個地方。

　　一個就在南山，三個在北山，南山的那個是上次唐軍兩個挖沙挖出來的，唐山過去看看還挺大，因爲沒在地面上，所以受風化的影響比較小。北山的在唐湖家地邊一塊，就漏了一小塊出來，當時唐山領著玉子一塊去，這小傢伙一口咬定就是塊大石頭。另外兩塊都是在山頂上的，光漏在外面的就很大了，還有一部分不知道大小的埋在泥裡面。

　　「那就四個地方都扎了，不管能扎成什麽，咱家不都得用麽。」張蘭芝拍板，唐山尋思尋思也是，其實扎石頭主要是扎石條出來，再加上唐家村到處都是石，找了石窩子的扎子（就是扎石頭的）扎這麽一塊石頭，就中午管頓飯，給個塊八毛，如果扎出的石條多，不知道劃算多少。

　　老太太在這裡住著，張蘭芝不知道省心多少，像扎石頭了，中午管飯完全不用張蘭芝操心，唐山領著唐軍唐鵬，順帶還有回來休工的唐湖，兄弟幾個扎石頭去，家裡張母幫著忙，張蘭芝的生意一點都不耽誤做。

　　唐湖當瓦工的和石窩子的人都挺熟悉，和扎子一見面還稱兄道弟的，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先上北山，北山的三個地方要是都好運，南山的石頭就不用去了。扎子的工具那叫一個齊全，一大包，一小包，還有長長短短的一捆，都在唐鵬借來的牛車上擺著，看的唐軍直笑，「哎呦，趙哥，你這東西够齊全的啊！」

　　「那可不是，」趙扎子手裡拎著個小木箱子，「我這裡還有要命的東西呢！」

　　小木箱子裡是炸藥，石頭麽，不用炸藥那得費多少力氣，不過這也得人專業人士來，知道用多少量，這個時候炸藥的管制幷不是特別嚴，農村裡的石窩子有的都是□□，自製被炸著的也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