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走不可
昏黃奢華的房間裡彌漫著濃鬱的藥味,一位老者坐在床邊,一手摸著白鬍子,另一手為躺在上面的少女診脈。對面站著一對焦急的老夫婦,這對老夫妻正是當朝太傅大人姚入淮夫婦,躺在床上就是他們的女兒曾經的准太子妃姚若水。
白鬍子太醫替在床上沉睡的姚若水把完脈後,歎息一聲。轉身低聲對在床邊等待的太傅夫婦道:「太傅大人,小姐現在確實已無生命之憂,只是這刀……唉,這刀傷到了小姐內腹,小姐此生不能受孕!」
「什麼?!」聽完太醫的話,姚夫人驚恐的喊道「太醫,你有辦法救我女兒是不是?我女兒還沒有嫁人,她的一生不能就這麼完了啊!太醫,你用最好的藥,我們姚府不怕花錢。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太醫你一定要想想辦法。」說話間,姚老婦人已淚流滿面,早已沒有了平日的氣勢。
太醫對著姚夫人深拜一下,思索之後沉聲:「姚夫人,醫者父母心。我理解你現在的感受,老夫身為太醫院婦科第一人,這種關乎小姐以後的結論,老夫絕不敢亂下。此次是聖上知道小姐傷了內腹,特派老夫前來診治。如有一絲可能,老夫必當竭盡全力診治,可……」
「好了,多謝張太醫,還請現在就為小女開藥。夫人,你隨我來。」姚太傅說完話,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姚夫人看了姚若水一眼,緊跟著姚太傅走了出去。誰也沒有看到一行淚水從若水的眼角不停的流了下來。
姚太傅夫婦邁進了正廳,三個兒子並媳婦都迎了上來。行了禮,落座之後大兒媳婦輕輕問起太醫診治的結果。一時正廳了鴉雀無聲,死一般的沉寂。姚太傅抬起手,一聲一聲的敲著桌子,姚夫人的眼淚如走珠一般滾了下來,卻誰都沒有看口。
過了一刻鐘,姚太傅伸手一拍桌子,厲聲道:「老三,把門給我關上。」一年輕男子幾步上前關上了門後,姚太傅眼力裡精光畢顯,一家之主的擔子讓他必須馬上解決這個事。姚太傅沉聲道:「太醫診治的結果,你妹妹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只是從此以後再也不能懷孕了。」底下所有的人瞬間都睜大了眼睛看著姚太傅。
姚太傅接著說道:「你們聽著,現在必須把你妹妹馬上送走。中宮無子乃皇家大忌,解決了二王爺這次逼宮,太子上位是板上釘釘的事。如今這情況,太子妃的位子你妹妹是肯定沒有可能了,若水替太子擋了這一刀,皇上為了顯示皇家的恩德,必會把你妹妹封為太子側妃。」
姚太傅眼裡露出痛苦的神色,道:「可若水將來必定無子,那進宮無異於把她放進了狼窩之中,那就是一個永生無法逃離的牢籠。太子的感情靠得住多久,誰也不知道。所以我們必須馬上把若水送到遠地方去,越遠越好。在那給她找戶人家,馬上成親」
「可是,父親」老三插嘴道「就在望京這給妹妹找個婆家不行麼?何必非走那麼遠。」
「在望京?天子腳下,你再快快得過皇上麼。」話語中的壓抑感仿佛已把姚太傅壓得喘不過氣來。「我不想把她留在身邊麼。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我不想看她是十里紅妝,風風光光的出嫁麼?可是形勢已把我們家逼到如此,我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而且若水為了等太子,已經十九了,以後還不能生孩子,嫁到那些公侯世家,跟進宮又有什麼區別。」
所有人都在低頭,沒有人望著姚太傅那幾乎瞬間蒼老了許多的臉。「三兒媳婦,我記得你叔叔在台州任知府是不是?」「是的,父親。」一個年輕女子恭順的答道。
「你明天早上讓你二哥來一趟,我要拜託你二哥一件事。請你二哥和老三在明天晚上出城,走水路,送若水去台州。到那之後請你叔父幫若水找戶人家。這事情就這麼定了。好了,今天你們也累壞了,都先回房吧。具體的我今晚想想,明天等周家老二來了再說。散了吧。」說完,姚夫人便扶著姚太傅走回了房間。
老夫妻進房之後,姚太傅坐定安慰著姚夫人:「別哭了,晚上你還得去看看若水呢,你這樣子她不是更難受。」 姚夫人泣不成聲道「那我怎麼說啊?」
「照直說,橫豎她早晚得知道。我一會給周家叔父寫封信,把我的想法都告訴他。若水在這樣,我讓周大人找個男方再找填房的嫁過去。」
「填房?不成不成。」姚夫人急忙反駁道。
「你先別著急,聽我給你分析一下。確實填房地位低,可是找一戶原配有兒子的,年紀小的,若水嫁過去好好養著那兒子,長大了兒子就是自己的。這才是我最看重的。你一定要跟若水講明白這點。」姚太傅耐心的跟著老妻解釋。
「我明白的,父親」一個虛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姚太傅開門一看,只見姚若水面色蒼白的躺在竹椅上,雙眼含淚卻生生擠出一絲微笑,看著姚太傅。
「你怎麼下地來了?真是胡鬧。」姚太傅一邊狠叨叨的訓罵著,一邊讓人把若水攙扶到了床上。
「父親,太醫下診斷的時候我就醒了。後來你們一回房,我又讓他們把我抬到了房門口,所以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她怎麼不知道,父母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她怎麼能過得更好,若是那狠心的父母,為了能在宮裡出一個娘娘,早把孩子送進去了。所以她決定一切都聽父親安排.
「誰也沒想到我兒會走到這步.」姚夫人的臉上今天就沒有幹過.「若水啊,咱家就你一個女孩,從小也可謂是嬌寵養大。可是如今你的夫婿我卻不能替你把把關,叫我怎麼放心。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姚夫人不放心的連聲說道。
姚太傅斷拒絕道:「夫人啊,你要是一起去,那誰還不知道咱把女兒送出去了。好了,你在和女兒說說話,交代一下,然後看看她要帶什麼東西走。她嫁的人家指定連三兒媳婦家裡都比不上,嫁妝什麼的,能換成現銀的就換成現銀,務必求不打。她這一走,頂天帶上八箱十箱東西,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就不要帶了,還有那些東珠,翡翠什麼的也不要帶了。丫環婆子都只帶一個,多一個人就多一個張嘴要擔心。」
姚太傅一段話說完,姚夫人的淚水更像不要錢一樣,流得更凶了。堂堂大雍朝一品大員、天子近臣姚太傅嫡出的寶貝女兒,她精心養大的女兒,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拿著那些微薄的嫁妝嫁人了。姚夫人仿佛要把這輩子的淚水都在今天哭完似的。
「母親,莫要傷心了.別人家的女兒能這麼嫁人,我也能嫁。您二老為我想的已經夠多的了,女兒不擔心自己,隻擔心因為女兒的事,累到二老的身體。我會每年都往家裡寫信的,等京裡風聲過一陣,我會和您未來的女婿一起回來的。」若水握著姚夫人的手,輕輕的說道。
姚太傅聽完若水的話,臉上有了今天第一絲笑意:「女兒這麼想就對了,我會儘量把一切都安排好的。我打算讓你去你三嫂的叔叔家,在浙江台州。從這走水路,半個月基本上就能到那,明天晚上就出發,其餘的你母親一會跟你細說。讓你母親跟你一起回房吧,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給周大人寫封信。」