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ster，去哪了？”

正午的鐘聲響起之時，沙利葉回到了病房，她說出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此質問著菲奧娜。

“回斯巴達了”

在空盪蕩的病房中，菲奧娜躺在今早黑乃還睡著的床上，一如往常般的泰然回答道。

“應該還有很久才到預定出院的時間。”

“提前出院了”

“為什麼？”

“要是讓黑乃桑來幫忙，就頭疼了。”

漆黑雷光一閃而逝。這雷光是開啟空間魔法『黑雷門』的跡象。然後沙利葉的手中就握著了一柄漆黑的十字槍。

其槍尖，筆直的對著泰然的魔女。

“如果傷害到了master，就算是你我也不會放過。”

沙利葉至今仍不太清楚人類內心的微妙之處，但即便如此，也能通過邏輯分析人的行動模式和心理，然後得出人的意願差不多就是‘那種東西’。所以，沒有多問幾句的必要。

很明顯，菲奧娜的行為，是違背了吾主黑乃的意願的。

“你把拔槍相向的對手給弄錯了”

“master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所有傷害其性命和阻逆其意志的東西，全是我的敵人”

“看來你還不能理解事態的嚴重。就由我來講給你聽吧”

“了解，先暫緩攻擊，聽你的解釋”

“我希望沙利葉能幫我，殺掉莉莉……”

當時莉莉的使者，雷所帶來的傳話，那時也在場的沙利葉自然也聽到了。擁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的沙利葉，一字不差的，記著莉莉那時所說的話。

“正如莉莉桑宣言所說，要是她來接走黑乃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我沒有決定權。一切都由master決定”

不管黑乃是接受莉莉的求婚，還是拒絕，沙利葉都沒有發表意見的立場。主人的意志就是奴隸的一切。奴隸並沒有拒絕權。

“那麼，你知道黑乃桑會做出怎樣的決定嗎？”

“不知道”

“嗯，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無論黑乃桑做出怎樣的選擇，結局都不會變成他所期望的結果”

即使換成極為普通的三角關係，也能理解其解答的複雜性吧。黑乃已經有一個叫菲奧娜的戀人。這時莉莉向黑乃求婚，如果他答應了莉莉的話，他的戀人又該如何是好呢？但是，莉莉對於黑乃來說，也是不可取代的重要存在。所以也沒有理由拒絕她來作為解答。

“我明白master非常重視莉莉這個妖精族的少女。”

“所以，實際上黑乃桑最想要的關係，還是跨過界限之前的《元素支配者》吧。但是，已經回不去了。因為，沙利葉你出現了”

我知道的。自己的存在，就是折磨著黑乃的根本原因。

不想讓他受到折磨————這一定是我捨棄使徒之身，變為普通人偶之時，最初的感情吧。但是這個感情，卻是永遠找不到答案的無解之問，其化做扎入自己心底的楔子。

我不想讓黑乃痛苦。但是，卻害他痛苦。而且，因為黑乃希望和作為痛苦根源的自己在一起。

“我也不打算變回原來的情況。作為他戀人的立場，是我將賭上我的一切來守護的東西”

“就算如此，我也無法原諒你扭曲master意志的行為。”

“我承認。我的行為讓黑乃桑陷入了無比的痛苦之中”

那麼，菲奧娜承認了她是應該消除的敵人了。

“但是，莉莉桑是為了帶給他更多的痛苦，而來到了這裡。”

就像是為了蹂躪潘多拉大陸一切的蜂擁而來的十字軍一般。然而，侵略者自己卻是這麼想的。這是場正義的戰鬥。這是聖戰。

“要是黑乃桑和莉莉桑結婚的話。莉莉桑就會殺掉你我”

要是我倆死去的話，黑乃會悲痛欲絕吧，沙利葉也能輕鬆想象出這事。

“就算黑乃阻止，莉莉也會殺掉你我吧。”

沙利葉也能理解，人會對阻礙自己的情敵，可恨的礙事之人，產生殺意。

“她所製造出的死亡人數，一定不止我們兩個。”

莉莉現在，為了完成自己的願望，不管怎樣的犧牲也不嫌棄，怎樣的手段也不躊躇。

“如果她得到了黑乃桑的話，她就會將黑乃桑永遠的關在被稱為‘樂園’的地方吧。就算十字軍毀滅了斯巴達，將阿瓦隆化作火海，整個潘多拉都被神的十字所占領……莉莉也絕不會讓黑乃桑出去吧。更不用說，戰鬥了。她已經不想讓黑乃桑去保護任何人了”

莉莉的整個世界就只有她和黑乃。封閉的世界，終結的世界。既美麗又歪曲的，完全世界。

“今後不管黑乃桑怎樣抗拒，莉莉桑不論花上多少時間，都會將他拖入‘樂園’之中吧。不止是殺掉你我，要是她覺得別人礙事的話，那人也會消失吧，說不定連斯巴達都會被她毀滅吧”

她將成為超越了跟蹤狂的範圍的，最先出現的，瘋狂的殺戮者。不，就算稱她為災害級的等級5怪物也不為過。以菲奧娜目前了解的莉莉的力量，和還不清楚的她的新力量，說不定她真的能毀滅一國。

“我和你，還有莉莉，我們都已經無法退讓了。她的存在，的確威脅著黑乃桑的和平。想要通過協商解決的話，只能向神祈禱，得神之助了”

即使如此，要是是黑乃的話，就會想以誰都不會受傷的解決此事吧。但這不過是個幼稚的願望罷了。

“……參與了加拉哈德之戰的我，也清楚莉莉桑的實力。要是她暴走的話，master和master周圍的人將會受到很大的傷害，這一預測成立”

“但是，黑乃桑無法做出決定。不，正因為是善良的他，所以才無法做出決定。所以我決定。殺掉莉莉。我做好了，只有殺掉她才能阻止她的覺悟”

也就是說，沙利葉也要做好覺悟。

不難想象黑乃會如何的阻止自己殺掉莉莉。他會竭盡全力的制止這毫無意義的悲慘爭鬥吧。就算自己丟掉了性命，只要莉莉能獲救的話，他可能都會感到滿足。

對上這個對手。要是殺掉了她的話，黑乃會陷入極度的悲傷之中吧。

“你要怎麼做？要阻止我嗎？還是回斯巴達呢？請不要猶豫過久。是跟我一起去殺莉莉，還是逃走，現在就做出決定吧”

最終，沙利葉的回答是。

“我明白了。我支持菲奧娜桑的提案”

“這樣啊，謝謝。”

“我判斷保護master的生命和自由是最優先事項。就算違背了master的意願，我也要討伐敵人”

“我很開心你能理解我，沙利葉。而且，讓我一人挑戰莉莉我的確心裡沒底”

菲奧娜以看不出絲毫不安的平靜表情說道，在床的嘎吱響聲中，站到了地面上。

“就算得到了兩個人的力量，一個人戰鬥也還是很寂寞啊。”

菲奧娜就好像那裡寄宿著愛的結晶一樣，溫柔地撫摸著自己的下腹部，而沙利葉則隱約地感受到了這一舉動的含義。從進入病房那一瞬間聞到的臭味就能明白，其放縱了自己的慾望。雖然多少有些簡單了事，但神官也許也會注意到這事。

“菲奧娜大人為此才命令我白天不要回來吧。”

“雖然也有這個原因，但是我也尊重了你的自由意志。”

“我沒有自由意志”

“有啊，為了黑乃而去殺敵，這不是你剛剛自己決定的嗎？”

“這只是根據狀況進行判斷，而得出的自然結論。”

將優缺點進行比較，誰都能得出相同的答案。為了避免更大的犧牲，而允許較小的犧牲。不被眼前的損失所困，戰鬥和做生意是相通的，這是一樣的真理。

“不，如果黑乃桑在這裡的話，你就不能做出這個決定了。”

“為什麼？”

“要是黑乃桑直接命令的話，你就無法違抗了。因為你是沒有感情的人偶，因為是沒有慾望的奴隸，是被神認可的騎士————就算沒有這一切，你也一定無法拒絕，哭著在你眼前懇求著的他的請求」

明明知道這是錯誤的判斷，卻因為被拜託了，因為被請求了，因為看到了他軟弱的身姿，就同意了。這是多麼膚淺的判斷啊。

但是，這就是人類。正因為如此，才是人類。

對沙利葉來說，這離她最遙遠的感情，就是這一行動的原理————

“……”

但不知為何，現在的她，卻沒能否認。

“所以，我一開始就說了吧。要是讓黑乃桑來幫忙，就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