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副師唐燁

　　樂瑤一進病房就看到了，躺在無菌艙裡的這個人，不但身上纏滿了怨氣，而且陰氣極盛。他的眉心有惡鬼印記，如果只單純按照現在的方法治下去，那肯定活不成。

　　他得幫幫這個人才行，不管是看在續堯的面子上，還是從人道主義角度出發。

　　但是怎麼幫是個問題。

　　如果是只普通的鬼，那倒是好說了，給點甜頭，讓其主動離開就行。可惡鬼不一樣。惡鬼要麼在世時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要麼就是死前遭受了極大的冤屈。惡鬼之所以被稱為惡鬼，就是因為其心中有惡，對世界也充滿了惡意。這樣的鬼想要驅逐可不容易。

　　現在還沒到陰曆三十，符筆還沒能加持，畫出來的符根本對付不了這種鬼，更別說還有那麼厚的怨氣。

　　床上這個人的怨氣屬於亡靈怨氣，還是不知主的那種。現在纏得這麼厚，估計誦經都要誦半個月才能清除。可這人根本就沒有半個月的時間可以等。

　　“你們用在他身上的藥，有用麼？”樂瑤略猶豫一番問。

　　“為什麼這麼問？”續堯轉頭，看著樂瑤的目光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探究。

　　“四天前明叔跟我說有人出任務受傷，你又親自來看，那我猜多半就是這個人。”樂瑤說，“可是都四天了，他的傷口居然還有感染現象，這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飛狼師作為塔羅帝國的尖兵師，在這裡的各項待遇都十分優厚，而且這邊的醫療技術怎麼也不至於控制不住發炎的傷口。只能說，某些個不乾淨的東西害得床上這位隔藥，藥物在這人身上根本沒能發揮作用。

　　續堯看著分析得頭頭是道的小媳婦兒沒吭聲。以前真沒發現這小子觀察力還挺強。

　　樂瑤本來就有事瞞著續堯，這時被盯著多少有點心虛，便扭過頭去：“這個人叫什麼？”

　　續堯說：“唐燁，他是飛狼師副師長，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樂瑤一聽說是最好的兄弟，試探著問：“那我要是能讓他快點好起來，你能不能答應我個條件？”

　　續堯挑眉：“你說你能讓他快點好起來？”

　　樂瑤說：“對。我也不貪，我幫了他之後，你就給我買點手工材料就可以，就在星都的網上商城買，你付款加包運費。”

　　續堯用看天真小孩兒的目光看著樂瑤：“哦，那你倒是先說說，你能怎麼幫他？”

　　樂瑤想了想，選了一個當前他覺得最容易辦到，且最有效的辦法。他對續堯說：“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去了墓地還是亂葬崗，現在這位唐副師長身上的怨氣和陰氣都很重。如果想讓他儘快好轉，那我們首先得幫他除掉怨氣和陰氣。這個陰氣，我自己能搞定，但是這個怨氣方面，你得幫幫忙，因為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等了。”

　　續堯根本不信。他們下的是山洞，哪來的什麼墓地和亂葬崗？但是小孩兒說得這麼一本正經，他也不好直面打擊，耐著性子問：“然後呢？”

　　樂瑤一看續堯沒有一下反駁他，來了點信心，繼續說：“然後你就得抱著一條大活魚進到無菌艙，等我把怨氣轉到大活魚身上，你就抱著大魚快速沖到外面，然後把魚送到海裡放生！”

　　這樣既不用殺生，也不用擔心時間不夠。雖然那條魚會短暫地受怨氣困擾，但回到海裡之後也會慢慢恢復的。他也會給那條魚誦經。

　　續堯心說：我聽你鬼扯！

　　還抱著大魚進無菌艙呢，是嫌裡面沒細菌麼？！

　　難得嚴厲地瞪了小媳婦兒一眼，閻王爺說：“乖乖回家做飯去，別在這兒亂迷信。”

　　續堯按按眉心，突然覺得耐心聽樂瑤瞎編亂造的自己才是有病。

　　“哎，我認真的啊！”樂瑤急了，趕緊拽住續堯的衣服，“你就這麼放著他，那很危險的！”

　　“我覺得你才是最大的危險！”續堯提溜起樂瑤的衣領子，拎小雞崽似地把他拎離原地，照著他屁股不輕不重一拍：“趕緊走，回家！”

　　“那他怎麼辦啊？！”樂瑤想著這人再不管不到三天就得沒了啊！

　　“今早護士給他換了新藥，今天白天已經見好轉了。”續堯說，“你就別亂操心了。”

　　“好轉那是因為、那是因為白天他身體裡的陰氣就降低了。但是到晚不一樣，晚上陰氣重，會加重他病情的。”因為白天鬼無法留在人身上，但是晚上卻能。

　　樂瑤想大喊一聲，你都不懂！但是顯然，續堯根本不信他。可是他確信他在唐燁的眉心上看到惡鬼印記了，這就代表那只鬼夜裡一定還會找上唐燁。

　　這下樂瑤連買菜的心情都沒了，出了醫院他就奔著住處跑去。大熱的天，其實他很少跑的，但這次他是真的急。這可是條人命。續堯不按他說的方法做，那他就得想別的辦法才行。

　　對著亡靈樂瑤尚且存有憐憫之心，更何況那還是個活著的人。

　　一到家，樂瑤就把防曬服脫了，然後去把他好幾天沒用過的朱砂液找了出來。這個時間太陽還沒落山，他無法叫紀風宇他們出來，但是他卻可以先做點別的事情。他去洗過手之後拿出一張宣紙裁成一條條細長的符紙，準備在上面畫招魂符。

　　唐燁的傷口之所以一直不好，或者說好得很慢，是有只惡鬼隔了那藥效。而一直醒不過來卻是因為魂魄不完整。如果魂魄長時間離身而回不來，那就算傷口好了，唐燁也只能當個植物人。

　　“唐副師長的生日你知道麼？”樂瑤下筆前問坐到沙發上看他的續堯。

　　“你到底想做什麼？”續堯也是無奈了，這是又想跳大神呢？

　　“哎你就當我給他畫轉運圖吧。”樂瑤說，“你看我畫我的，也不能對他產生什麼傷害，但如果真有好處呢？哪怕一點點，我不就也沒有白忙活麼。你還說他是你最好的兄弟，那這點事總能辦到的吧？”

　　“……萬年曆2525年8月21日，晚上十二點。”

　　“他是在華夏星生的？”如果不是的話，續堯不會說出這樣的答案。

　　“嗯。”

　　樂瑤抬腕在通訊器裡查了一下，得出的結果那天剛好是陰曆七月十五，心裡不由嘀咕：怪不得……

　　這麼陰的日子，又是陰時，那個人一看就跟續堯是兩種感覺。續堯身上陽氣特別重，屬於那種鬼見了大都得躲遠了走的人。可是那個唐燁卻屬於那種，不去招鬼鬼都容易上身的。

　　樂瑤確認了一下生辰八字，之後便去拿了三條他認為已經算是不錯的線香。然後他告訴續堯：“接下來我不讓你說話，你就先別出聲好嗎？這關係到唐副師長能不能醒過來。還有，我一共就只有這幾支比較好的線香，請神用的，如果這次畫不成，那又得耽誤好長時間了，所以你千萬千萬別說話，還有最好別讓人經過咱們家門口，因為我需要一氣呵成。”

　　續堯：“可以，叫聲老公。”

　　樂瑤頓時氣鼓鼓，但還是叫了聲：“老公。”

　　續堯對上那雙認真，倔強，卻不帶半絲作偽的眸子，鬼使神差地抬起通訊器，告訴燕傑：“一個小時之內不許任何人接近我的院子，路過也不行，儘量保持安靜。”

　　燕傑那邊愣了愣，但還是很快回道：“收到了續哥。”

　　續堯一抬手，仿佛在說：請開始你的表演。

　　樂瑤卻沒有覺得半點尷尬。他深吸口氣，放鬆身體，虔誠地點了那三柱香，舉高，面向陽光處道：“天蒼蒼，地蒼蒼，眾神在何方？弟子樂瑤今在飛狼師生活區第一號房，以三支清香，化做百千萬億香雲，驚天動地，呼風喚雨，朵朵五彩祥雲，叩請太上仙師腳踏祥雲賜弟子靈驗神符，願弟子所畫之靈符，蒙獲道法垂憐，護佑，賜福，得以萬分靈驗，以救世濟人……”

　　說完樂瑤拜了三拜，之後便將香插在了他自己事先放到茶几上的一個小小的米壇裡。

　　續堯一開始有點想笑，特別是聽到樂瑤說“天蒼蒼，地蒼蒼，眾神在何方？”的時候。但看著看著，卻不知怎麼的一點兒也笑不出來。感覺平時跟開心果似的挺鬧騰一小孩兒，突然就變得仙風道骨了。那張白嫩的臉上甚至隱隱透出些許莊嚴的氣息來。

　　樂瑤全程目不斜視。他將三柱香插好之後，便用朱砂液往符紙上畫起符來，提筆行雲流水，數張符紙之間毫無停頓，當真像他說的那樣，一氣呵成。

　　畫好之後，他又念了遍送神咒，送走神明，才小心地把符貼身收好。

　　“好了，可以說話了。”樂瑤說，“你晚上想吃什麼？我今天沒去冷棚，家裡又沒什麼蔬菜了。好像魚和肉也沒剩下什麼。煮點餃子行麼？”

　　“餃子？哪來的？”塔羅星上很少有這種東西賣，現在的華夏星上也很少見。因為搬到塔羅星上的地球人在和塔羅星本地人基因融合之後，很多生活習慣都被同化了，所以餃子這東西出現的時候確實不多。

　　“我昨天白天抽時間包的。”樂瑤說，“今晚簡單吃點，明天我去買菜。”

　　“好。”續堯說，“我去洗個澡。”

　　“然後又圍條浴巾出來曬肌肉？”樂瑤語氣酸溜溜。

　　“不，以後起碼穿個浴袍。”

　　“為什麼？”

　　“免得被你摸‘魚’。”

　　樂瑤：“￥…#￥%&%……R#@$#$^B！”

　　餃子煮得快，吃得也快。吃完樂瑤簡單收拾了些智慧廚師做不了的事情，天也差不多黑下來。他找了個乾淨的紙袋，把自己最近做的香全部放到裡面，又跟續堯要了個打火機，還裝了三個瓷碗。

　　續堯問他：“你又要幹嘛？”

　　樂瑤說：“當然是去醫院外面燒香。”

　　續堯：“我同意了？”

　　樂瑤：“反正你現在不同意，一會兒也得同意。”

　　樂天師這話說得相當硬氣，說完“叮鈴！”一聲，亮出他的巴拉拉豁牙小恐龍魔杖，邁著大公雞似的步伐雄赳赳氣昂昂進了洗手間。

　　續首長：“……”

　　首長思慮片刻，到底還是不放心，聯繫了專管唐燁的主治醫生：“唐燁現在狀態怎麼樣？”

　　醫生似乎很高興，聞言說：“報告首長！正準備聯繫您。唐副師長剛剛醒了，我才給他做完檢查出來！”

　　樂瑤剛把紀風宇召喚出來，聽到這句，倏地從洗手間裡探出頭來：“誰醒了？！”

　　續堯說：“唐燁。”

　　他的話剛說完，屋子裡的燈突然忽明忽暗，幾次之後徹底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