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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妖客棧》第32章
第32章結婚

 李一澤不知道該作何回答,看了看兩件大紅的喜服,好像時間一下子溯流回兩千年前,他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將自己的思緒重新拔`出來,乾巴巴地說:“我只希望……你給我做的不是女裝。”

 “笑話,”彭彧說,“我是那種人嗎——穿不穿?”

 李一澤瞧他一眼,還是乖乖把那件喜服披上了。

 在龍界並沒有“結婚”這種傳統,除非久居人間、入鄉隨俗的龍才會跟著人類學一學,其他的大部分看對眼了就上、生了蛋就跑,今天還乾柴烈火,明天就分道揚鑣。

 忽不知從哪壓來一片雲,遮擋住半邊天空,下起如絲的細雨來,而另一邊卻還是陽光普照。彭彧抬起頭看了看天,自言自語似的說:“太陽雨天……狐狸嫁女,難怪上一次狐柏結婚沒這天氣,神仙們倒看得明白,知道哪個是假的,哪個是真心實意。”

 狐柏已經被狐族長輩交到喻帆手中,兩人在司儀的主持下宣誓,交換戒指,樓上的兩個默默看著,彭彧不知是事先準備好還是靈機一動,忽然拍拍李一澤的肩膀:“哎,他們換戒指,我也有。”

 李一澤詫異地扭頭看他,心說這人穿著傳統喜服,換哪門子的戒指,被樓下那對影響太深了嗎。

 彭彧在他的注視之下從身上一通翻找,終於摸出一枚黑漆漆的“戒指”來:“喏,送你。”

 李一澤瞧了那枚“戒指”半晌,竟然不知從何槽起。

 “你要不要啊?”彭彧見他不動,索性一把抓住他的手,硬把東西塞給他,“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我送出去的東西還沒見誰敢給我退回來的呢。”

 李一澤一言難盡地捏住那枚“戒指”,表情古怪地說:“人家結婚送戒指,你……送扳指?”

 那“戒指”不是別的,正是一枚黑色的玉扳指,上面有一個細小的裂痕。

 要說彭彧的真實身份,那其實來頭還挺大的,他曾經當過一段時間的神,神力散儘後又轉世當了一陣子仙,再轉世就是現在了。而那枚扳指原名“坤玉韘”,就是當初他當的那個小破神——坤神的遺物,裡面曾經有坤神一成神力,然而神力已經在兩千年前與仙人們的大戰中耗盡了,所以目前也就是個沒什麼屁用的玉扳指而已。

 別問他為什麼要和仙人打架,因為那幫傢伙欺負他家龍了,揍一頓就听話許多,現在已經乖乖服軟,算半個“自家人”了。

 當然,偷他仙號的那一位不是。

 李一澤對著那個沒什麼用的玉扳指端詳半晌,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十分動容——他自然知道這枚扳指的意義是什麼,那代表著扳指主人的前世與今生。

 李一澤緩緩垂下眼,不知在內心進行了一番怎樣的思想掙扎,隨後他輕輕吐出一口氣:“這樣好了,既然你送我東西,那禮尚往來,我也送你一件。”

 彭彧倒沒想到某龍對他這“突然襲擊”竟然還有應對的方法,他頗為感興趣,好奇地湊過去看,只見對方伸手一招,掌心裡多出一片玉白色的龍鱗來。

 “我也沒什麼好送你的,”李一澤說,“就只有這個了。”

 彭彧把龍鱗接過,心說老子把坤神的扳指都送你了,你居然就拿一片龍鱗對付我。他看過之後表情卻倏地一變:“這……這不是逆鱗嗎?”

 “唔,你別想多,”李一澤解釋說,“龍在成年之前會陸續將身上的鱗都換一遍,就跟你們人類換牙似的,換完鱗就標誌著徹底成年了——這鱗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

 彭彧光聽他說還不太放心,又把他拽到自己跟前,盯著他的脖子仔細看了看,確定沒有任何傷口,這才一顆心砸回肚子,略顯責備地說:“你這禮物可真夠嚇人的,我這都一把年紀了,禁得起你這麼嚇嗎?”

 李一澤沒吭聲,彭彧又摸了摸那枚龍鱗:“我說怎麼比你正常的鱗片小這麼多,原來是小時候的……行吧,就算你過關了。”

 “其實我倒是想把我出生時候的蛋殼給你,”李一澤說,“畢竟那個更有紀念意義,可惜當時沒有收集的意識,已經給丟了。”

 彭彧:“……”

 他們龍是不是對“紀念意義”這個詞有什麼誤解?

 樓下人聲鼎沸,儀式已經接近尾聲,彭彧摸了摸下巴:“要不'拜堂'這個環節就免了吧,拜天沒意思,拜地不等於拜我自己嗎,咱倆又沒'高堂'……行了,咱就意思意思喝個酒吧。”

 李一澤本來就對這些禮數沒有太大興趣,被“酒”字一勾,立刻顛顛地應了。彭彧不知從哪變出兩杯紅酒來,跟對方一人一杯分了,輕輕地碰了一下杯。

 高腳杯裡只有淺淺一個杯底的酒,兩人一抿而盡,這“偷工減料”的禮數就算成了。二樓平台除了他們兩個沒有別人在,賓客們的注意力又都在樓下那對新人身上,沒人注意到他倆自娛自樂地補完了這場遲到兩千年的“婚禮”。

 彭彧舔了舔嘴唇,忽然欺身上前將對方按在牆上,蜻蜓點水似的在他唇邊啄了一下。陽光從雲層後面漏出來,輕描淡寫地給他們鍍了一個邊,衣服上的龍反射出金光,好像活了似的,隨著兩人細微的動作緩緩游動。

 李一澤試圖將這個吻加深,結果彭彧見好就收地迅速撤回,後退兩步:“不行,回家再說——下去吃喜宴吧。”

 李一澤雖然不情不願,但也只好作罷,實在不好讓某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顏面掃地”。兩人正準備轉身下樓,可就在這時,天空中乍一亮,緊接著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原本還有太陽的半邊天空也被雲層吞沒,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

 樓下的妖怪們撐起結界防雨,彭彧抬頭看一眼天:“不是吧?太陽雨就可以了啊,別玩真格的吧?”

 他說著又看向李一澤:“你要不要聯繫一下族裡,讓布雨的龍先緩緩?這大喜的日子要真來場大雨,那多掃興。”

 李一澤搖搖頭,抬手朝天空一指:“這雨好像不是龍族布的——你看。”

 順著他的指向,彭彧隱約看到天空中似乎有個小點在移動,所有的電閃雷鳴全都是朝那個小點去的。他頓時明白了什麼,半問半自言自語似的說:“這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本來已經進入酒店準備蹭喜宴的客人們又紛紛出來看熱鬧,電光雷鳴越來越密集,雨也越下越大,好在有結界撐著,並沒有澆壞婚禮現場。

 這樣的奇景持續了二十多分鐘,又是一道震耳欲聾的天雷直接在半空中炸開,那個小點似乎被劈中了,飄飄乎乎、搖搖欲墜,從萬里高空急速落下,好像正朝著他們這邊掉下來。

 “不是吧,”彭彧說,“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那個什麼玩意重力加速度怎麼算的來著,這掉下來要出事吧?你能不能接住它?”

 “能是能,”李一澤繼續抬頭望,那小點越來越大,逐漸勾勒出輪廓來,“不過我看那好像是個人啊。”

 在場所有的妖和人同時抬頭張望,好像一隻只張著嘴的蛤`蟆,那“人影”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在天上忽上忽下,好像在努力保持穩定,不讓自己釀出“彗星撞地球”的慘劇。

 終於他從天邊閃到眼前,“咚”的一聲徹底落地,直接拍在了二樓平台上,彭彧下意識地護了一把自家龍,沒有被碰到一片衣角,他看著那個差點拍成二維碼的“人”,忽覺事情有點不妙。

 這人“哎呦”半天,總算是把自己從地板裡摳出來,吃力地撐起身,開口第一句卻不是“快打120啊”,而先朝眾人打了個招呼:“預判失誤了,見笑、見笑。”

 此人灰頭土臉,身上的衣服原本應該是白的,被天雷“烤”過一遍,已經這裡焦一塊,那裡破了口,好不狼狽。

 這貨命都去了半條,居然還要顧及自己的形象,他爬起來以後第一件事先是從耳邊摘下一條已經被劈糊的白布條,拿還沒糊的部分蒙在眼睛上,清了清嗓子:“諸位,我是……”

 彭彧看見那白布條,好像已經預感到了他想要說什麼,手心不可抑制地癢起來,尋思著自己還沒去百味大酒店打假,另一個“假冒偽劣產品”自己先送上門來了。

 彭老闆已經在內心腦補出了一百種收拾此人的方式,絕對讓他吃不了兜著走,而那位半句話還沒說完,樓下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師父?您怎麼從天上掉下來了!”

 “假貨”渾身一頓,一把掀掉眼睛上的白布,探出頭往下張望:“黃乙徐丙?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這裡?”

 底下的兩個還沒答,彭彧先冷笑一聲,把手指節按得咔咔作響,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問閒'是吧?來得正好,咱們這新仇舊帳……是該算算清楚了。”

 “假問閒”回過頭,表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的仙號?你誰啊?”

 彭彧心說你還真敢認,用著老子的仙號,居然不認得老子的臉。他強壓著內心的火氣,不想破壞了好端端一場婚禮,還試圖跟對方講道理:“我誰?我前段時間剛給文昌星君打過電話,他說目前仙界根本沒有一個仙號'問閒'的仙人,你拿個假仙號在這兒糊弄誰呢?”

 他說話的時候,李一澤朝樓下擺擺手,示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群妖們該干嘛幹嘛去,別在這裡添亂。妖怪們被強行剝奪“吃瓜”的機會,不情不願地回到酒店裡,婚宴繼續正常進行。

 假問閒聽到“文昌星君”四個字,不由變得謹慎起來,試探地問:“道上的朋友?你要也入了仙籍的話……不如報個名字?”

 彭彧心說老子敢報你敢接嗎,他雙手環胸地往那一倚:“你先說,你真實仙號叫什麼,為什麼要頂著'問閒'這個名字來糊弄人?”

 假問閒沒接話,仔仔細細地打量起這個看上去沒有仙氣也沒有法術的凡人,感覺此人這麼囂張,多半是靠旁邊那個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大龍來撐腰的,認識文昌星君也多半是因為他,這龍修為一眼看不到底,著實不是好對付的貨色。

 於是假問閒自動把彭彧歸類成了“抱龍大腿的小白臉”,看向他的眼神帶上些許輕蔑,剛要張嘴說話,就見徐丙急匆匆地跑上二樓,呼哧帶喘地說: “師父師父,這位是彭……彭老闆,他是那個什麼三界和平大使,兼天庭特別欽差,很厲害的,您還是跟他說實話吧。”

 彭彧一听就把嘴角扯了扯,心說這小兔崽子不是玩鬧呢嗎,他隨口胡說居然也信,還是在一個八成貨真價實的仙人面前,這不擎等著露餡嗎。

 果不其然,假問閒露出一個異樣的眼神:“什麼?天庭沒這職位,蠢徒弟,你被他給騙了!”

 彭彧摀住額頭,深度懷疑徐丙那腦子是不是還沒有鼠兔的頭大。假問閒一把將自己徒弟攔在身後,面色一沉,衝彭彧掐指比了個劍訣:“何方妖孽!敢假冒天庭欽差,你膽子不小啊!”

 李一澤懶懶散散地靠在欄杆邊上,事不關己地摸鸚鵡的毛。

 “不、不是,師父……”

 “你閉嘴!”假問閒打斷了自家蠢徒弟,又朝彭彧逼近一步,“老實交代,你到底是什麼人?”

 逼問的那個莫名其妙變成了被逼問的那個,彭彧自己也頗為鬱悶,懶得跟他解釋什麼,掏出手機調出通訊錄:“來吧,你頂頭上司們的號碼都在這裡了,你選一個打打看,看我究竟是什麼人。”

 假問閒半信半疑地接過,乍一看備註還以為是糊弄人的,可點進去一看發現還真是天庭“000”開頭的號碼,還有地府“999”、妖界“666”開頭的號碼。他越看越心驚肉跳,選了一個自己覺得最靠譜的撥出去,短短兩分鐘通話結束之後,他冷汗都已經滑了下來。

 彭彧把耳朵上的轉換器摘下來吹了吹,又別回去,沖他一挑下巴:“問清楚了?這下相信了?”

 假問閒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朝他一躬到地,雙手托著手機遞還回來。彭彧隨手接過,又說:“年輕人說話做事要謹慎,不要不過腦子,禍從口出明白嗎?要和氣,和氣才能生財。”

 李一澤投來視線,上上下下地將他打量一遍,心說你自己一個“反面教材”居然還大言不慚地教訓別人。

 假問閒點頭如搗蒜,彭彧滿意地瞄他一眼,就要拉著自家龍下樓吃喜宴,結果剛走出沒兩步,就听“撲通”一聲,緊接著自己的大腿被假問閒緊緊抱住,他聲淚俱下地喊:“愛豆!沒想到我有朝一日,居然能見到活的愛豆!”

 彭彧:“……”

 這又是什麼情況?

 假問閒這話一出口,不光彭彧,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徐丙看著自家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師父居然給別人下跪,一時間嚇得三觀都碎了,目瞪口呆地說:“師父,你……”

 “什麼玩意,”彭彧試圖把自己的腿抽回來卻沒能成功,有點不耐煩地說,“誰是你愛豆?你追星追我這兒來了? ”

 假問閒無比激動地抬起頭:“您是我愛豆!我以為問閒仙君早已經不在了,所以這些年一直拿他的仙號當自己的,懲惡揚善斬妖除魔,就是想讓更多人記住他。我沒想到仙君竟然已經轉世,並且還在人間,我……我給您道歉!冒犯了您,真的對不起!”

 彭彧聽到這兒總算是明白了——合著這貨是他迷弟,看樣子還迷得不淺,不光拿他仙號,還要扮成他的樣子,雖然伴得一點也不像。

 於是他把某人從地上扶起來,輕輕抽走那條已經糊了的白布:“不對吧,你說問閒是你愛豆,我可長得跟問閒一樣,你居然認不出我?”

 “這個……”假問閒露出為難的表情,“其實我也沒見過他,只是聽過他的傳說,然後就深深地……”

 “行了行了,”彭彧趕緊喊停,生怕他說出什麼噁心的字眼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告訴你,問閒那貨雖然瞎,但他瞎完沒兩天就死了,所以拿白布條蒙眼這種事情不存在,你少給我誤導觀眾。再有,他就一懶貨,既不喜歡懲惡揚善,也不樂意斬妖除魔,你太抬舉他了。”

 他說著把白布條往自己手腕上羽毛圖案那裡一擦,布條瞬間被火苗點著,燒了個乾乾淨淨:“至於我呢,我不叫問閒,也不是問閒,我就是我而已,你愛把誰當愛豆誰當愛豆,反正別搞到我頭上。”

 李一澤在旁邊玩了好半天的鸚鵡,可憐的鸚鵡小姐都要被他活生生嚇死了,他這才不緊不慢地收回手,不怎麼友善的視線往假問閒身上掃去:“現在的仙人居然都開始追星了嗎,稀罕,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看來這話真沒錯。”

 明明是個褒義詞卻硬被他說得無比嘲諷,彭彧簡直都聽到了他語氣裡的火星子,趕緊湊到他耳邊說:“行了,當年那幫仙人不都收拾完了嗎,你就別地域黑了。”

 李一澤沒吭聲,彭彧又問假問閒說:“所以你仙號到底叫什麼?渡天劫就渡天劫,跑到我們這兒來幹什麼?”

 假問閒聽了這話,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奇怪,好半天才吭哧出一句:“鬥途。”

 彭彧莫名其妙:“鬥圖?鬥什麼圖?”

 “不是,我是說……我仙號'鬥途',路途的途。”

 彭彧:“……”

 眾人沉默三秒,終於明白此人為什麼要頂著“問閒”這個名字,不肯交代自己 實的仙號了。

 彭彧撓了撓額頭,居然不知道自己該接什麼,而鬥途還在試圖挽回自己的尊嚴,他清了清嗓子:“其實我來這裡是有任務的,不過中途修為突破了,所以只好先渡天劫。前段時間我聽說冼州有妖無故失踪,天庭那邊接到了好幾起報案,所以就派我過來看看。”

 彭彧奇怪地問:“天庭接到報案了?冼州是我的地盤,他們怎麼不直接聯繫我?”

 鬥途有些為難,小心翼翼地說:“上邊好像確實說這裡有人負責,但負責人是個大牌,他們輕易不敢惹……”

 彭彧:“ ……”

 合著還是他的毛病了。

 他手指摸了摸手機,覺得自己是時候跟上頭好好溝通一番了,暫且放過這茬:“然後呢?還有什麼信息沒有?”

 鬥途正色下來:“我們調查表明,失踪的妖有幾個共同點,就是它們都是剛能吐人言、還不能化形的妖,失踪之前都去過一家名叫'百味'的酒店,並且失踪時間全部集中在凌晨一點到凌晨三點這個時間段。”

 彭彧心說果然是跟百妖宴有關,腦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可就是差了最後那一層。

 李一澤忽然上前兩步,龍目微微地瞇了起來:“我明白了,凌晨一點到三點,這個時間正好是'丑時',而'旦'指'日出',再加個'尺'就是'晝',所以那天我們在酒店聽到的暗號,不是什麼京劇,而是在說'白天的東西不過癮,等晚上再來'。”

 聽他這麼一說,彭彧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凌晨一點以後正常人都睡了,八大街那邊又沒有居民區,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在幹什麼勾當。”

 鬥途將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切換:“意思是你們已經去過了?”

 彭彧點點頭,鬥途又說:“那你們有碰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嗎?有傳言稱那裡藏著一隻巨大的凶獸,有蠱惑人心的力量,人們在它的誘惑下對缺少反抗能力的小妖下手,有它撐腰,才能屢屢得手。”

 李一澤認真思考了一下:“我們去的時候正好是白天,除了客人們看我們的眼神不對,服務員舉止奇怪以外,沒什麼異 ,我甚至沒感覺到有妖,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人類酒店而已。”

 鬥途還想說什麼,彭彧忽然朝他一擺手,打斷他說:“好了,這件事暫且放一放,反正我們現在已經確定那酒店有問題,把他們一鍋端也就是時間早晚的事。今天日子特殊,咱們先不談這個了,你既然來了,給個面子,咱下去吃喜宴。”

 自家“愛豆”發出的盛情邀請,鬥途自然不可能拒絕,彭彧二人把那喜服脫了,好像在二樓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前一後地下了樓。兩人剛準備入席,鬥途又說:“對了,我能不能再帶一個?”

 “可以啊,”彭彧頭也不回地答,“來者不拒嘛。”

 鬥途得到了愛豆的允許,高高興興從過分寬大的袖子裡掏出一個葫蘆,拔開塞子,裡面晃晃悠悠吐出一縷霧氣,凝成個半人高的異獸——此獸通體漆黑,周身覆蓋有鱗片,獅頭、麋身、鹿角、牛尾,尾巴上有龍尾一樣的毛,不是別的,正是只還沒長大的小麒麟。

 小麒麟親暱地在斗途手心蹭了蹭,後者興致勃勃地給彭彧介紹:“這孩子是我半年以前撿的,現在是我的坐……騎。”

 彭彧本來在低著頭剝花生,抬眼一看,表情瞬間變得非常難看,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你、的、坐、騎?”

 鬥途咽了口唾沫,直覺事情不對,還沒來得及打圓場,彭彧已經騰地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擼起袖子:“你還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用我的仙號,裝成我的樣子,現在怎麼連麒麟都變成你的了!那是我的麒麟,我的!”

 他說著扭住對方的耳朵就把他往牆上按:“而且它才多大,你這叫僱用童工懂嗎!就你這種貨還在天庭當公務員?我呸!”

 李一澤看著這兩個越打越遠,並沒有興趣跟上去,繼續窩在一邊吃喜宴喝喜酒,又從潛岳手裡領了喜糖和紅包,隨後低頭看一眼湊到自己腳邊討食物的麒麟,問了一個驚世駭俗的問題:“你 明是坤神引地氣造出來的,為什麼偏偏有人造謠說你是龍跟牛結合所生?在人們眼裡我們龍真的有那麼淫?到處撒種?那他們還要自稱'龍的傳人' ,不知道到底想要繼承我們身上什麼特點?”

 小麒麟懵懵懂懂地看著他,李一澤又說:“而且龍和牛怎麼能生出孩子呢,龍跟龍懷上小崽的概率都很低,跟牛之間還有生殖隔離,怎麼可能懷得上?就算真的懷上了,那是要公龍配母牛生胎,還是公牛配母龍生蛋?”

 小麒麟:“……”

 這個問題太“學術”了,它回答不來。

 李一澤搖了搖頭,還是覺得人類這種生物不可理喻,總是要給他們安插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後代,甚至想把自己也算在裡頭——反正他沒覺得姓彭的玩意究竟有哪點像自己。

 他喝了酒話就好像變得格外多,給麒麟餵了一塊肉,又說:“所以你生著蹄子,又有著獅子一樣的腦袋,你到底吃肉還是吃草?”

 小麒麟:“… …”

 李一澤自顧自地研究了一會兒不可能有答案的“學術問題”,又什麼都懶得計較地放過去了。兩條小龍好不容易扒掉了身上紅緞帶做的“衣服”,飛上桌子大快朵頤,小黑龍獻寶似的帶著小灰龍去偷酒喝,李一澤在一旁看著卻不制止,並不打算對自己這不靠譜的行為做出任何反省。

 彭彧追著鬥途揍了一路,氣得飯都多吃了三碗,而鬥途第一次跟自家愛豆這麼近距離接觸,挨揍都挨得心甘情願。

 酒過三巡,在場的客人們一個個都喝高了,不管是人是妖全部混作一談,開始群魔亂舞。彭彧隨手給小麒麟投餵食物,低聲對李一澤說:“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在妖界流傳著這樣一種說法,'知冼州者知彭郎',既然他們都知道我,也知道妖族任何一族出事我都會管,那麼那些失踪的報案,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反而捨近求遠,捅到了天庭那裡去?”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李一澤說,“還有就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燈下黑啊……”彭彧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將胳膊墊在腦後往椅背上一靠,“這威風是要立出來的,看樣子我'曬網'太久,有人都不知道我是個'打魚'的了。既然這幾條泥鰍仗著水混,以為我們抓不住他,那乾脆就來個'竭澤而漁',反正老子魚塘多得是,也不在乎這一口。”

 他嘴角慢慢地翹了起來,卻沒有溫度,好像是刀刻的:“妖族大會沒幾天了,這個時候給我搞事,還真不把我放在眼裡,既然如此,那咱也就磨磨刀磨磨爪子,'禮尚往來'一下。”

 李一澤忽然朝他屈了屈五指:“指甲被你剪完了,一時半會兒,恐怕磨不出來。”

 彭彧:“……”

 他一句話把彭彧噎得啞口無言,正要繼續吃吃喝喝,忽覺褲腳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低頭一瞧發現竟然是隻眼熟的小黃鼠狼,它立著上身,嘴巴微微地動了動,明明沒有發出聲音,可李一澤卻好像聽懂了,附在彭彧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叫上鬥途立刻起身,重新返回二樓的露天平台。

 雨已經徹底停了,可天色卻不見亮,黃乙盤膝坐在地上,面前擺著幾隻烏龜殼,他表情凝重地說:“我剛剛算了一卦,卦象顯示將有異變,時間大概在今天子時以後,具體是什麼異變,我功力不夠暫時算不出來,但卦象顯示兇,大凶。”

 李一澤看了一眼那幾隻烏龜殼:“能算出異象具體發生的地點嗎?”

 黃乙搖搖頭:“這個不清楚,不過很近,應該就在冼州範圍內。”

 “我們還沒去找他們,他們倒先鬧騰起來了。”彭彧說,“那行,你辛苦著,如果有變再通知我們——不論如何撐到今天婚禮結束,喻帆本來還要擺三天宴,我去跟他說說,讓他提前結束。”

 他說完就往樓下走,李一澤跟在他身後,在宴席現場找到被灌得九分醉的喻帆,這貨基本已經聽不懂人話了,因而格外“通情達理”,彭彧一說他便嗯嗯啊啊地答應下來。

 至於酒店方就更好辦了,對彭彧的話言聽計從,說收攤就收攤,絕不含糊。

 婚宴一直持續到日落十分,天已徹底放晴,火紅的晚霞與長街上的紅毯接為一體,彷彿直通天際。酒店派車將參加宴會的人送回各自的旅館,又把喝醉了變回原形的妖們塞了幾卡車拉回客棧。

 彭彧倚在自己的跑車旁邊等代駕,窗戶開著一半,他衝裡面坐著的李一澤說:“哎,你覺得……鬥途說的那個'凶獸',可能是個什麼玩意?”

 “你讓我憑空去猜?”李一澤睜開眼,把胳膊搭在窗戶上,“能蠱惑人心的妖怪多了,最常見的,狐狸。不過不管它是什麼,對我來說也就兩種選擇,要么打跑,要么吃了。”

 “你還真敢說,”彭彧挑挑眉毛,“要是那東西長得非常醜,你也吃?”

 “這個……”李一澤猶豫了一下,“看情況吧,我更擔心的是肉不好吃。”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直到酒店派來代駕把倆人送回客棧,天色漸漸暗下來,喝高的客人們多半都意識不清醒,也就無暇計較三天的婚宴被砍成一天了。

 幾個醉鬼在沙發上橫七豎八地癱了一片,兩條小龍被麒麟駝回來,已經睡死了過去。彭彧打了個哈欠,一翻身把變回原形的李一澤扣在懷裡,合上眼閉目養神。

 距離黃乙推算的點鐘還有好幾個小時,客棧裡的幾位全都養精蓄銳起來,而鬥途閒不住地在屋子裡轉圈,黃乙終於忍無可忍:“師父您別轉了,眼暈。 ”

 鬥途立刻竄到他旁邊坐下,抓住他的胳膊:“徒弟,你說為師要怎麼做才能挽回在愛豆麵前的形象?”

 黃乙看了看他,似乎覺得此人無可救藥,又耐不住他誠摯的眼神,只好說:“這我真不知道,要不這樣吧師父,徒兒給您算一卦。”

 鬥途連連點頭,而彭彧其實沒有真睡著,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把眼皮掀開一條縫看了看,心說“有其師必有其徒”這話真不錯,這師徒三個沒一個腦子正常,師父是個神經,二徒弟是個神棍,三徒弟是個……智障。

 彭彧十分鬧心地合上眼,深深為修仙界的未來擔憂。

 五分鐘以後黃乙給出回應:“師父,卦象顯示……這事恐怕是沒救了。”

 鬥途:“……”

 黃乙一句話把自己師父打進了深深的痛苦之中,以至於未來幾個小時都萎靡不振,鬥途兩眼放空地倚在沙發上,對自己今日的行為進行深刻的懺悔,恨不得穿回幾個小時以前,一切重新來過。

 凌晨快一點時分,沙發旁幾隻抱團打盹的小黃仙突然醒了,黃乙也臉色一變,猛地抬起頭來。

 李一澤陡然睜開雙眼,牙齒在彭彧手腕上一扣把他給咬醒了,彭彧還沒來得及坐起,忽覺整個客棧都哆嗦起來,大地傳來異動,震醒了熟睡的人。

 客棧裡一陣叮鈴咣啷的亂響,擺放的東西紛紛移位傾倒,人都要站不穩了。黃乙就在這地動之中重新鋪開龜甲,以法術將其浮在空中:“算出來了,西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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