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十隻反派
半年後沉巫出關, 沉巫揮袖打開殿門往外走去。
當時劇痛來勢洶洶, 他只來得給小孩彈一紙靈訊告知自己閉關,當時小孩還生氣著, 也不知道這半年來有沒有醞釀著等自己出關砍死自己。
他一出門便直奔前殿, 找了一圈沒有看見小孩, 撩起床幔,卻見床榻上飄飄悠悠飛起一張紙,上面熟悉的字體一筆一劃的寫著。
“期限已至, 血契已解,正邪不兩立,今後再見不相識。”
他愣了兩秒才理解這上面是什麼意思, 頓時想起了很久之前, 不過到自己腰間的小孩很真的告訴過自己:等我弱冠之年便是你解脫之時,只希望你答應我以後不要作惡,更不要為天下所不容。
他連忙去檢查自己體內,往日封住自己神魂處處礙手礙腳的血契, 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不對,他完全沒有感受到一點反噬!
沉巫不是個傻子, 聯想丹藥和反噬就能明白這是早就計畫好的,他怒極反笑, 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被人算計, 竟然是被自己養大的孩子算計的!
可是他又忍不住心疼, 不知道當時小孩將藥給自己是什麼感覺……當時肯定委屈的不行, 自己還故意逗他,難怪哭的這麼傷心,這麼一想沉巫又覺得自己當初怎麼這麼蠢!
還有血契的反噬,他是怎麼撐著離開這裡的,只要一想沉巫的心都在滴血,自己寶貝養大的孩子竟然因為自己受傷了,連沉巫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
他放開神識,沉積的暗傷全部治癒,沒有了血契的約束,他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巔峰時期,幾乎不費什麼力氣的便籠罩了整個雪山,但是……沒有,哪裡都沒有屬於小孩的身影!
他心裡越發低沉,知道這絕對不是今天發生的事情,說離開就離開,連當面道別都沒有,是不是知道自己一定不會讓他離開的?還正邪不兩立,小小孩子哪來的是非觀!說不認識就不認識了,他同意了嗎?
沉巫氣個半死,氣小孩自己擅自做決定,又氣自己蠢沒有早發現,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有些氣不順,他轉身,下一秒便直接出現在宮殿結界外,直奔玄天派而去。
不認識才怪,他今天非要將人搶回來不可!
他早就說過了,小孩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
玄天派。
身著白色練武服的少年們一本正經的練劍,柳師兄持劍帶領,一招一式間真氣流動,帶著隱隱的青色水光。師弟們緊跟步伐,持劍的手也冒出不同顏色的真氣,隨著招式揮發。
鬱鬱蔥蔥的樹上垂下一條純白色沒有一絲雜質的小尾巴,捲曲著又翹了翹十分愜意,站在最後面的小豆丁們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放光的看著那條小尾巴。
“凝神!”柳師兄呵斥。
小豆丁們立刻斂神繼續跟著練劍,反倒是柳師兄持劍走到樹下,仰頭看去。
正值清晨陽光不算濃烈,翠綠色的樹葉好似還帶著微微閃光的晨曦,隱隱綽綽的能看見枝椏上趴臥著一隻純白色不過巴掌大的小團子,他圓溜溜的貓瞳湛藍清澈,對視上柳師兄時顯而易見的彎了彎,似乎心情不錯。
柳師兄從隨身的儲物戒裡摸出小魚幹,用真氣托著送到他的唇邊,小白團子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用小肉墊撲住。
賄賂完小白團子,柳師兄溫聲詢問道:“清風師弟可是起床了?”
啃小魚幹的小白團子點了點頭,可不是起了嗎,就在你面前呢。
柳師兄遲疑了一瞬,還是詢問道:“清風師弟身體可還安好?”
小白團子又點了點頭。
柳師兄這才放心,又多留給它幾條小魚幹,才轉身繼續監督師弟們練劍。
小白團子毫不客氣的將所有小魚幹吃掉後,舔了舔嘴巴,心情特別美好,就知道遇見柳師兄肯定有小魚幹吃!
等到早上練劍結束後,小豆丁們立刻呼啦啦全都圍在樹下,想跟小白團子玩。
可是小白團子十分驕傲的揚起下巴,自己懶洋洋的舔爪子也不願意跟小豆丁玩,他已經是弱冠的大人了,不能和小孩子玩!
路過的師兄們喊道:“幹什麼呢?吃飯的時間到了,不去吃就沒有的吃了!”
聞言小白團子反倒是最先激動起來,跳下樹順著屋簷一路跑到吃飯的地方,地上的小豆丁們也嬉笑著追在後面,竟然沒有人追的過小白團子。
等到了膳廳內,師兄們習以為常的給小白團子準備好小魚幹奉上,順便詢問道:“今日清風尊者可安好?”
小白團子驕傲的點了點頭,好好好,特別好。
幫拜入門的少年們忍不住詢問道:“這貓……”
“是清風尊者的靈寵。”小豆丁們搶答:“但是平日裡誰都不給摸,而且據說連柳師兄都打不過它。”
少年們頓時兩眼放光:“可是弱冠之年便化神的清風尊者?”
豆丁們一臉與有榮焉:“沒錯。”
半年前,遊歷六年之久的清風尊者突然回歸,玄天派為其舉行弱冠之禮,掌門賜道號清風,年紀雖小但是卻天賦驚人,弱冠便化神被門派尊稱為清風尊者。
“不過清風尊者少有露面,都是在後山修煉,據說清風尊者回來的時候剛剛度過雷劫身子不太好,所以掌門也不許讓別人打擾他。”豆丁們小小年紀,八卦起來卻十分熟練:“這些也就是門派裡傳傳,切不可回家亂說的。”
“原來是這樣。”
“對啊對啊,而且據說清風尊者貌若潘安……”
“咳咳!”突如其來的咳嗦聲打斷他們的聊天,膳廳的師兄們瞪著眼睛道:“小小年紀竟然敢私下議論尊者的事情,想受罰了是不是?”
豆丁們頓時鴉雀無聲,誰都不敢說話了。
小白團子剛好吃完,將一塊靈石放在碗的旁邊,看了眼全都變老實的小豆丁們,得意洋洋的離開膳廳。
半年前自己是被血契反噬,帶著一身內傷回的玄天派,還是掌門親自動手醫治,有人問起掌門便將自己的傷勢轉成了雷劫所致,沒有人懷疑掌門的話,所以眾人也一直都以為他是被雷劫所傷。
雖然沒人敢直接問他身體如何,但是只要他化身成為自己的靈寵,大家都會下意識的詢問一句。畢竟晏朔當初也是萬眾矚目的小天才,備受玄天派所有師兄長老的寵愛,就算是離開六年,回來後地位依舊是沒有人能撼動的。
吃飽了,早上的散步也結束了,小白團子腳步輕巧的回了自己的洞府,沒入結界後,光芒一閃原本的小白團子頓時變成了身姿欣長的青年,他從儲物戒裡翻出一件衣服披上,剛剛穿上衣服門外就有人碰到了禁制。
柳師兄:“師弟,師父讓我給你送藥。”
周小喵整理好衣襟,撤去禁制:“柳師兄快請進。”
柳師兄拎著一個一層的食盒走進來:“師弟每日在這修煉著實辛苦,偶爾出去轉轉也是好的。”
剛轉完的周小喵笑了笑,毫不心虛的應承下來,將柳師兄送來的丹藥配合一碗有些清甜很像泉水的水吃下,才低聲道:“我已經好了,師父怎麼還讓我吃藥。”
“師父怕你年少根基不穩,所以乾脆給你補補。”柳師兄輕笑道:“把手給我。”
周小喵乖乖的遞過去,反噬的內傷早就好了,就算別人把脈也不能看出什麼,所以周小喵十分放心對方絕對看不出什麼。
柳師兄的確看不出來,他只是確定了一番對方身體很棒,沒有任何的傷存在,便收了手,收拾了食盒準備離開。
走到洞府門口了,柳師兄回頭看向身後人,就見周小喵正懶洋洋的靠在桌子上,托著下巴看他。
於是柳師兄又折回來:“師弟你已經很久沒有出過洞府了,跟我出去轉轉吧。”
周小喵:“不用……”其實他每天出去轉十八趟,也就是為了吃藥才回來的。
柳師兄覺得身體剛剛好的人還是出門轉轉比較好,況且玄天派依山建立,風景獨好,就算是出門欣賞風景也比一直關在洞府之內面壁思過來得好。
於是,雖然周小喵再三推脫,但是依舊是屁股被做熱乎的就被柳師兄拎著去欣賞風景。
周小喵:QAQ
觀山亭在山峰最頂端,四面透風雲霧縹緲,從上往下的俯視群山有一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深吸口氣整個人都是清醒的。的確是比老賴在一個地方好多了。
周小喵一邊跟柳師兄下棋,一邊懶洋洋的眺望遠方,這一看不要緊,遠處一個眼熟的身影飛速靠近,周小喵猛地站起來,鏟屎官!
柳師兄有些驚訝的抬頭看他:“師弟,怎麼……”
他話還沒說完臉色便變了,下一秒強大的威壓籠罩住整個玄天派,遠處一身黑袍的男子走在虛空中縮地成寸,靠近的速度越來越快,上一秒還在遠處下一秒就已經到了眼前。
門派中的警鐘頓時敲響,當當當的響徹整個山頭,護山大陣自動開啟,透明的金色結界頓時罩住整個門派,所有弟子進入戒備中,掌門長老全都出了宮殿抬頭看去。
玄天派上空的天色已經完全低沉下來,黑色的魔氣遮天蔽日的籠罩著這一方天地,蛇影若隱若現,猩紅的眼睛和蛇信子詭異可怕。而一人便立於虛空中,黑袍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微微泛著紫色的眼睛緊盯著掌門。
“晏朔何在!”
他的怒喝聲仿若來自虛空,隔著萬里卻一瞬間炸響在眾人耳邊,修為低的弟子甚至受不住直接被震暈過去。
兩萬年的魔界天尊發怒,就連掌門都絲毫沒有反抗之力。
沉巫修煉魔道向來隨心所欲,更沒有什麼好脾氣,兩萬年來就遇上一個小孩真心哄著放在心尖尖上,現在竟然撩了他就想跑,他又怒又急,實在是沒心情和這群老道士說什麼,伸手就要將結界中的掌門抓出來。
金色的結界頓時承受不住般嗡嗡作響,所有長老掌門一同催動真氣抵抗,整個門派的弟子也自發出力,可依舊抵抗不住大魔頭的威力,掌門的腳甚至控制不住的離開地面,慢慢向大魔頭靠近。
突然,一道淩冽的寒光閃來,夾雜著天地真氣瞬間斬斷魔氣。
門派所有人被震開,已經升到半空中的掌門被人接下,輕輕推到柳師兄方向,長老們立刻七手八腳的撲上去接住掌門。
周小喵直接飛出結界,同樣停留在虛空之中,執劍與大魔頭對峙,有些惱怒道:“找我幹嘛?”
他這一句話瞬間沖散了沉巫的大半怒火,連帶著陰沉沉的天空都有些放晴,這句話就好像是以前在宮殿時,自己看不見他喊他小主人,他就會煩不勝煩的呵斥他:找我幹嘛。
想起以前,沉巫便更加的揪心,他上前一步沉聲質問道:“誰讓你解血契的?誰讓你不告而別的?”
“你!”周小喵回的很是乾脆:“一直都是你。”
沉巫噎住,瞬間沒了氣勢:“那是我剛剛被契約不習慣,我只是嘴上逞強而已,沒想到你真的解了啊。不然你在重新契約,我保證心甘情願什麼都不說。”
周小喵嘴角抽了抽,勉強板住臉道:“如今我們血契已解再無瓜葛,說這都已經沒用了。自古正邪不兩立,我當初契約你本來就已經是天大的罪過,雖然我處置不了你,但你也曾答應過我不作惡不為天下不容,你不要忘記了!”
“什麼不兩立,如今正道與魔道井水不犯河水不依舊過的很好嗎?”沉巫真想抱住死腦筋的小孩啃一口:“我的確是答應過,但是你就真的放心我?若是你不監督我,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真的能做到。”
周小喵怒:“你無恥!”
沉巫:“你我真誠相待六年,你說沒瓜葛就沒瓜葛,誰更無恥?”
周小喵瞪大眼睛:“你說我無恥?”
“不是不是。”沉巫立刻認慫:“我無恥,我是說我無恥。”
吵架都吵不好,誰讓沉巫看見對方生氣就慫的不行呢。
周小喵:“不管怎麼說,血契已解,你我緣分已盡,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若是再傷害我玄天派門內所有人,皆是我晏朔的敵人!”
沉巫苦笑:“玄天派弟子眾多,你六年未歸沒有見過面的更是數不勝數,就連如此你都能護他們周全,我們相處六年你說斷就斷,晏朔你好狠的心啊……”
周小喵忍不住嘀咕:“明明是你哭著喊著要解血契的。”
耳尖的沉巫捕捉到,頓時有些心虛:“我這不是後悔了嗎……你先跟我回家我們好好談一談。”
周小喵拒絕:“不要!”
沉巫一邊好聲好氣的哄一邊靠近:“阿朔你知道我閉關半年,出來沒找到你只看見你留下的紙條有多傷心嗎?有什麼事情我們先坐下來好好聊聊,你先跟我回去,不管怎麼說有始有終,你總得回去了結這一場緣分是不是?”
周小喵信了他的邪,知道自己一旦回去了就很難出去了,這是鏟屎官慣用的招式,就跟捉貓一樣敞開盒子等著自己往裡面鑽一樣……他才不上當!
長劍橫在兩人之間,周小喵道:“沒什麼好了結的,本來就是不應該牽扯的,有始無終也很正常,你還是趕緊走吧。”
沉巫伸手來捉他:“阿朔你莫不是非逼我動武!”
周小喵橫劍擋住,挽了個劍花帶著逼人的寒氣襲向沉巫:“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兩人說打就打,浩蕩的魔氣與真氣不斷地碰撞在一起,被波及的到的門派結界頓時發出嗡嗡的聲音,一個真神一個半仙打架甚至是能引起空間浩蕩,更何況一個結界。
周小喵其實打不過沉巫,但是沉巫又不捨得傷害他,兩個人打的天地變色都沒有分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是門派結界岌岌可危,周小喵揮手給門派重新佈置上結界,就這一分心的時間,某人瞬間瞬移到他的背後,直接砍在了他的後頸上。
周小喵頓時悶哼一聲,直接暈了過去,沉巫接住人,撕開空間一角直接離開,就這麼正大光明的將人劫走了。
門派內的譁然不提,沉巫帶著人直奔宮殿,一進入前殿便開啟了護山大陣,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許出進,宮殿的結界同樣如此。
當初就是他太大意了,所以才讓小孩離開的這麼順利,這次說什麼他都不會重蹈覆轍。
他小心的將人放在床榻上,看著昏睡的青年,目光觸及往常總是用發帶束起的頭髮已經變成了玉冠,頓時就是一陣揪心的痛,自己錯過了小孩最重要的行冠禮……
他用魔氣巡視了一遍小孩的身體,確定當年反噬都恢復的差不多了這才松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已經把小孩搶回來了,這次誰都別想讓他離開自己,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說斷就斷……想得美!
……
周小喵意識回籠的時候還有些迷迷糊糊的,脖子有種落枕的疼痛,等到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情景時,才猛地翻身坐起來,看著眼前熟悉的宮殿頓時吸了口氣,他居然就這麼被帶回來了!
宮殿裡沒人,他匆匆整理了衣服就想離開,結果卻被結界擋住差點被彈回來。
身後人輕輕的接住他,幽幽道:“你以為我還會給你第二次逃跑的機會嗎?”
周小喵:“……”
沉巫將他打橫抱起來,往宮殿內走去,身後滑行的小黑蛇頂著一碗熱騰騰的魚湯跟在後面,東倒西歪的生怕自己把魚湯灑出來。
不怕鏟屎官生氣,就怕鏟屎官變態。周小喵覷著他的臉色,一時之間倒是沒敢撒潑。
沉巫將人放在床榻上,從小黑蛇的腦袋上端起魚湯,可能是魚湯有些燙,小黑蛇的腦袋上留下一圈碗底的痕跡,在他光滑的蛇頭上就格外搞笑,周小喵看見了忍不住彎了彎眼睛,觸及到鏟屎官的眼神,頓時斂了笑撇頭不看他。
“在外面的時候這麼凶,怎麼回來就老實了?”沉巫歎氣,吹溫魚湯喂他。
周小喵特別有骨氣的撇頭不喝。
“別為了跟我鬧氣委屈自己,乖乖的。”沉巫溫聲道:“這魚湯是池裡養的霜雪魚,你以前不是最愛吃了嗎?喝點補補身子。”
周小喵往後縮:“既然已經被你捉來了,你說你想聊什麼?聊完放我走。”
沉巫抬眸看他:“那我們不如聊聊重新簽訂血契的事情?”
周小喵:“……滾!”
沉巫失笑,將湯匙放下自己喝了口湯,湊過來捏住周小喵的下巴,吻住他的唇硬是撬開喂了口魚湯,糾纏找對方的舌頭,等他全都咽下去後還不捨得退走,吻的纏纏綿綿大半天才放過他。
修煉之人不用換氣,真的是對接吻再好不過了。
沉巫端起魚湯:“喜歡我喂你嗎?”
周小喵臉爆紅:“我自己喝!”
沉巫怕他惱羞成怒,只能將碗給他,看著他乖乖喝魚湯,目光還有些可惜,其實他更喜歡自己喂……
周小喵喝完,將碗給他時說道:“如今可以聊了吧?你不是想做個了結嗎?那就有始有終好了。”
沉巫將碗放在小黑蛇頭頂上,對方立刻頂著湯碗飛速離開,順便用尾巴將門給關上,十足的貼心。
宮殿裡瞬間安靜下來,只有他們兩個人。
周小喵莫名覺得不對勁:“你想幹嘛?”
“血契既然已經解了,你我主僕的情誼到頭,不如我們來商議一下關於雙修道侶的契約如何?”沉巫湊近他:“半年前我表明過心意,萬年來頭一次動心可能很笨所以才把你弄丟了,這一次我們好好的商議一下道侶契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