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循環之後(8)
於是,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
這個遊戲的「製作者」,究竟有什麼目的?讓人在遊戲中不斷地殺死祝時祺,又對TA有什麼好處?
祝時祺直覺這件事與狄言有關,可狄言茫然地思考了半天,最後誠實地說:「我不知道——話說回來,你真的不考慮我的提議嗎?」他依然沒有放棄,試圖勸說祝時祺接受「大尺度」作戰計劃。祝時祺趕緊搖了搖頭,將話題引回正軌。
「事實上,我現在越發感覺,這並不是一個遊戲。」祝時祺說,「無論如何,想要將遊戲製作成這樣,成本一定相當高昂。如果目標僅僅是我的話,似乎不需要如此興師動眾……」
「那可未必。」狄言不以為然,「等我的遊戲公司成立,以後製作的所有遊戲都是為了你,比這一個遊戲不知道高到那裡去,你不用羨慕。」
「我沒有羨慕啊……」祝時祺不好意思極了。他還沒習慣狄言這樣赤裸裸地示好,等臉上的熱度褪去一些,才繼續說:「所以,關鍵還是要弄明白殺我的目的。對了,這張照片上的字,是你寫的嗎?」
他將那張背面寫滿「殺了他」的照片拿出,狄言看了一眼,立刻點頭:「對。我當時總能聽到那個聲音,但在照片上寫下來之後,就會覺得好過一些。」
「那個聲音讓你殺了我……」祝時祺沈吟,「狄言,你要不要試試?」
狄言似乎被祝時祺的提議嚇了一跳,連連搖頭:「不要不要。你最好是在開玩笑,如果你說真的,我就、就——」他躊躇了一下,像是拿不准究竟什麼才是既可怕又具有可行性的懲罰,最後惡狠狠道:「我就不理你了!」
「噗嗤。」
語帶威脅的狄言實在太過可愛,祝時祺忍不住笑出了聲。
狄言氣呼呼道:「不要小看我,我說到做到!」
「好。」祝時祺答應著,輕輕地摸了摸狄言的額頭,觸手冰涼。長時間敷冰袋會讓人頭痛,所以當祝時祺發現撞傷處已經消腫,便拿開冰袋,用手替他揉了揉。
狄言舒服地晃了晃身子,得寸進尺地枕在祝時祺的大腿上,享受對方無微不至的照顧。他的腦袋總是在受傷,這本是十分倒霉的事情,但每次受到祝時祺的照顧,卻都讓他覺得自己真是再幸運不過。
此時,什麼遊戲與現實,陰謀與目的統統在他腦海中消失。唯有祝時祺溫柔的雙手,還有身上清雅恬淡的氣息,才是世間無可置疑的真實。
就在全然放鬆的愜意中,一些隱約的片段模糊地浮現出來,狄言好像聽到自己在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個聲音不斷地對他說:「要記住。」
記住什麼?
狄言睜開眼,正撞上祝時祺望向他的目光。
祝時祺的眼睛是如此令人著迷,微微波動的眸光中,蘊含著一萬顆星星那樣多的秘密。
狄言能用儀器讀懂人的腦波,卻無法讀懂祝時祺此時的目光——它平靜坦然如藍天下廣袤的草原,又深沈複雜如暴風驟雨中的大海,其中蘊含著改變一切的力量,足以令勇敢的人心生膽怯,讓怯懦的人無畏前行。
狄言看得痴了,片刻後才掩飾般地笑了笑,得意道:「偷偷看我,被抓住了吧!我要收費的哦。」
祝時祺為難地問:「你要收多少?」
狄言想了想,故作凶狠道:「看一眼,罰一年。你剛才看了我七十多秒,就算七十多年。看咱們這麼熟的份上,給你打個折……唔,一直到一百歲,你都是我的,不許喜歡別人。」
「嗯,一百歲之後呢?」
「一百歲之後,你還要去喜歡誰?」狄言酸溜溜道,「我不管,我那個時候已經是老頭子了,老頭子都是不講道理的。你要是喜歡別人,小心我氣出什麼毛病,全都賴在你身上。」
祝時祺哭笑不得,狄言幼稚起來真讓人招架不住。在過去,狄言總是一副成熟可靠的樣子,難道是隱藏得太好了嗎?還是說……
笑容僵在祝時祺的嘴角,一閃即逝。
鄭奇勝說過,由於技術原因,進入遊戲後,人的理智會讓位於本能,甚至失去某些記憶,造成與現實中不同的性格。
眼前的狄言,究竟是本性的自然流露,還是另一位迷失的遊戲玩家?
深吸一口氣,祝時祺緩緩開口:「狄言,我有一個猜想,你聽我慢慢說……」
聽完祝時祺的猜想,狄言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
如此迅速的否認反倒讓祝時祺有些意外:「可是——」
「沒有可是。」狄言不滿道,「我會是那種玩著玩著連自己是誰都忘了的傻瓜嗎?那個鄭奇勝都沒忘記自己在遊戲,我總不至於連他都不如。」
祝時祺一想也是,狄言不至於這麼傻,不由暗笑自己想得太多。可就在這時,又聽狄言道:「不過,你剛才說的這一條,倒是讓我想起了一點東西。」
「什麼?」祝時祺又緊張起來。
「你還記不記得,曾經有一個非常火的概念,叫‘意識共享’?」
祝時祺立刻回想起來,學生時代的狄言確實對此頗感興趣,還曾經打算購買一款「情侶版雙人互動終端」。
「嗯,我記得,當時你的終端壞了,跟一位漂亮的beta女生商量著要買,但是後來終端莫名好了,就沒有買。」
狄言古怪地看著他,最後苦笑道:「你這傢伙要不要這麼可愛。我哪裡是終端壞了,我那不是假裝終端壞了,想跟你換對情侶款嗎?結果你嫌醜……算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技術現如今進步很大,已經可以在小範圍內做到意識共享,只是依然有一定風險。像你剛才說的,理智讓位於本能,記憶丟失等等,在意識共享的過程中,都有可能發生。」
「也就是說……」
「是的,這可能不是遊戲,而是一場意識共享。」狄言的語氣漸漸沈重,「或者說,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