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哪只眼看見我是要飯的
客來酒樓的二樓雅室裡,身穿藍色錦袍的男子站在窗前,朦朧的晨光裡柔和的俊臉一片蒼白,語氣裡的不屑也不掩飾,微薄的兩片唇稍顯絕情,看著底下衣衫襤褸的三人,好一會兒才止住咳嗽。
「少爺可是乏了?喝口茶壓壓咳嗽吧!這鎮上就一個老大夫,藥都吃了好幾天還沒有好,真是庸醫!」
隨侍在旁的隨從端了案几上的茶給男子送去,語氣裡的哀怨之意盡顯。
被家族派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說的好聽點是歷練,難聽了就是驅逐,也不知何時能回到繁華的京都去。
「這次和我出來也是委屈你了,若是不習慣的話,顧傑你就回京去吧!」
凌子言眼裡的頹色消失殆盡,換上的是凌厲的眼鋒,他可不想留一個只會抱怨的人在身邊。
人沒有窮途末路的時候,往往都會有一線希望,也會像樓下那女子一樣,說的正氣稟然,激情澎湃。
要不是先生說讓他先蟄伏再做長久打算,他不知道自己拖著病體來到這蕭條的柳鎮,能否堅持到回京的那一日。
噗通一下,顧傑就勢跪在地上,若是就此被遣回京城,一個沒有主的奴僕怎麼能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宅院生活下去。
「少爺!奴才錯了!再也不敢說了!」
「留下也行!往後我不想再聽見像今日這樣怨天尤人的話,下去吧!」
「是!小的就在門外侯著,少爺有事喚一聲。」
凌子言揮揮手讓人退下,走到一旁的軟榻上躺下,纏綿病榻十幾日,直至今日才能勉強下地,他知道自己這是心病,可哪裡能說釋懷就釋懷。
恍惚中那張艷麗的臉在腦海裡一現,轉而就是一身火紅嫁衣的身影,端是賢良淑德的叫了一句小叔。
心裡的疼痛還在,原來,原來自己只是她進凌家的墊腳石,她愛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凌子言把自己蜷縮在一起,想摒棄那鑽心的疼痛,可是那痛楚不請自來。
耳邊是女子驚慌失措的哭泣,還有僕從驚天呼地喊叫,接踵而來的腳步聲讓他還沒有弄清楚怎麼回事,那個永遠一片溫和的兄長滿臉痛恨的指責道畜生!那是你的長嫂!
「砰」軟榻邊的案几被他一腳踹下去發出不小的動靜,門外的顧笙連忙進來。
「少爺,您怎麼了?」
上去查看,軟榻上的凌子言慘白的臉上佈滿汗水,修長的手緊緊地扣住心口。
「呼~把藥拿來!」
近乎虛弱的從牙縫裡發出幾個音,熟悉主人的顧笙已經把藥拿來,小心得餵了一顆在凌子言嘴裡。
「主子,您好點了嗎?」顧傑小心得問。
「死不了!下去吧!」
「是!」
主子一貫心氣高,當日的玉面公子毀在那寄居的表小姐手裡,這樣的事凌家不能毀了長子嫡孫,只能拿著老開刀,顧笙知道主子這口氣嚥不下去,所以這來柳鎮的路上一路纏綿病榻。
軟榻上的凌子言翻身坐起來,剛剛那混亂的場景就發生在一個月前,現在卻像噩夢一樣天天的來擾他,每每想起他就痛不欲生,這十幾年的朝夕相處,抵不過一個大少奶奶的身份誘惑。
「季紅玉,別讓我有回京都的一天,否則就是你墜落地獄之日!咳咳咳……」
慘白的臉因為怒火多了一絲紅暈,柔美的五官透著殺氣騰騰,一陣劇烈的咳嗽打破了那份陰狠。
樓下瑾俞已經抬腳進了酒樓,客堂裡兩個夥計正在打掃,聽見門口有人的腳步聲,看都沒看就熱情的招呼著。
「歡迎貴客光臨,酒樓午時營業,現在……你是誰?走走走,這裡不能要飯。」
夥計諂媚的話語只說了一半,看見一身素服布釵衣裙上還打著補丁的瑾俞臉色一變,不耐煩的驅趕著。
「你是哪只眼看見我是要飯的?」
瑾俞的笑容僵在臉上,本來想好好的遊說一番,現在看來沒有這個機會了,好在沒有把瑾天和木子帶進來一併受辱。
既然沒辦法做成今天這單買賣,瑾俞她自然也沒有那麼好脾氣的挨罵,立馬反唇相譏。
「我這裡可是京都凌家的產業,你一個泥腿子鄉下來的別污了地方。趕緊的走走走!」掃地的笤帚故意揮舞著笤帚,這是要趕瑾俞出去的節奏了。
「你們狗眼看人低……好好的想想自己又是什麼樣的人,比起我們鄉下來的又尊貴了多少?再跩你還不是一個奴才!」
被人拿著掃把趕,瑾俞這樣的遭遇還是第一回,可在這無權無勢連話語都沒有地方說的古代,瑾俞無奈還只能忍氣吞聲的退了出去。
不過話還是要說,那夥計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顯然是被瑾俞刺道了
「算了!山野別惹事,讓她走便罷了。」另一個夥計怕把事鬧大,到時候樓上的主子被驚動下來可就麻煩了。
「算你走運!」山野還有些不依不饒,另外一個指指樓上,他頓時幡然醒悟。
「呵!我看著你們一直都在這做下去,一輩子做那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瑾俞說的極不客氣,也不怕這些人會怎麼樣,和這些人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這是怎麼了?」
富態的掌櫃本來在樓上等待伺候那位,聽見樓下的動靜慌忙下來,見到劍拔弩張的幾人,知道這是晚了。
捏著笤帚想打人的,還是在他跟前最得臉的夥計,對方衣著窘迫,但還是一個小姑娘,也不知道因為什麼起了摩擦。
酒樓開門做生意雖然做的是有錢人的生意,那是以前沒有主子在的時候端著架子沒事,現在主子來了還不知道什麼個性格,再像以往那麼跋扈,恐怕要出事。
「好一個京都來的大戶人家,排場大的旁人都不能進這裡了!」
瑾俞冷臉站在那裡譏諷的說著,看那胖乎乎的男人下來兩個夥計收斂的模樣,顯然是能說上話的人。
「姑娘怕是誤會了吧!我們客來酒樓在這裡開了十幾年,童叟無欺……」掌櫃的笑著解釋,不管以前是不是這樣,從現在開始夾著尾巴就必須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