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難以啓齒
「接下來呢?」陸然的語調輕鬆愉悅,仿佛不受影響。
這隻小猫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它的爪子柔嫩笨拙,胡亂撫在他的胸口,在他的脖頸喉結上塗塗抹抹,竭盡全力留下自己的氣味。但他不得不承認,他愛慘了這樣的生澀,一心一意全神貫注認真得惹人憐愛的生澀。
聞昭皺著眉頭思考,設想自己就是陸然,她的下一步應該是……
她扯開身下人的領口,露出大片結實又紋理分明的胸膛,她的手指發著顫,但她的動作却未停。她覺得自己這一步做得沒有錯,陸然瞧著也有些一閃而逝的詫异,仿佛受到鼓勵一般,聞昭的膽子也肥了些。恰在此時,陸然却捉住她的手,仿佛在制止她的動作。
聞昭不解地看他。
陸然皺著眉頭有些爲難,他翻身到她上頭,看著她,「我來。」
他的眼裡是翻涌的欲海,像是忍無可忍之後發起反擊的訊號,聞昭却正色抵住他的胸膛,一字一頓道,「你有事情瞞著我。」
還未等陸然回答,她先他一步扯開他的衣襟,露出了腹部的紗布來。
陸然爲了不叫聞昭察覺,沐浴後隻包扎了薄薄的一層,此時傷口滲了一些鮮血出來,越發觸目驚心。
聞昭楞楞地看著他的傷處,輕聲問他,「疼嗎?」
「沒事,不要擔心。」陸然伸手撫在她的頰側。聞昭偏過頭去,聲綫驟冷,「你不是說夫妻之間坦誠相見嗎?」
她果然生氣了。陸然埋在她頸間,軟了聲音道,「是我錯了,我只是不想叫你擔心罷了,這點小傷要不了多久就會好的。」
「陸懷卿。」
「嗯?娘子請吩咐。」
這人,總是有辦法將她一下就原諒了他。
「你是不是變傻了?」聞昭撫上他的傷處,細細摩挲,「你這人天天胡來,這處受了傷如何瞞得住?還是說,你當我是傻的?」
聞昭說得不假。陸然這沒羞沒臊的,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便毫無顧忌,就是光著身子任她瞧也不會臉紅,他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心,從不會扭捏地不讓她脫。
陸然被她弄得癢癢的,他壓下來,在聞昭耳邊低聲笑,「嗯,我傻了,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昭昭得負責。」
這人!
陸然只好將紫宸殿裡的事情講了,聞昭聽得一楞一楞的,半晌抬眼看他,有些後怕地問他,「若是躲得不好,豈不是……」陸然曉得她擔心的是什麽,又向她解釋自己當時的算計。
「我自然不會讓自己出事,我的娘子還沒有睡幾回呢。」陸然的吻綿綿密密地落在聞昭的眼角,聞昭這才曉得自己竟然落了泪。可他的話實在叫人聽不得,把她後怕又擔憂的心情一瞬間給驅散了。
聞昭氣得不願理他,伸手想把他推下去。人沒推動,倒聽得悶哼一聲,聞昭以爲自己弄疼了他,連忙收手又凑近去瞧,緊張地問他,「怎麽了?傷口裂了?」
陸然笑開,摟住她,「傻昭昭,你推的是胸口啊。」
陸然這傷倒讓他消停了些,只是接連一段時日都回來得晚了個把時辰,聞昭心疼他,每每都是等他回來了一道用膳。這晚膳的時辰一變,聞昭就得少吃一些,用過之後還要四處走動消食,免得晚上不好入眠。
聞昭窩在陸然懷裡睡覺,覺得頭頂的呼吸聲重了些,她抬頭一瞧,陸然已經睡著了,往日輕緩有序的呼吸今日聽著却沉而重,他雙目緊閉,眉心微擰,像是在睡夢中遇到了難題。
即使他未曾在她面前表現出什麽來,聞昭却心知肚明,他大抵是勞累到了。輕輕將手指放在他兩邊的太陽穴上,一圈又一圈地打轉,眼見著陸然睡顔稍稍放鬆了些聞昭才重新躺回他的懷裡。
聞昭突然有些惱自己,若上輩子她再關心一些朝堂大事,現在說不準還可以幫上陸然。
這日陸然上朝之後聞昭却從管家那裡接到了莊芸的請帖。
她還是閨閣女子時就與莊芸關係最親近,現在嫁了人也不好總回娘家,與莊芸却仍是常常聯繫著。因爲陸然與易擇明面上分屬兩個敵對的陣營,聞昭本以爲她與莊芸該避諱著些,陸然却搖頭說無礙,她與莊芸兩個表姐妹之間若是斷了聯繫反而顯得刻意。且她們本就關係好,該如何還當如何才最不引人懷疑。
阿簡已經會跑會跳了,見了聞昭還會脆生生地喊上一聲「姨姨」。這日莊芸請了聞昭去易府喝茶聊天,看聞昭抱著阿簡不肯撒手的模樣,笑她,「你喜愛小孩子自己生一個去,別粘著我家阿簡啊。」
聞昭瞪她一眼,「你以爲這事由我啊,還要看緣分呢。」聞昭覺得做母親的就是與自己孩子有種某種緣分。莊芸生的這個阿簡與上輩子的阿簡就是同一個孩子,一樣的生辰,相同的模樣,喊她「姨姨」的時候清脆地不差分毫。
莊芸臉上的笑容却漸漸淡了下來,她吩咐身邊的丫鬟將阿簡帶到別處玩耍,轉過臉來拉著聞昭的手,有些爲難地問她,「昭表妹,你與陸大人……相處得好嗎?」
聞昭不解地看她,「爲何這般問?」
「哎呀,你就說好還是不好。」
聞昭的唇角上翹,「你覺得我會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嗎?」
莊芸道,「別人難說,你倒是不會。」
「那以我的性子,會與喜歡的人相處不好嗎?」
聞昭若要敞開心扉對一個人好,就是冰塊兒也能給她捂化了。莊芸只好點點頭。
「那就是咯。表姐不用擔心啦。」
見聞昭一副無知無覺得模樣,莊芸的眉頭反而蹙得更緊,她心裡頭藏著的事情將她堵得難受,斟酌二三還是覺得聞昭應當知曉這些。
莊芸捏著聞昭的手使上了幾分力氣,「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別不信,一定要弄清楚問明白了。」
什麽問清楚?
「那個……外頭好些好事兒的婦人都在說,陸大人可能……養了外室,我本也只當她們眼紅你與陸大人而亂嚼舌根,但昨日我問過夫君了,他說陸大人這幾日確實在城南的一處別院出現過,還買了些小厮僕人。」
沒瞧出聞昭的反應來,莊芸更加擔憂,凑近些道,「你回去之後不要與他吵,將這事問清楚了,一定不要妥協。」莊芸站起身輕輕抱住聞昭,「昭表妹這樣的名門貴女,萬萬不能委曲求全。」
懷裡的人在顫抖,莊芸心疼,將她摟得更緊。不成想却聽得幾下笑聲,聞昭抬起頭來看她,「我知道陸然是什麽人,他不會養外室的。表姐這是太關心聞昭了。」
莊芸幷沒有被聞昭說服,擰著眉頭道,「我自然也希望如此,只是陸大人的行踪舉動實在難以解釋,連我夫君都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見她堅持,聞昭只好拍著她的手連連保證,「好好好,我回家了問他去。」
日薄西山的時候陸然才回府。
見聞昭在等他,陸然笑著埋進聞昭的頸間,深嗅一口氣道,「昭昭可以不用等我,餓了先吃便是。」
聞昭將手覆在他的傷口處,抬頭問他,「這裡無礙了吧?」
陸然伸出手來蓋在她的手上,「愈合了個七七八八了。」
聞昭站起身來,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看他,「我今天去莊芸那邊看見了阿簡,生得眉清目秀的小模樣,叫我也想要一個這樣的孩子了。」說完便踮起脚來貼上陸然的唇瓣,其中的含義已經十分明顯。
陸然早在聞昭摟他脖子的時候便下意識地握住她的腰身,聽了聞昭的話陸然有一瞬的僵硬,這細微的動作通過手掌放大,叫聞昭的心底一刹那凉了些。
可是陸然怎麽可能有外室呢?聞昭覺得自己不應當在此時多疑,這種猜忌是對他們感情的褻瀆。
聞昭一手勾著陸然,另一隻手挪到他的腰間,覆在他的系帶上,聲音甜糯,眼裡水波蕩漾,「你也想要孩子,是吧?我們生一個長得像你的男孩,好不好?」
她分明是存了心思勾他,但她竟然從自己微微發顫的嗓音裡聽出了一絲乞求。不受控制。她在哀求陸然快一點澆滅她心裡頭那火星子一樣的懷疑,不要再留時間縱容火勢壯大。
陸然將她按進懷裡,同時也錮住了她四處點火的手。他在她的耳畔柔聲道,「你的年紀還小,不用急著要孩子,我們做好了準備再迎接他,好嗎?」
聞昭等不及了。她明明是信任陸然的,但陸然給出的反應太過反常。她向來敏銳,陸然這一連串的反應都足以說明,他有事瞞著她。
「我不小了,我可以的。」聞昭在陸然懷裡仍是不消停。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陸然拍著她的背安撫她,輕輕親吻她的發頂,「乖,我們慢慢來,慢慢來。」
陸然何等聰慧的人物,對聞昭的反常幾乎一瞬間便猜出了緣由,但是他實在難以啓齒,連他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他真怕聞昭知道了會厭惡他。
心愛之人厭惡的眼神啊,足够將人推入深淵。
用飯的時候聞昭一句話未說,真正做到了「食不言」,兩個丫鬟在後頭偷偷交換了好些個眼神也得不出個所以然來。
陸然的心裡如火炙烤,他從未如此煎熬過。
拔步床上,石榴紅的幔帳像極了剛成親那會兒滿屋子正紅的顔色,聞昭背對著陸然躺著,心裡越發委屈。身後的呼吸漸近,是陸然貼上了她的後背,他的大手握住她的腰身往懷裡帶。
「上回是隱瞞傷勢,這回又瞞了什麽。」聞昭的語氣淡淡,有一絲凉悠悠的嘲諷。
聞昭從未用過這樣的口氣與陸然說話,幾乎一瞬間便叫陸然的心口密密匝匝地疼起來。說到底就算重活一世,聞昭還是深諳戳人心窩子的方法,輕描淡寫就能讓人疼。雖然她戳別人的時候,更尖銳的一端總是對準了自己。
陸然將她摟得更緊,不讓她逃脫,埋在她的頸間,陸然的聲音發著顫,「相信我,絕不會對不起你。」
沒有任何道理,聞昭心裡已經相信他了。只是她好生氣好委屈,陸然到這份上了還是不肯告訴她隱瞞的事情。
聞昭嘆了一聲,正準備轉過身來一步一步地循序漸進地問出真相來,陸然却先她一步按住她的肩膀,叫聞昭轉不過身來。
疑惑間,聞昭感覺到頸間一燙,隨即那燙人的東西滑入了她的衣領。背對著陸然的聞昭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他……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