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他的過往

　樂瑤陷入了某種奇怪的猜測之中。

　一方面， 他告訴自己，續堯現在是在陽間，不是在陰間， 而且續堯陽氣那麼盛，不可能是陰間來的。續堯應該就是個天賦異稟的人類。另一方面， 他又告訴自己，續堯百鬼不侵，而且還會無外力快速化解任何的怨氣。續堯還能自己畫符，不用借助任何神力，只要一張符紙， 一支毛筆，一些朱砂液就行，很有可能不是個人。

　然後不自覺間，樂瑤觀察續堯的時間就變得多起來。有時候是吃著飯，有時候是看著電視， 也有時候是開著會。他看續堯，看著看著就會走神。

　會是神君轉世麼？應該不能吧……

　可如果不是， 那怎麼解釋續堯有這麼多異于常人的能力呢？

　現在陰間已然沒有秩序， 閻王爺不見了，鬼差們也一個都不見了， 都去哪了？

　樂瑤之前問過紀風宇他們，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之後便暫時不再去想這些， 但現在他又開始重新想了起來。

　對於大多數沒有見過陰間事物的人而言， 閻王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他知道，這些確實都是存在的。不然他借的什麼力，請的什麼願？而現在他畫的符既然可以使用，那就說明那些神明也還在。

　那閻王爺去哪了？

　轉世了？消失了？還是……

　樂瑤還記得，他小時候曾經問過他師父，閻王爺是神麼？那時候他還小，就知道陰間有鬼。然後他哥哥跟他說閻王爺是地府裡最大的官，他就覺得閻王爺是鬼王。後來他大了，他師父給他糾正了一下，告訴他閻王爺是神。閻王爺是玉皇大帝的第十個弟弟，他們一個管天，一個管地。雖然閻王爺常年在地府，但他確實是神明。

　是神明，那怎麼就不見了呢？如果明叔說的是真的，續堯會不會真的是哪位神君到了地府之後又投胎到凡間來了？

　“樂瑤瑤，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想回星都？”續堯在出發前一晚第N次看到樂瑤又對著發呆，不由地說，“是害怕見到帝君和帝后嗎？”

　“不是啊。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幹嘛怕見他們？”樂瑤猛地回過神，“老公，我問問你，你除了能自己畫符，還有沒有什麼特別厲害的技能，別人沒有的那種。”

　“有啊。”續堯想都不想地笑說，“我特別會種三胞胎。”

　“去你的！”樂瑤拿胳膊肘懟了續堯一下，“我認真的。”

　“好了，你到底想說什麼？”續堯說，“怎麼從我說回星都開始你就總是有點兒……不對，應該是從我會畫天眼符開始，你就總走神。是在擔心什麼麼？”

　“我……我擔心你不是人。”樂瑤說。

　“你說什麼？”續堯差點以為自己幻聽。

　“我說我擔心你不是人。”樂瑤說，“你也太厲害了，我從來都沒見過像你這麼厲害的凡人。”樂瑤抓抓頭，說完還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我厲害不好麼？”續堯緩緩用拇指蹭著樂瑤的手心，“我厲害可以更好地保護你和孩子們，能為這個星系做更多的貢獻。所以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擔心萬一是真的，會不會像電視裡演的那樣，你的神識覺醒之後，我們就得分開了。

　這話樂瑤沒說。他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可能是因為懷孕之後變得敏感了？就總忍不住會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續堯看過優生優育的資料，所以他現在也知道，孕期的時候人是很可能會出現不安、焦慮、心煩，等各種各樣的情緒。這個時候理解和包容，還有安撫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也沒說什麼，就抱著樂瑤，一遍遍地跟樂瑤保證，不管自己將來變成什麼樣，他們都會好好的，樂瑤這才稍稍放下心，睡過去。

　然後樂瑤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裡，他跟續堯隔著一條又長又寬的大河。那條河的河水黑漆漆的，任何東西掉進裡面都會被瞬間淹沒，就連天上的月亮映到上面都消失了。他想去見續堯，但他沒有辦法過河。可怕的是不論他怎麼叫續堯，續堯都只是站在他對面看著他不出聲。

　樂瑤急得快哭了，但是續堯沒等到他，還是走了。後來又來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他們也是站在河對岸。樂瑤不認識他們，但是他害怕自己一個人，就不停地對著這兩個人招手，呼喊。可這兩個人也走了。

　兩人走後，來了一群小學生。他們在河對岸快速地奔跑著，不知道在搶著什麼，嘻嘻哈哈的。

　可這次樂瑤沒叫。他就蹲在岸邊隔著河水看著他們。直到天邊響起一陣巨大的雷聲，豆大的雨點砸向了地面。

　孩子們呼啦一下散開了。樂瑤緩緩抹掉打在他臉上的雨水，小聲叫道：“續堯……”

　續堯本來在浴室裡洗澡，感覺到一股異樣的擔憂情緒，提前出來了，結果來就看到樂瑤閉著眼睛哭得像個花貓，手還在前面亂抓著什麼。他也顧不上頭髮擦沒擦乾了，趕緊坐床上把人抱到懷裡輕輕拍臉：“寶貝兒，醒醒，怎麼了這是？”

　樂瑤好半天才睜開眼，費了些力才對上焦距。然後他大概是沒分清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一看是續堯之後猛地把續堯抱得死緊。

　續堯愣了一下，緩緩撫著樂瑤脊背：“怎麼了？做惡夢了？”

　樂瑤狠狠在續堯身上嗅了嗅，然後才從他懷裡轉頭，看了看四周。

　天還是黑的，這會兒剛淩晨兩點鐘。

　外面下雨了，怪不得……

　“怎麼不說話？”續堯習慣性地勾勾樂瑤下巴。這會兒天還沒亮，小媳婦兒沒睡好，眼睛還哭腫了，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做惡夢了。”樂瑤說，“我聽到雨聲就容易做惡夢。沒事。咱們是現在就走麼？”之前續堯說的，安全起見先不確定具體出發時間，但會在天黑時出發。

　“嗯。你把紀風宇他們招過來，然後咱們就上飛船。”續堯說，“堅持一下，困的話一會兒上了飛船再繼續睡。”

　“好。”樂瑤去浴室裡簡單沖了個涼，隨後便把紀風宇他們招了過來。

　出門要用的東西已經都提前準備妥當，續堯也把該交待的事交待完了。這一趟出去，明叔和燕傑，還有趙醫生，親衛隊的人會跟著，唐燁和申韋林則留下來看家，順便挖寶。

　樂瑤為了儘量讓紀風宇他們不感到顛簸，所以沒把他們放進包裡。他試圖把他們抱在懷裡，卻剛做了個合攏雙臂的動作，就被續堯給攔住了。

　續堯說：“不許抱。”

　樂瑤：“那我怎麼帶他們上去？”

　續堯去廚房裡翻了會兒，找了個託盤出來，把娃娃一個個抓到託盤上。

　樂瑤：“……只是抱一下下，不會對孩子們有什麼影響的。”

　續堯挑眉：“誰說我擔心孩子？”樂瑤一向很注意孩子們的安全，所以他不說樂瑤自己也知道該注意的都注意著，“我只是單純不想讓你抱他們而已，那麼重，萬一累到怎麼辦？”

　容貴、白貝利、紀風宇：“……”我們加一起都不到五百克啊謝謝！

　這特麼喪心病狂的佔有欲！就說你不能接受樂瑤抱你以外的人就得了，找什麼藉口找藉口！

　續堯仿佛沒看到娃娃們隱隱皺起的小眉頭，臉不紅心不跳地把他們帶上飛行器，將託盤放上茶几。

　樂瑤張張嘴巴，最終也沒再說什麼，“噗”一聲，趕緊跟上，心裡瞎雞兒甜。不過甜完沒多久他又開始困了，打起瞌睡來，續堯便把他抱到了飛船裡的房間。

　樂瑤重新進入睡眠。續堯想了想，本因為樂瑤做惡夢的事想陪在他身邊，但思及樂瑤說一下雨就容易做惡夢，他又決定去找紀風宇聊聊天。畢竟紀風宇應該是對樂瑤的過去了解的最多的人，或許紀風宇能知道些什麼。

　續堯把託盤拿到客廳，給白貝利的女兒放了動畫片看，又給他們點了香，然後跟紀風宇說起了樂瑤以前的事。

　“樂瑤不太喜歡下雨。”續堯說，“風宇兄知道是什麼原因麼？”

　“你幹嘛不問他？”紀風宇說。

　“既然是不喜歡的，肯定不是什麼好原因，問了不是讓他難過？”

　“……小時候被丟過。”紀風宇聞言倒也沒藏著掖著，邊聞著香邊說，“他生下來腿腳有問題，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父母就把他丟掉了。那天應該是剛好下雨。他很小就知道自己雨天被丟的事，所以一直不太喜歡雨天。”

　“那他的成長過程呢？還算順利麼？有沒有什麼比較避諱的事？”

　“我說你都把他肚子弄大了才來問這些，是不是晚了點？”紀風宇笑，他那娃娃的表情就變得詭異得不行，“其實我認識他的時候我也已經死了，所以對他的瞭解也沒有太多。特別是他的童年，我又沒參與過，哪能知道呢。但是他的養父母都對他挺好的。把他教得也很善良。我被我親生父親用刀捅死之後，怨念深重，一直無法進入輪回。是樂瑤一直給我誦經，想超度我。他就是個小天使，而且在玄學方面特別有天賦。以前他師父總說他是百年不遇的奇才。”

　“那他以前有什麼願望麼？”

　“願望？”紀風宇仔細想了想，“有吧。他以前總說希望陰間再無怨氣。有點兒天真，不過他說過好幾回。”

　“……”

　“怎麼？”紀風宇等了半天都沒聽到續堯再接話。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話好像在哪裡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