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路天星放下手，露出彎成月牙的桃花眼。他很少笑的這麼開懷，說話時嗓音輕鬆愉悅，透著漫不經心的慵懶，簡單一個「嗯」字就能勾掉人的半條命。

　　這是路天星第二次忘記壓制聲線。

　　上次也是因為殷良辰，這一次也是。

　　樊雲璟慣常冷靜的黑眸難得有些焦躁，他試圖克制自己的情緒，可目光所觸全都是青年因為殷良辰展顏的笑容，他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一把抓住青年的胳膊，彷彿這樣就能阻止他離開自己，就能……

　　「你幹甚麼！」路天星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腦海中閃過各種想法，最終在看到對方的臉色時戛然而止：「你……你是不是難受？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樊雲璟眉頭緊皺，咬著牙蹦出幾個字：「頭暈，讓我緩緩。」

　　路天星信以為真。他反手拽住樊雲璟的胳膊，試探的拉著人往旁邊按，對方沒有反抗，順著他的力道坐在飄窗上，只是手指依舊緊握著他的胳膊不肯放開。

　　可能人在眩暈的時候，都會下意識抓點什麼尋求安全感。路天星瞭解這種特徵，也就沒跟他計較，坐在身側任由樊雲璟抓著不放。

　　剛剛躺在瑜伽墊上的少年已經被舞蹈老師喊走，熱鬧哄哄的練習室里有人唱歌有人跳舞，兩位老師的嗓門一個比一個大，恨鐵不成鋼的怒吼堪比喇叭擴音震得人耳朵都疼。只有他們兩個人坐在飄窗前，曬著太陽，安靜的自成一派。

　　好半晌，樊雲璟才重新抬起頭，放開他的胳膊說：「謝謝。」

　　路天星揉揉胳膊，皺眉道：「如果樊總身體不好可以先回去休息。」剛剛來勢洶洶的樣子，他還以為對方要揍自己呢——畢竟他一直幻想著自己針對女主會被群毆。

　　樊雲璟見他揉胳膊，又拉回來仔細查看，確定只有一點紅痕沒有傷到，這才再次鬆手，平靜道：「可能是因為天熱有些中暑，休息會就沒事了。」

　　路天星聞言，下意識看了眼他的襯衫。高級定制的衣料輕薄透氣，不需要湊近便能看出質地貼服舒適，即便在夏天也不會出現悶熱的情況……那怎麼還中暑了？

　　樊雲璟享受著他的注意，故作疲憊道：「可能是最近工作多，再加上天熱胃口不好，體力跟不上。」

　　路天星沈默片刻，將手揣進兜里摸索半天，掏出一顆棒棒糖：「吃嗎？」

　　樊雲璟自然不會拒絕：「謝謝。」

　　路天星嗯了聲，順口勸道：「不管如何還是要吃飯保證身體健康，不然等到身體拖垮的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樊雲璟拆開糖紙，打趣道：「路老師的經驗之談？」

　　「算是吧。」路天星道：「這些都是我身邊人常常念叨的話，估計他們也沒想到有一天我還能訓別人。」

　　樊雲璟失笑，將棒棒糖放進嘴裡。舌尖率先品嘗到的是屬於棒棒糖的醇厚香甜，緊接著又蔓延起微澀的茶味，配合在一起甜而不膩，味道非常獨特。

　　這糖……樊雲璟將糖紙攤開，難得有些驚訝：「中藥館出品？」

　　路天星嗯了聲，見對方還盯著自己，簡單解釋道：「前些年低血糖嚴重，家裡人請師傅做的。」想了想，又補充道：「成分帶著中藥所以會有澀意，不過很輕不影響糖果的口感，低血糖的時候吃效果也比一般糖果好。」

　　說完，對著鏡頭說：「給師傅打一個廣告。」

　　路天星難得正臉面對攝像，彈幕頓時炸裂紛紛表示：「這波安利我吃！我吃還不行嗎！」

　　「只打廣告不說地址過分了！我也要和星星吃同款。」

　　「星星同款棒棒糖！衝鴨！！」

　　「諸位冷靜，請謹慎購物，給低血糖的朋友們留條活路。」

　　「低血糖嚴重是真的很難受，如果這款棒棒糖有用我一定囤貨！！」

　　「我也是低血糖，頭暈的時候簡直天旋地轉毫無知覺，不知道星星前兩年嚴重到什麼地步，心疼。」

　　低血糖的病症不少見但也不常見，彈幕上消息刷的飛快，大部分都是粉絲想get偶像同款，真正患有低血糖的人不過寥寥幾人。

　　路天星也擔心粉絲瘋狂搶購會對真正有需求的人造成困擾，對鏡頭嚴肅道：「中藥館的師傅都是純手工製作，耗費時間長且量少，大家沒有需求就不要打擾師傅了。我先提前跟你們說一聲，師傅脾氣不好，最看不得沒病裝病無處呻吟的人，假裝自己低血糖去買棒棒糖的話，會被轟出來的。」

　　路天星重復道：「沒有需求的人不要去，不要影響中藥館正常營業……不然，不然我下次就不給你們推薦東西了！」

　　他說的極為認真，眉頭擰著，桃花眼微微瞪大，繃緊臉龐的樣子頗具威勢。然而經過粉絲濾鏡後，這幅樣子就變成了虛張聲勢，奶凶奶凶的樣子。看的彈幕一陣尖叫，紛紛表示：「好的，你長得好看聽你的。」

　　路天星自然是看不見彈幕的，不過他覺得自己這麼凶應該會有效果，便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練習室，琢磨著直播時間還剩多少。

　　目光從跳舞的學員落到正在唱歌的殷良辰身上，路天星還沒仔細聽對方唱的什麼，身邊人突然開口道：「這糖，是只有這一款嗎？」

　　「嗯？」路天星反應一秒：「對，就這一款。」

　　見他注意力又要跑偏，樊雲璟眼神微暗，繼續道：「全都是棒棒糖，攜帶似乎不方便。」

　　這話瞬間引起路天星共鳴，他收回視線連著點了兩下頭：「對！其實吃起來也不如糖塊方便。但是有什麼辦法呢？這糖哪裡都好就是不好脫模，所以師傅乾脆做成棒棒糖的樣子，說這樣最起碼省力。」

　　不然他也不會整天咬著棒棒糖了。

　　這話像是說給樊雲璟聽，又像是給看直播的粉絲解釋，更像是哀怨已久憋不住的吐槽。

　　樊雲璟眼底含笑，品嘗著舌尖的甜味渾身都松緩下來，靠在飄窗上安慰道：「沒關係，說不定以後會改進。」

　　路天星沒報什麼希望，靠在飄窗上恢復沈默。

　　兩分鐘後傳來打板聲音，劉雲長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出來，疲憊道：「收工了收工了，明天繼續錄制節目，大家最近辛苦了，等錄完一百淘汰五十節目會恢復七天一錄制的時間，再堅持堅持。」

　　對講機很快響起各方回應，錢朗也早早站在練習室外等待。路天星以「樊總身體不適還是多休息比較好」的理由成功拒絕掉邀餐，跟著錢朗一起離開。

　　路上，路天星閉眼休息，錢朗坐在一側用手機刷網頁，念念叨叨：「常雅的行為在娛樂圈里很常見，蹭流量蹭熱度蹭話題，為了出道很多人都會走歪心思，你入圈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場面也見過了，能私下解決的事情乾嘛非得台面上硬嗆呢？」

　　「你前腳剛懟完她，後腳就有道德標兵上綱上線說你瞧不起女人，恨不得將事情發展成人類重要話題好好專研一番、」

　　說著錢朗話鋒一轉，突然幸災樂禍起來：「不過沒想到這女人野心這麼大，竟然還勾引過樊總。這位可不是好惹的，現在新星秀沒人敢給她公關自己有沒有團隊，網上都快罵死她了。咱們也算是因禍得福賺了票同情。」

　　路天星聞言，接過手機查看怎麼回事。

　　直播一結束，揣著滿肚子瓜瓤的網友們就直奔戰場，三言兩語說完直播中發生的驚天大瓜。直接將#新星秀 白蓮花#這個話題頂進前五，熱度極高。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普通人都是有慕強心理的。當你與對手差距太大令人只能仰望感慨時，你說的話就是真理，沒有人會懷疑——樊雲璟就是這樣。

　　他堂堂樊氏集團總裁，身價富豪榜第一的男人，對陣上一個初出茅廬甚至名氣本身就不好的新人，簡直是螳螂擋車完全沒有可比性。

　　所有人都一致覺得：「樊總肯定沒有說謊，以他的身價要什麼女人沒有？他沒必要為了黑一個新人撒謊，頂多是覺得厭煩順著路天星的話敲打敲打。」

　　「贊同。之前就說過樊雲璟想弄死新人太容易了，比路天星還容易。現在只是出聲敲打已經很給面子了，再不知好歹的話說不定真的要天涼王破了。」

　　「還有些人上升到歧視女性，我想說我也是女性，但是我也討厭這種到處勾引男人還裝可憐的白蓮花好嗎！！要不是她已經晉級一定讓她零票出局！」

　　「說起來路天星才是慘，從一開始就被對方纏上蹭熱度蹭話題，還老是偽裝成迷妹在微博里反復提起他，路天星只是態度不好沒有給你搞下去，真的脾氣很好了。」

　　「生平最恨白蓮花，背後一套表面一套，沒別的本事就會挖牆腳勾搭男人，我見一次打一次。」

　　「樓上有故事……」

　　話題七扭八拐說什麼的都有，但是繼續往下翻也都是一面倒的說辭。其中路天星的流量最可觀，有人說他剛、有人說他真實、也有人說他倒霉被白蓮花纏上。總之罵是不可的，不僅不罵還非常同情。

　　然後，路天星漲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