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彩蛋

　現場的氣氛一度陷入僵局，之前的喧鬧陡然安靜下來，靜得彭彧甚至有點耳鳴。綠衣小妖盯著他看了許久，手裡的鑼終於再次敲響：“我們海市自然滿足客人的要求——餘下十六件物品，都歸這位先生。”

　圓燈上的數字再次變化，消費數額的排名一下子被打亂，就看見“116”的編號從後排迅速上移，三跳兩跳蹦到了第一。

　被救下來的人們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圈著他們的白光和桌子全部打開，將他們放了出來，他們茫然地看著彭彧，其中幾隻妖突然拔腿就跑，一言不發地沖向出口，結賬付錢一氣呵成，眨眼就沒了踪影。

　李一澤被他們這忘恩負義的行為驚得眼睛都睜大了，幾乎是下意識就要將他們提溜回來，被彭彧一把攥住胳膊，這才神情複雜地垂下手。

　其他參與者搞清楚狀況以後，看向彭彧的眼神變得非常奇怪，彭彧能感覺出來那絕非善意的目光，透著幾分不理解，甚至是鄙夷。

　好像是要表達“他們被淘汰關你什麼事，多管閒事，倒人胃口”。

　彭彧微微瞇起眼，臉上露出一絲玩味——這些人沒看到被淘汰的人變成玩物，居然大失所望，好像白來了一趟似的。

　他輕輕拽住李一澤的袖子：“看出是哪裡不對了嗎？是什麼東西讓他們變得這麼暴躁，而且……充滿了施虐欲？”

　“我們並沒有被影響，”李一澤說，“也就說明問題出現某種他們有而我們沒有的東西上。”

　他說到這裡彭彧已然懂了，手指在身上的鮫綃上輕輕擦過：“有趣，這地方總能給我'意外之喜'。”

　客人們緩緩湧向出口，可就在這時那邊突然發生了騷亂，有人聲嘶力竭地大喊：“我沒有那麼多錢！我沒想出那麼多的，你們這是欺詐！”

　之前瘋了似的要爭搶妖丹的人好像終於清醒過來了，紛紛開始抱怨自己根本付不起錢，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彭老闆一樣財產遍天下，那一行行看著就可怕的天文數字，普通的妖們根本承受不起。

　彭彧好心了一次，並不打算好心第二次，他有些疲憊地活動了一下筋骨，仰著脖子拿腳尖磕了磕地面，微不可聞地說：“我可是把未來兩百年的同情心都透支了……”

　李一澤沒搭腔，目光還停在門口，那邊抱怨已經升級為爭執，眼看著事態就要控制不住了，綠衣小妖突然從圓燈頂部跳下來，無比敏捷地衝進人群，眨眼之間將人流沖散，就听幾聲淒厲的慘叫，鬧得最兇的幾隻妖竟然憑空消失了。

　彭彧離得比較遠，完全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幾秒鐘以後，忽有幾個白色的光點從人群中徐徐上浮，很像那種剛剛出蚌的珍珠，如果仔細看，能看到裡面有東西在不停掙扎，正是消失的妖無疑。

　其他的妖目睹了這一切，嚇得臉都白了，轉身就往反方向跑，綠衣小妖手裡好像抓著一把什麼粉末，扔在誰身上，那個人就周身泛起白光，不斷縮小升空，變成一粒珍珠。

　“十六仙是必須要有的，不然老闆會懲罰我的，”他說著又逮住一個，“既然所有淘汰者都被救下來，那就只好請你們這些不肯付錢的留一留了——海市的規矩，從來不能亂。”

　十六枚白色珍珠緩緩浮起，它們的影子映在李一澤眼中，後者一瞬間聯想到刻著貝殼的遊戲幣，目光微動，似乎想通了什麼。

　綠衣小妖伸手一勾，珍珠自動聚攏到一起落進他手心，他把臉轉向彭彧：“我希望你能付得起帳，否則豈不是太難看了嗎？”

　彭彧與他對視，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正要開口的時候，會場上方忽然傳出一個聲音，伴隨著類似生日宴會上噴彩帶的特效音：“本期彩蛋——'大富翁'！彩蛋得主： 116號！”

　彭彧跟李一澤全都愣了一下，抬頭往上看，可頭頂並沒有東西，完全不知這聲音是從哪兒傳出來的。

　“本期彩蛋——'鐵公雞'！彩蛋得主：117號！”

　李一澤：“……”

　彭彧很想保持嚴肅，畢竟這個氣氛有點緊張，可聽到“鐵公雞”那三個字還是沒忍住一下子笑出了聲。

　李一澤臉又黑了，彭彧在他發作之前趕緊低下頭，試圖掩住唇邊抑制不住的笑意。

　“本期彩蛋——'一本萬利'！彩蛋得主：116號！”

　李一澤臉色再差幾分，心說明明他的東西才是賣得最貴的那一個，憑什麼第三個彩蛋砸到了彭彧那裡去？

　“恭喜被彩蛋砸中的玩家，您將獲得本次遊戲的特殊福利——您有一次面見本市老闆的機會，請在三分鐘之內決定接受或拒絕。”

　兩人對視一眼——就這麼歪打正著，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兩人幾乎不假思索地異口同聲：“接受。”

　“116和117號玩家選擇了接受，”那聲音繼續播報，“請轉身，第二扇大門即將為您敞開。”

　綠衣小妖又定定地註視了他們一會兒，收起自己的鑼，將他們往出口的反方向引：“跟我來吧。”

　李一澤走在前面，一隻手扣著彭彧的手腕，不遠不近地綴在綠衣小妖身後，後者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你不用防著我，老闆想做什麼我是絕不會干涉的，老闆賞識的客人那我定好好護著。”

　“你們老闆到底是什麼人？”

　“是稱霸這一片海域的大妖，”青蛙妖引著他們進了會場後方的一個偏門，“他收留我們，給我們提供居所與食物，讓我們在這里工作，如果不是他，我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會場裡的光被逐漸甩在身後，門後是一段盤旋向上的樓梯，沒有照明，越往前走就越黑暗，彭彧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問他說：“所以他是個好人咯？”

　“在海市，沒有好人和壞人的定義，”綠衣小妖把手裡的珍珠撒向空中，珍珠聚在一起漂浮著，暫時組成一個光源，“我們只是為大家提供玩樂的場所罷了，我們也從來不曾傷害誰，就算是你今天看到的桌子，那也是他們輸了就要接受懲罰，等時間一到，新的替補填上來，我們就會將他們放回去。”

　“而你破壞了這種規矩，”他說，“這對於他們並不公平，所以我才要抓那些不遵守遊戲規則的人，將他們替換下去。”

　彭 唇邊浮起一絲冷笑：“是嗎，可我聽說……”

　腕上的手指扣得緊了一些，李一澤把他的話捏回喉嚨裡，扭頭朝他遞來眼色，搖了搖頭。

　彭彧便就此閉嘴，一聲不吭地往前走，直到綠衣小妖說：“到了。”

　整個二樓都陷在黑暗裡，跟一樓的熱鬧景像簡直天壤之別。他們面前有一道門，綠衣小妖站在門前伸手叩了叩：“老闆，我把客人們帶來了。”

　門吱吱嘎嘎地打開，門後卻沒有人，裡面有個聲音傳出： “進來吧。”

　三人魚貫而入，彭彧本以為屋子裡怎麼也得有點亮了吧，沒想到裡面比外面還黑，把那幾個照明的珍珠一撤，可謂伸手不見五指。

　李一澤沒有亮起龍目，也跟他一起摸黑裝瞎。

　這屋子好像非常大，也非常空，人說話都能聽到自己的迴聲，不遠處有一道氣息，應該就是那個海市老闆，只不過在李一澤看來，這氣息根本算不上什麼厲害的大妖，甚至還有些孱弱。

　他不由對南海龍王給他的信息產生了質疑，如果這種東西都能算“道行高深的大妖”的話，那他們妖界真的是要跟仙界一起完蛋了。

　李一澤盯住那漆黑一團，試圖跟對方溝通：“你叫我們來，有什麼事？”

　對方笑起來，之前在門口聽不分明，現在才發現竟是個相當清越的男音：“我覺得你們很有趣，這裡已經很久沒來過有趣的人了，所以想見見你們。”

　“我想你誤會了，我們可無趣了，真的，”彭彧挖了挖耳朵，一隻耳朵聽不見讓他非常不舒服，“我剛損失了那麼多錢……雖然現在還沒掏，可我很不爽啊，如果你願意把錢退給我，我倒是可以考慮付出我珍貴的時間跟你聊聊天。”

　男人還沒說話，綠衣小妖先不高興了：“我們海市的規矩不可打破！你現在就要反悔嗎！”

　“青衣，”男人語氣略沉，“不得對客人無禮。”

　被稱作“青衣”的小妖頓時不忿地“哼”一聲，小聲嘀咕：“他們算什麼客人，一來就破壞海市的規矩，您居然還要包庇他們。”

　男人輕輕嘆口氣：“算了，你 去吧，天要亮了，海市該關門了。”

　“知道了，”青衣不滿地說，“我會辦妥的。”

　小妖扭頭就走，一時間房間裡只剩下他們三個，彭彧有點匪夷所思地湊在李一澤耳邊：“他真是我們要找的人？咱不是搞錯了吧？”

　“我也不清楚，”李一澤低聲回他，“很奇怪，我們再看看。 ”

　彭彧點點頭，那個男人好像沒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又說：“我們妖沒有俗名，不過我自己給自己取了一個——我姓賀，你們可以叫我賀先生。”

　彭彧並不想跟他互換姓名，隨口扯謊：“我名字比較難聽，不想說出來丟人，不說可以嗎？”

　李一澤附和道：“我名字比他還要難聽。”

　賀先生似乎並不像外界傳的那麼兇殘，竟相當好脾氣地笑起來：“當然可以，這是你們的自由。”

　他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計較，語氣很快嚴肅下來，清清嗓子切入正題：“其實我找你們來是想問問……妖丹，你們還有嗎？如果有的話，我可以把你需要支付的錢款全部抹除，來多換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