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領地意識

　“你這……”彭彧牙疼似的抽了口氣，心情格外複雜，完全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在九淵這裡“馬失前蹄”， “現學現賣……很有一套啊。”

　九淵低著頭沒吭聲，李一澤卻好像反應過來了，眼神變得幽深起來：“差一票……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也有選舉權，而且我的一票頂兩票。”

　九淵把頭垂得更低了。

　李一澤的目光在他身上來來回迴轉了好半天，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撤回來，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那條白龍身上。

　周淮的團隊速度與質量並重，成功將那個“人造尾巴”給龍裝上了，外表看上去還挺像那麼回事，白龍嘗試著動了動，因為不適應，還達不到靈活操控。

　“唯一的缺點是不能隨意變換大小， ”周淮說，“而且如果想要變換的話，請務必先把它拆下來，否則會弄壞的。”

　白龍還在不斷嘗試控制她的新尾巴，在場的人紛紛退開給她讓出地方，李一澤站在一邊瞧，同時對九淵說：“你不打算去幫幫她？”

　九淵疑惑地問：“怎麼幫？”

　李一澤把眼皮自下至上地一翻，再從頭到尾地一落，莫名把九淵渾身掃得涼颼颼的，前者再次對此龍的情商產生了質疑，語調詭異：“她真的是你媽？”

　“應……該是，”九淵一縮脖子，完全沒有底氣，“這不重要，就當她是吧。”

　旁觀的其他人類和龍類紛紛向他遞來看神經病的眼神，彭彧遞得最狠，心說是不是媽都不重要，大街上平白無故撿一便宜娘，這種事可真不是誰都乾得出來的。

　九淵被眾人盯得渾身不自在，忙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試圖將這個話題掩飾過去，十分生硬地進入下一個話題：“對了，上次你讓我查龍族有沒有一本叫《魘卷》的古書，我向其他兩位王打聽過了，他們說沒聽說過，我又詢問了幾位長輩，他們也說不清楚。”

　李一澤“哦”一聲，好像本來也不對他抱太大期望：“應該不是龍族的東西，看到龍族文字只是因為我被它迷惑了。”

　聽他們聊到這個，彭彧也續上話頭：“我給文昌打電話問過了，他說據他所知天界沒這麼本書，不過天界書籍眾多，他也不確定有沒有遺漏，正在排查以前登記的資料，說再過幾天給我答复。”

　李一澤點點頭，九淵又問：“所以這書究竟從哪兒來的？不是天界的，不是妖界的，不是人間的……難道是地府的不成？”

　彭彧擰起眉心：“魘卷……魘……跟'鬼'沾邊嗎？倒是可能跟地府 聯繫，等回去我問問酆都。”

　李一澤搖搖頭：“我覺得可能性不大，我總有一種預感，這本書可能不在三界之中，也許孫兀說的'從天而降'……並不是在撒謊。”

　其他兩隻同時向他投去一個驚訝的目光，但還沒來得及問他為什麼有這種感覺，平地忽起了一陣狂風，差點把他們吹一個趔趄，連帶著要說的話也一並吹回肚子，李一澤本能地抬手一擋，同時將彭彧攔在身後。

　彭彧眉梢微微地挑了起來，視線順著某人的背影緩緩勾了一個邊——這龍被他好吃好喝地餵了這麼多年，總算是脫離了當年一摸一把骨頭的程度，逐漸進軍“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

　就是有一點，此龍體重和身材不成正比，體重瘋長身材卻不變，平常倒是沒什麼太大問題，無非抱起來費勁一點，可一到坐電梯就得等人少的時候再上，如果接近滿員，他上去電梯絕對報警。

　然後就要收穫一票小姑娘異樣的目光。

　不過這貨說他現在重量在龍族依然算輕的，彭彧也沒扛過九淵，不知道是真是假。

　差點掀翻眾人的狂風被李一澤悄然化解，他也招出一道風，攪亂了身邊的氣流。而不遠處那白龍已經擺著尾巴乘風而起，歪歪斜斜地往高空飛去，畢竟是第一次使用新尾巴，她飛得相當不熟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看上去險象環生。

　李一澤衝九淵遞了個眼色，後者情商終於上線，點點頭也化龍飛天，貼到白龍身側，護著她飛行。

　兩條龍在空中漸漸穩定住了，正是午後，太陽在天上俯瞰眾生，直視的時候光芒實在有點刺眼，二龍在陽光中不斷穿行，晃得人眼花繚亂的。

　彭彧才看了一會兒，視網膜上就留下大片殘影，被迫收回視線，用力在周淮肩膀上拍了拍：“可以啊，一次成功，我對你又要刮目相看了。”

　周淮往旁邊一躲，把自己的肩膀從對方魔爪下拎出來，非常高冷地一推眼鏡：“沒什麼，應該的。”

　彭彧：“……”

　這人還順杆爬上了。

　兩條龍飛了一會兒，又成功落地，周淮招呼著團隊的幾個人，對彭彧說：“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回去了，那邊還有很多事要做，實驗室也不能離開人太久，你把這……”

　他伸手往李一澤、九淵和九淵母親身上一指：“這三條，還有偷偷藏著的兩條小的，都領走，一群雲龍墨龍居然組團在我這條青龍面前晃蕩，你們不覺得哪裡不對嗎？”

　彭彧奇怪地瞅了瞅他，又瞅瞅其他龍：“不對啊，你們三族還互相看不順眼呢？”

　“這叫領地意識，”周淮說，“一山不容二虎，一水不容二龍，你能同時跟這麼多龍和諧相處，這就好比皇上開后宮，妃嬪三千竟然能親如姐妹一樣，相當不可思議。 ”

　彭彧：“……”

　這比喻好像哪裡不對。

　李一澤瞇起龍目，表面上一言不發，實際卻默默在心裡的小本本上又給周淮記了一筆。

　彭彧帶著一群龍離開了周淮的研究所……不，準確來說應該是被趕出來的。因為一輛小跑實在塞不下更多的龍，平常載一個李一澤已經夠嗆，要是再加上九淵，估計底盤能直接拖地了，只好讓他帶著他媽飛回客棧，自己開車帶著剩下的龍走。

　半路上李一澤問他說：“你要讓她去幼兒園當保育員？”

　“是啊，”彭彧緩緩踩下剎車等紅燈，“我看她一個人待在龍宮也怪可憐的，這不九淵也退了，她總不能跟著下一任龍王吧？而且她又喜歡孩子，我想不管是小龍還是其他什麼妖她應該都能相處得來，幹嘛不給她找點樂子。”

　他注視著前方的車輛：“九淵那貨我也不打算讓他閒著，既然自己主動要給我打工，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李一澤“嗯”一聲，隨後似乎從他話裡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眼神一下子變了：“等等，聽你的意思……是先知道九淵要退，她不能再待在龍宮了，再選擇把她接過來的吧？”

　彭彧一不小心說走了嘴，完全沒料到自己竟能短時間內第二次“陰溝翻船”，只好也學著九淵咳嗽了一連串：“那個……”

　“所以說，你們串通好了隱瞞我？什麼時候的事？”

　“上次妖族大會……我問他他就說了，還說讓我千萬別告訴你，不讓你去投票。”彭彧小聲說，一偏頭看他表情相當不友善，趕緊試圖往回找補，“他以前也好歹是你護衛啊，你們原來關係不是挺好的嗎，幹嘛這麼抵觸他。”

　“領地意識，懂不懂？”李一澤語氣不咸不淡，“家裡有兩條小的我已經夠煩了，再加上一個大的……以前上下屬關係，我可以命令他，現在不一樣了，他當了兩千年龍王，早不肯聽我話了。”

　彭彧接不上話，只好緊緊地抿住唇，趁紅燈變綠，繼續往前開。

　“算了，”李一澤終於嘆口氣，“來就來吧，我還能擋著人家談戀愛嗎。不過說起來他現在不當龍王了，是不是意味著可以和潛岳結契了？”

　“好像是啊，”彭彧經他提醒才想起這茬，“這樣的話他就不用一世又一世地去找她了，就是不知道潛岳願意不願意，我回去問問她。”

　李一澤側過頭來看他，眼裡好像寫著某些不為人知的情緒，許久他輕聲問對方說：“你跟我結契，有後悔過嗎？”

　“……啥？”彭彧開車之餘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指壽命？這有什麼可後悔的，老子兩千年才能轉世一次，太虧，不多訛幾年活頭我都不好意思姓彭。”

　李一澤：“……”

　真是問了也白問。

　“哎，”彭彧好像又通過這個問題延伸出了別的想法，“我有個疑問，我已經活了兩千年，如果萬一再死了的話，那是馬上就能轉世，還是要再等兩千年啊？”

　李一澤頓時有點不高興了，彭彧注意到他的表情，立刻把話題往無厘頭的方向拽：“我猜以地府的坑人程度，肯定是得再等兩千年，那不行，我不能死，兩千年以後人類住不住在地球還不一定呢，沒準已經和外星人友好往來，我可得第一時間佔據市場，不能給其他人可乘之機。”

　李一澤：“……”

　他聽完彭彧這一番言論，已經半句話也不想說了，實在想感嘆此人的腦迴路太過清奇，迷宮似的，讓龍一扎進去就再也遊不出來——因為你永遠也想不到迷宮的出口其實不是橫向開的，而是縱向。

　他非常頭痛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任憑這座“迷宮”把自己載回客棧，還沒進門，他就遠遠地看到有個背影相當眼熟的男人站在客棧門口，正在跟鸚鵡“暢談古今”。

　彭彧把車停穩，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下車，並朝著那背影一吹口哨：“喲呵，歷史老師來報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